第一千三百二十章 從未因去世而消散的愛

    從醫院鎩羽而歸，回到家，剛好小區組織捐獻舊物。

    周星就把家裏的舊衣服，舊書都收拾出來準備拿去捐掉。

    這個時候愛哭大嬸卻一副捨不得的樣子。

    “再過一段時間天氣就變冷了，這些衣服明明還好好的，這些東西也都還能用”

    周星本就不想活了，自然不心疼，他甚至把家裏的電視機都準備拿去捐掉。

    “這個東西也準備捐掉嗎？”大嬸越發地心疼了。

    周星卻不耐煩地道：“我捐掉我的東西，關你什麼事情？我會完成你的心願的，所以以後別再煩我了！”

    他受夠了被這幾個阿飄跟着的日子了。

    四個阿飄坐在窗臺上看着周星捐掉了那些東西。

    而家裏擺滿了空酒瓶子，可以想象，周星這段日子，過的有多悽慘。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來了個不速之客，竟然是鄭秀秀的爸爸。

    而他已經死了，也就是說，他其實也是個阿飄。

    他希望周星能幫他給女兒傳幾句話。

    靈堂，鄭秀秀穿着孝服守靈，周星西裝革履來到這裏。

    只是他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跟她說：“那個，也許你很難相信我說的話，但是我還是要說，我能看見鬼！”

    “我知道你很難相信，但是你爸爸的確來找過我，他讓我跟你說，對不起！”

    只是鄭秀秀的反應卻很平靜：“我每天都在聽我媽媽的心跳聲，要是跳的好該有多好，很小的我都能聽的出來，那聲音越來越弱了，總有一天會聽不到那心跳聲，看着死去的媽媽，就很害怕孤單，覺得就算沒錢也無所謂，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只希望爸爸能快一點回來，對於我來說，卻只有等待着的回憶！”

    這也揭曉了，爲什麼她會有聽心跳聲的習慣，也解釋了爲什麼她會那麼恨自己的父親。

    “對不起，我先進去了！”

    另外一邊，變態老頭的朋友，潘俊也來參加葬禮，他對鄭秀秀說：“以後，別光顧着要死的人，也要多珍惜活着的人，不覺得生活孤獨嗎？把那個還給它的主人把，我沒有力氣出門了！”

    原來他留下的就是變態老爺子通過周星轉交給他的相機。

    愛哭大嬸又一次躲在衣櫃裏哭個不停，周星疑惑地問：“爲什麼總是哭？”

    “因爲對不起！”愛哭大嬸一邊哭一邊說。

    “不是說想要一起吃飯嗎？走吧！要做飯還得去買菜！”周星面無表情地道。

    菜市場，愛哭大嬸終於不哭了，她很興奮地逛着，買了好多菜，土豆，南瓜，水芹菜

    回到家，愛哭大嬸開始製作這一頓心願晚餐。

    這個時候，門鈴聲響起，門外是鄭秀秀，她帶着相機過來，透過門縫，她看到了擺在桌上的菜餚和好幾碗打好的飯，有些疑惑地問：“家裏來客人的？”

    “不是！是我自己”周星轉頭看了一下，一時間有些不知道怎麼回答，但是還是搖頭。

    他語無倫次地說着。

    最後才道：“要一起吃飯嗎？”

    鄭秀秀有些訝然，不過還是點頭答應了。

    四個阿飄和周星，以及鄭秀秀，圍在飯桌前吃着飯。

    “一家人如果可以每天一起吃飯，會是多麼幸福的事啊！”

    周星心裏不由地感嘆道。

    “你平時也愛自己做飯嗎？”鄭秀秀看了一眼滿桌子的美味佳餚，有些驚訝地問道。

    他有些不知道怎麼回答。

    說是，顯然是在說謊，可說不是，又怎麼解釋眼前的一切？

    猥瑣老頭卻是笑着道：“有愛的人就每天都做！多好啊，每天看着自己喜歡的人吃飯！”

