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說好的相反的故事呢？

    聽完李易講的《暖春》的故事，周長清等人反應卻是各不相同。燩

    “簡單，溫暖的故事，還是李導你過往的風格，一脈相承啊！這拍出來又是一部催淚彈啊！”周長清不由地戲謔地道。

    這個故事，其實談不上多新鮮，多精彩，但是在座的都是導演，對於商業電影文藝電影，都還是有一套自己的標準的。

    很明顯的《暖春》和過去的那些衝獎電影，完全是相悖的。

    很多衝擊獎項的電影，大多都是揭露社會陰暗面，或者矛盾面，可是《暖春》這個故事，可以說整個故事裏面，雖然李易只是簡單地描述，但是卻幾乎可以說，沒有一個是真正的“壞人”，也沒有什麼陰暗的，複雜的東西，更多的是歌頌“真善美”！

    或許會有人覺得，裏面的小花這樣的小姑娘，這樣的懂事的讓人心疼的小姑娘，真的存在嗎？

    但是至少會有很多人更願意相信，她是存在的。

    就好比此前李易拍的《交易》的短片，可以說同樣的，裏面的要把自己賣掉的小姑娘，真的是惹人心疼，這樣的孩子有嗎？燩

    或許有，或許沒有，但是就算有，也絕對只是極少數，可是哪怕是這樣，美好的東西，人們還是願意去相信的。

    所以，《暖春》的故事，可以說，其實就是以農村作爲背景，套用的也是比較常規的商業劇情片模板。

    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看好這個故事改編成電影之後的前景。

    或許這種電影不會有多高多高的票房，但是這樣的電影成本不會高，票房卻絕對不會差。

    不過，未必就所有導演都會喜歡這樣的電影，這樣的故事。

    比如同樣的是李易的師兄，柏林金熊獎的獲得者，曹樹軍就搖頭道：“這裏的小花的形象很值得探討，試想，有多少人在小花的處境之下，能做出小花那樣的行爲呢？我不覺得有多少人見過小花一樣的人物！當然，不排除有人能在全國找到一兩位小花那樣的人物，可那也僅僅是少見的個例，值得肯定，但與大多數人關系不大。既然與主流的現實無關，也就談不上有多大的反映現實，批判現實的積極作用。”

    “曹師兄，你這話我就不敢苟同了，如果說與主流的現實無關，就談不上多大的反映現實，批判現實的積極作用，我就納悶了，爲什麼一定要反映現實，一定要批判現實？照着你這麼說，你們拍的那些電影，有有多少是這個社會上的主流現實？大多也都是典型或者說特例吧？而且，這肯定是一個商業劇情片，而不是文藝片！”周長清不由地撇了撇嘴道。燩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周長清算是文藝導演，但是實際上，他也拍過商業片，不過，相比起獲得柏林電影節金熊獎的曹樹軍來，他在獎項方面的確差了一些。

    但是正因爲如此，所以，曹樹軍經常喜歡以“教導”的方式和人說話，這就讓周長清很是不爽了。

    如果是平時的話，他或許不會去開口，畢竟，不管怎麼說，人家的確是拿過國際大獎的導演，而他的確沒有。

    可是今天的場合，卻是讓周長清根本不屑掩飾了，畢竟，你曹樹軍再牛逼，能牛的過李易這個大滿貫？

    李易對此卻不置可否。

    他又不是金條，誰都喜歡。燩

    而且這種話他聽了看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早就免疫了。

    其實很多文藝導演，他們總覺得，一部電影，你不批判一下現實，不搞點意義來，那就不配做電影。

    有這樣的想法的人不是一個兩個。

    對此，每個人有自己的觀點，想法，評判的標準，李易不做評價。

    事實上，《暖春》這樣的電影，你要說意義在哪？批判現實？或者和現實脫鉤？

    也是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解釋。

    在李易看來，電影如果上升到要讓人看了都得絞盡腦汁地去想電影要表達的東西，那麼就太累了，能有多少人看？燩

    《暖春》本也是一部商業電影，商業電影，大家看了，感動了，或者有感觸了，也就夠了，哪來那麼多的意義？

    電影的情節很簡單也很老套。但有時候最簡單直接的感情，總是會給人更大的觸動。

    周長清的話讓曹樹軍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不過，他看了看唐路，又看了看李易，張了張嘴卻沒有再說什麼。

    這個時候，唐路笑着道：“你不是說還有一個相反的故事嗎？這個故事講的是暖人心的故事，那另外一個故事......”