    實際上卻是用了周星的身份說了出來。

    這讓鄭秀秀覺得很特別。

    這個時候愛哭大嬸也藉着周星的身體，給她夾菜，那是一道紫菜包飯。

    “嘗一嘗這個！”

    鄭秀秀夾起來吃了一口！

    “真想每天都給你做，對不起，不能每天都給你做！”愛哭大嬸突然又哭了起來。

    只是她用的是周星的身體，結果就讓鄭秀秀覺得有點尷尬了。

    她連忙轉移話題：“所以，你戒菸成功了嗎？”

    “哈哈，現在誰還抽菸呢？作爲一家之主怎麼能.”

    突然鄭秀秀看到了那只剩下魚尾巴的糖畫不由地笑着道：“看來你很喜歡吃甜的啊！”

    小屁孩突然得意地開口道：“丟飛鏢我還是很厲害的，下次我要是再中，就送給你！”

    鄭秀秀突然又問道：“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我總是覺得你是個很多面的人，你的心跳很健康，那是你自己的嗎？”

    鏡頭當中，看不到阿飄的鄭秀秀，只看到了空無一人的兩側，卻放着碗筷。

    再加上他每次說話的語氣，都不同！

    周星突然道：“他說秀秀小時候很喜歡爸爸，還好死之前可以在一起，說謝謝你，他說有東西想給你，你在你們經常見面的地方！”

    鄭秀秀問：“真的可以看見死去的人嗎？這裏也有嗎？”

    “在我工作的地方，幾乎每天都死人，你能看見死去的人，還可以跟他們說話，還見到了我爸爸，想到這些，我感覺很累！謝謝你的晚餐，我走了！”

    她顯然無法接受這詭異的一切。

    周星站起身來，卻並沒有去送她，也沒有挽留，因爲他知道，那沒有意義。

    “我是怎樣的一個人？你們當然不知道了！”

    說完他站起身來，轉頭要進自己的房間，只是最後，他又轉過頭來：“都給你們完成心願了，還不走嗎？”

    “小鬼，看完電影了吧？不走嗎？”

    “我說變態，爲了給你找相機，我還被罵了個狗血淋頭，你還不走嗎？”

    “煙鬼，爲無厘頭的事情，我都去警局串門了，這樣還不夠嗎？”

    “愛哭鬼大嬸，飯我吃好了，碗我來洗，你可以走了！”

    “我已經滿足了你們的願望了，沒有必要再留下來了，現在請你們，都走吧！”

    說完他進入方面關上門。

    第二天醒來，四個吵鬧的阿飄們，貪吃小鬼，變態老頭，煙鬼大叔，愛哭鬼大嬸，都不在了。

    房間裏變得空蕩蕩的。

    一切都彷彿又回到了以前。

    他坐在那一輛煙鬼大叔的心願的舊車裏面，準備繼續自己未盡的事業：“自殺！”

    只是腦海裏驀然就浮現了那個魂牽夢縈的靚麗的身影。

    那回眸的一笑，那初次見面的驚豔，她的出現，彷彿讓他的無趣無味的生活變得五彩斑斕起來。

    他又想起那互相聽心跳的時候的加速的心跳聲，想起她收下自己的禮物的時候莫名的那種喜悅。

    他突然不想死了！

    鏡頭一轉。

    那個喜歡能吃的人的癌症男孩，終於來到了生命的盡頭，白布遮蓋住了他稚嫩的臉。

    鄭秀秀又一次送走了一個生命。

    坐在護士臺，又開始了一天的工作，突然一個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如果你還沒吃午飯的話，要不要一起吃一點？”

    他提了提手中的餐盒再次問道。

    鄭秀秀看着彷彿變了個人的周星，眼眶裏面有淚水在打轉。

    兩人來到了醫院裏面的長椅上。

    “我受到巨大的打擊的話，會失憶的！我姐姐知道自己會死以後，連家人都不記得了，到最後她都沒有想起爸爸媽媽，昨天對不起了，因爲那對於我來說，也是比較棘手的事情！”鄭秀秀解釋道。