    衆人聞言都不由地眼睛一亮看向李易。

    李易心裏不由地暗自納悶，也不知道是怎麼的，國內的文藝片導演，好像都喜歡那些陰暗的電影，當然，甚至於不止國內，放眼全世界都是如此，很多文藝片導演，都喜歡所謂的揭露社會陰暗面，批判現實等等，等等。

    電影到了他們的手裏，其實已經不是一個娛樂項目，不是爲了娛樂大衆，而是爲了通過電影表達自己的想法。燩

    這本無可厚非，可是縱觀那些文藝片電影，不說百分百，但是至少一半以上都是各種陰暗面的東西。

    像《暖春》這樣的故事，別看周長清好像說的挺喜歡的，可是實際上，他們根本不會喜歡這樣的電影。

    一來，這樣的電影，獎項什麼的，藝術什麼的，肯定不可能指望了。

    國內的一些獎項，運作一下，或許還有一點機會，畢竟，《暖春》這樣的電影，可以說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主旋律”的一種。

    正能量滿滿，弘揚真善美的電影嘛。

    可是提藝術性就算了，至少那些個比較喜歡文藝片的人來說，這部電影，你拍出來，他們可能會直接說這是“說教”電影。

    事實上，只要是“正能量”的東西，很多時候，對於普通大衆來說，是正能量，但是對於這些人來說，那在他們看來就是“說教”！燩

    “另外一個故事，其實在我看來，也和剛纔的這個故事，有一點相似，當然，主要看大家從什麼樣的角度去看待了。”李易想了想笑着道。

    他要說的另外一部電影是可以說爭議很大的一部電影《隱入塵煙》，這部電影，在李易的記憶裏面，曾經以小成本創造了過億的票房，但是卻突然遭下架。

    關鍵是這一次的下架的理由，卻衆說紛紜，有人說是官方下架的，但是偏偏在那之前，卻又有官媒背書誇獎這部電影。

    也有人說是動了資本的蛋糕，所以遭到下架。

    這部片子，李易自己簡略地過了兩遍，就像他說的，看電影，主要看你從什麼角度去看。

    《隱入塵煙》在李易看來，是一部很奇怪的電影。

    有人說，裏面是導演把悲劇拼湊起來，組成一個更大的悲劇，並不代表現實。燩

    也有人說，這就是現實。

    還有人說，這是一部拍給城市裏的人看的農村電影。

    可是這一點李易就忍不住搖頭，農村，城市，看起來涇渭分明，可是實際上，如今的城市裏的人，又有多少一隻都在城裏生活的？

    很多人至少八零後九零後的這些，很多小時候都是在農村裏生活過的。

    那麼又怎麼能說，是拍給城市裏的人看的農村電影？

    言歸正傳，在李易看來，故事就是故事，電影就是電影，不要扯那麼多，每個人有自己的觀點。

    你覺得農村是什麼樣的？燩

    是《暖春》裏那樣的？

    還是《隱入塵煙》裏那樣的？

    不同的人生活的環境是不同的，有人經歷過《暖春》那樣的鄉村生活，也有人見到過《隱入塵煙》裏面的那樣的人。

    一個雞蛋，不同的人看了都會有不同的看法，更不用說是電影了。

    “曹貴英常年在哥哥嫂子家過着被人嫌棄的生活，住在風吹雨淋的木棚，氣虛體寒，一條腿還瘸了，幹不了重體力活。她患有尿路疾病，不分時間場合都會小便失禁。由於沒有生育能力，她在農村的婚戀市場處於食物鏈底層。”李易的這個《隱入塵煙》的開頭，就讓曹樹軍和唐路這些導演眼睛不由地一亮。

    說實話，有時候李易都覺得，這些個一心挖掘人們內心的陰暗面，社會的陰暗面的導演，是不是都精神是有點問題？

    不然，正常人怎麼會喜歡這些東西？燩

    曹貴英這樣的人，在農村裏面多嗎？

    其實也不會太多，但是肯定有，而且不是個例。

    “爲了擺脫她這個累贅，嫂子委託媒人帶她去相親，剛相到一半，就催着她趕緊上廁所。因爲怕她尿褲子被嫌棄，曹貴英被介紹給鄰村的大齡單身漢馬有鐵。

    馬有鐵排行老四，哥哥馬有金、馬有銀都已經去世，儘管三哥馬有銅日子過得不錯，但他只能寄居在村裏被棄置的空屋中，守着一頭驢子過日子，被村裏人笑稱爲“沒有比你更窮的”。”