    “沒關係，那些人額，那些鬼已經走了，我也很討厭他們，吸菸，喝酒，哭泣，想想都覺得煩，他們已經離開了，我現在不是那種人了！”

    鄭秀秀卻反問：“你覺得可能嗎？”

    周星點頭。

    “感覺自己要死的時候，總有人會叫醒我，醒來的時候，會因爲沒有死而懊惱，車裏開始煙霧瀰漫了，在白濛濛的煙霧之中，我總能看到什麼，是你的笑臉，我看到了，這次是我自己醒來的，想好好活一次，和你一起！”

    周星鼓起勇氣的表白，雖然沒有得到第一時間的迴應。

    但是鄭秀秀並沒有拒絕，反而側過頭去，臉上浮現了一抹笑容。

    她又問道：“我看到影碟裏面還有一些成人電影.你也喜歡看那種片子嗎？”

    周星瞬間就尬住了：“那個，那個不是我挑的！”

    然而讓他更驚訝的是，鄭秀秀居然紅着臉說：“我覺得那個最有趣！”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鄭秀秀！

    這是此時此刻，包括周星在內，包括所有的觀衆在內的人心裏的想法。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只是因爲這麼一句話，大家突然就覺得這個妹子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爲了緩解尷尬，鄭秀秀拿起一個壽司卷，放到嘴裏，吃了起來。

    周星也手忙腳亂地拿起一個接一個地放到嘴裏。

    兩人四目相對，又慌亂地躲避。

    吃着吃着，突然鄭秀秀吃到了什麼，不解地問道：“我昨天才想起來，一般紫菜包飯裏不是應該放菠菜嗎？爲什麼你做的這個裏面卻放的是水芹菜呢？”

    周星一邊吃的鼓鼓地一邊說道：“那個啊，是我媽媽，媽媽說水芹菜對血液好，所以一直用水芹菜代替菠菜！”

    聽着的鄭秀秀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可是周星自己整個人卻霎時間頓住了。

    一瞬間他曾經被遺忘的記憶在腦海之中浮現。

    一瞬間，他回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想起來了小時候，媽媽說：“水芹菜可以淨化血液，吃了有好處！”

    他看到了那張臉，媽媽的臉。

    那個愛哭鬼大嬸，就是媽媽啊！

    那一瞬間，原本在腦海中盤旋着的疑惑，瞬間被解開了。

    也包括周星自己，他終於記起來了，爲什麼自己一問她爲什麼哭，她會說對不起，問她喜歡的人是誰，她會因爲沒有快一點回答而傷心，因爲她最愛的人就是你啊！

    淚水溢滿了眼眶，他想起來了，都想起來了。

    那是媽媽啊，他想起來了，媽媽帶着他去菜市場，想起了那個時候媽媽說：“我們尚萬什麼時候才能挽着媽媽的胳膊，跟媽媽一起逛菜市場呢？”

    他突然站起身來，瘋狂地朝着家的方向狂奔。

    曾經遺忘的記憶在腦海裏不停地浮現，那個貪吃小鬼，原來是他的哥哥。

    那的確是哥哥的心願，小時候，他曾經湊夠了錢想要帶是弟弟的他一起去看動漫電影，可是路上卻被壞小孩搶走了，哥哥告訴他，以後一定會帶他來看一次的！

    他想起了，那個煙鬼大叔，那是他的爸爸啊！

    想起了他第一次拿到出租車，那神氣的樣子，想到了那個看起來色眯眯的老頭，那是他的爺爺啊！

    那個相機是爺爺向老朋友潘俊借來要給孫子拍照的！

    他想起來，那一天，爸爸開着新到手的出租車，載着全家人一起出門，想起來爸爸說：要帶他去騎木馬，教他學游泳，想起來，爸爸因爲太興奮，結果忘記給車加油了。

    也想起來，那轟隆的一聲，那所有的未完成的心願，全部都無法完成了。

    想起來，車子滾下山坡，媽媽用力地護着還是孩子的他。

    相機被到場的民警撿了起來。

    他瘋狂地狂奔着，那四個人，都是他的家人啊！

    鄭秀秀說過，人受到巨大的打擊是會失憶的！

    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可正因爲如此，此時此刻的他，才會心如刀割，淚如泉涌。

    於是，他一路哭着狂奔回家，只想再找回那四個被他送走的“討厭鬼”。

    “家人”這種事，從來都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在哪裏？在哪裏？”

    他回到家瘋狂地尋找着他們。

    “哪有你們這麼自私的，了卻了自己的心願，就憑空消失，爲什麼每次都不問問我，就一聲不吭地走掉，不許走！”

    “你們別走，不要走！”

    “別走，求求你們，別走！”

    突然貪吃小鬼出現在他的面前。

    “是哥哥嗎？”那一瞬間，他喜極而笑。

    “又哭又笑，屁股會長毛的！”貪吃小鬼哥哥站在他面前說道。

    他指了指之前在電影院買的手辦：“那個是我留給你的，你玩吧，哥哥覺得太幼稚了，不玩了，不過你喜歡那種幼稚的東西，對不對？不許借給別人，就你自己玩，明白嗎？”

    “表白了嗎？”突然另外一個聲音在耳畔響起。

    是爺爺！

    那個看起來爲老不尊的老色鬼。

    “拴住一個女人的心，很簡單，真心換真心！”

    “長得真快啊，我兒子，戒菸吧！”煙鬼老爸說道。

    “是你教我抽的！”周星忍不住道。

    “不是你教的，是爸爸教的！”老爸笑着說道。

    “以後呢，爸爸還教你開車，絕對不會讓你出事，老爸就在身邊，陪你一起開車！兒子，爸爸開車很厲害的，你知道的吧？”老爸哽咽着。

    “我知道！爸爸！”周星哽咽着。

    “對不起！”終於那個魂牽夢縈的聲音傳來，是媽媽的聲音。

    “媽媽！”周星的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般不聽地灑落。

    他終於再一次喊出了媽媽。

    “媽媽能不能帶我一起走！”

    媽媽哭着搖頭：“媽媽對不起你，媽媽不該丟下你一個人自己離開，你雖然看起來是一個人，其實還有媽媽，爺爺，還有爸爸，哥哥，我們都會跟你在一起的，好好活着，知道嗎？”

    “那個女孩看起來不錯，她喜歡媽媽做的紫菜包飯嗎？”

    周星點頭：“喜歡。”

    “我還擔心我的兒子，在我離開之前都認不出我，謝謝你，謝謝你認出了媽媽，謝謝你成長的這麼好！”媽媽緊緊地抱住他，彷彿抱住了全世界。

    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在媽媽懷裏一樣，是那樣的溫暖溫馨。

    爺爺拿起那個老相機，放在桌上。

    “來，我們一起來照一張全家福吧！”

    儘管照片裏面，只有他一個人，可是爸爸，媽媽，哥哥，爺爺卻一直都陪在他身邊。

    從小到大。

    影片的最後，是一段照片集錦。

    是他從小時候，到長大，到和鄭秀秀結婚，生孩子，一張一張地全家福，儘管，最後那些身影，旁人都看不見！

    鏡頭迴轉。

    其實他在吃安眠藥想要自殺的時候，他們就在他的身旁。

    是他們把所有的水都弄沒掉，讓他吞不下去，吐了出來。

    他的家人們即便離開了人世，也一直用另一種方式陪伴着他。在那些自殺輕生的時刻，他們想盡辦法地阻止着他，所以尚萬一直安然無恙。

    電影結束了。

    影院內早就已經沒有了笑聲，取而代之的是一雙雙泛紅的眼睛！

    “狗導演！不愧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