    然後曹樹軍忍不住開口道：“一個隨時都會大小便失禁的女人，一個被哥哥嫌棄，當牛做馬的男人？有意思了！”

    李易眼神頗爲古怪地看了一眼曹樹軍，老實說，前面曹樹軍總結的不錯，可是“有意思了”是什麼鬼？

    他拋開這些繼續說道：“馬有鐵也轉頭去院子裏，邊吃飯邊給院子裏的驢喂包穀。曹貴英當時覺得一定是沒看上自己，覺得那頭驢都比自己幸福，還有人喂。燩

    不過，馬有鐵後來告訴她，是因爲當時曹貴英老直愣愣地看着他，讓他不知所措。

    兩個被家人拋棄的苦命人，湊成了一對兒。

    新婚第一夜，曹貴英就尿了牀，大晚上自己趴在炕沿上，屁股對着爐子烤了一晚上。

    曹貴英從小落下小便失禁的毛病，所以幾乎天天都尿褲子。

    大家都嘲笑她，在背後指指點點。

    馬有鐵跟她結婚以後，給她買了長款的大衣。

    首先是爲了讓她尿褲子後不着涼，其次是遮住屁股，免得被大家看見，笑話她。燩

    有一次兩個人去買小麥種子，曹貴英又尿褲子了，大家又指指點點地看熱鬧，說閒話。

    馬有鐵充耳不聞，還抱起桂英放到了驢車上。惹得其他女人一陣羨慕嫉妒恨，說有鐵可真疼自己的女人。

    是的，自己的女人自己疼。

    自從嫁給馬有鐵後，桂英嘗到了被人疼的滋味。家裏養的雞，下的第一個雞蛋，馬有鐵讓給她吃。

    】

    桂英愛看電視，有鐵就陪着她去別人家外面看，桂英又尿了褲子，弄髒了別人家的椅子。

    有鐵趕緊拿起紙小心翼翼地幫人家擦。看到別人眼裏的嫌棄，他承諾秋天收了糧食，就給桂英買一個彩色電視機，在自己家裏看。還說帶着桂英去市裏看病。桂英的心裏暖暖的，愛就是心疼，心疼你的遭遇，心疼你的苦，想要把自己有的，你想要的都給你。

    馬有鐵三哥家的兒子結婚，叫他趕着驢車去拉傢俱。燩

    他沒有推辭就出發了，走之前，給桂英蒸了一鍋白胖白胖的饅頭，叫她熱着吃，自己天黑才能回來。

    可是驢車的速度並沒有馬有鐵，估計得快。因爲驢已經瘦得皮包骨，傢俱也裝了滿滿一車，馬有鐵心疼驢，在一邊跟着車走，不忍坐上去，增加驢的負擔。到了以後，馬有鐵的哥哥不但沒有一句感激的話，反而埋怨他太慢。

    馬有鐵似乎已經習慣了哥哥的埋怨，沒有多說一句話，就趕着驢車回家。

    此時已經過了半夜，天都快亮了。

    他走着走着，看見眼前搖晃着一絲燈光，走進了才發現，原來是曹貴英在門前張望着他。

    見到他以後，曹貴英把懷裏拿罐頭瓶裝着的熱水，遞給他，叫他暖暖手。

    並且說，這都冷了好幾回了，冷了我就去灌熱的，等冷了你還不回來，我再去灌，總算把你等回來。燩

    你不回來，我就等着，水涼了我就去灌熱的，只爲了讓你暖一暖手。......”

    李易用另外一個角度來講述這個故事，不過，曹樹軍此時此刻卻是不由地皺起了眉頭。

    “不對吧？怎麼成了愛情片？”曹樹軍滴咕着。

    其他人也都同樣的一臉疑惑地看着李易，兩個苦命人遇到之後開始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那這電影還有什麼意思？

    甚至於他們覺得，這樣的故事，比《暖春》那樣的故事還讓人鬱悶，說好的和《暖春》恰恰相反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