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少女的謊言

    早飯的時候。

    少女盤子上的胡蘿蔔絲幾乎吃完了，但洋蔥卻全部挑了出來。

    “這又是什麼劇？”她完全不當一回事似的，無精打采地看了眼電視——她發現這兩天哥哥好像看電視的時間有些多了？

    “我也不知道，打開的時候就在播了。”洛老闆隨意說道。

    少女看了一眼，好像是一羣人在廢墟旅行的故事……總感覺最近播送的劇集，都有些古古怪怪的？

    “這個女主角……”少女眨了眨眼睛道：“萬一中途掉下來了不就完啦？而且這麼大面積的塌陷居然沒有砸死她，這不科學！主角光環也不是這樣開的好不好？”

    “你好像，挺不喜歡這個女孩子的。”洛老闆忽然說道。

    少女卻聳了聳肩，“說不上喜不喜歡，反正我也沒有看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情，她是怎麼的一個人也不清楚。再說，她到底是不是這樣的一個人，誰知道呢？說白了，你能看見的，也不過是人爲的讓你能夠看見的一面，僅此而已。”

    洛老闆笑了笑，沒說些什麼……這個年紀的孩子，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甚至是從前的他自己，好像都差不多是這個樣子。

    “我吃飽了！”少女突然站起了身來，隨後急忙忙地跑入了房間之中，就像是害怕，會有人強迫她將剩下的洋蔥絲也吃完一樣。

    洛老闆莞爾一笑，隨後開始收拾餐桌了。

    ……

    ……

    ……

    ……

    自由聖殿，是七都之一的【自由之城】轄內所有地區，都會共同修建的，用來供奉自由【聖人】的地方。

    當然，有大有小，有奢華精美的，也有簡單整潔的。

    一開始是沒有修建自由聖殿的，但從兩百多年前開始，這股風氣就開始從【自由之城】內流傳了出來。

    聽說【聖人】喜歡，人們就想辦法地開始進行修建。

    村子的自由聖殿，是五十年前修好的，這些年來，一直都作爲慶典以及聖少女候選的覺醒儀式場地，平日裏是禁止村民進入的。

    “我們…還是回去吧？”

    晚上的時候，兩個年歲不大的孩子，正自悄悄地躲開了村子內巡夜的人。

    “可是達修，你不是一直都想要進去聖殿看一看嘛。”

    達修…男孩此時遲疑着道：“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是私自進入，萬一被發現了的話……”

    “安啦安啦！”年級更小一些的女孩此時仰起頭道：“祭司已經確定了我是聖少女的候補了，我以後可以隨時進入聖殿的！”

    “那只是你……”

    “大祭司很喜歡我的，就算被發現了，最多只是責備一下，不會有問題的。”女孩催促着說道：“而且，只要看一眼就好了，不是嗎！就當作是你的生日禮物好了，我們看一眼就回去，好不好？”

    “那…”男孩最後在猶豫中點了點頭。

    因爲已經進入過聖殿的關係，女孩對於聖殿內的道路顯然知道不少——他們，很快就來到了大殿。

    這裏供奉着【自由之城】聖人的雕像。

    男孩很快就被聖人的雕像所吸引了去，漸漸失神似的，不知不覺就走近到了雕像之前，“蕾米婭，這就是聖人嗎……好漂亮。如果我也能穿上這樣的衣服的話……”

    “達修，你剛說什麼？”只見小女孩此時疑惑地投來了目光。

    男孩頓時連忙地搖了搖頭，擺着手道：“沒，我沒說什麼……好了，蕾米婭，我已經看過了，心滿意足了，我們趕緊離開這裏吧！”

    “等一下哦！”女孩此時卻忽然走近…走到了聖人雕像前，甚至雙手一抓，眼看着就要爬上雕像。

    “蕾米婭，你要做什麼？！”

    只聽見女孩此時注視着聖人雕像額頭之上的一顆寶石，飛快地說道：“大祭司所，越是虔誠的信徒在觸碰這顆寶石的時候，會獲得越多的聖恩。我想要試一試。”

    男孩頓時大驚，“蕾米婭，下來，太危險了！再說，觸碰儀式，等你十四歲成年的那天，也會舉行的，不要亂來！”

    “我知道！”女孩已經爬到了一半的地方，“我遲早都能知道的……但爲什麼，不能早一些知道呢？我快要碰到了……達修，你聽？好像有誰，在叫我！”

    “誰？”

    “聲音，聽到聲音了……是聖人！一定是聖人在和我說話！”女孩越漸的興奮，“聖人聽到了的祈禱了！聖人允許了！太好了！”

    她伸出了手來，就像是去摘那樹上成熟垂下的果實！

    她馬上就要碰到了！

    就在此時，女孩的腳踏空了，她一瞬間從雕像的上半部分掉落了下來……果實，正在迅速地遠離着她。

    “蕾米婭！”

    男孩驚恐的叫聲在大殿內響起……與此同時，雕像上的寶石霎時間釋放出了奪目的光輝。

    一瞬間，灰白色的火焰，充斥着整個大殿——村子的自由聖殿，瞬間着了火。

    很大，很大，彷彿要吞噬掉一切的火。

    ……

    ……

    “達修，達修——！”

    她驚恐地呼叫着什麼……很快，就有人按住了她的雙肩，讓她平復下來——蕾米婭睜開眼睛一看，發現是一張鐵甲人的臉。

    鐵甲人，卡茲先生。

    “嘿，嘿！沒事了，沒事了！”卡茲此時緩緩地鬆開了雙手，“感覺好點了嗎，蕾米婭？”

    “我這是？”

    只聽見鐵甲人卡茲先生低聲道：“你太累了，累倒了。我們就在附近找了個地方，躲了起來。畢竟快要入夜了，夜裏那些魔物會很活躍的。還有就是，我聽【Z】和【晴天】說了你英勇的事蹟了！謝謝你救了我們！”

    蕾米婭蜷縮了起來，雙手抱住了膝蓋，露出了一個不怎麼好看的笑容，“其實我也很害怕的…而且如果再來一次的話，我大概不會再做的了。”

    卡茲與一旁的太郎丸面面相覷……太郎丸此時雙手捧着了一個加熱好的罐頭，送到了蕾米婭的面前。

    “對了，【Z】還有【晴天】先生呢？怎麼不見了他們？”蕾米婭看了看四周。

    這好像是一家商鋪裏面…貨架上已經沒有了商品了，也看不出來原本是販賣什麼的。卡茲弄到了一些櫃子，圍成了一圈。

    “哦，【晴天】這會兒在給【Z】補充……”卡茲正要說話。

    藍色的小飛鳥此時卻冷不丁地飛到了卡茲的腦袋上，啄了幾下，大聲道：“我肚子了我！你不是說給我熱食物的嗎！”

    “你不會自己弄！笨鳥！”卡茲不悅地揮手拍去。

    這鐵甲人的手要是拍實了，怕不是要死鳥的……小藍鳥頓時怪叫地飛離。

    見狀，蕾米婭便將面前的罐頭捧了起來，微笑着道：“不介意話，一起來吃吧。”

    小藍鳥頓時飛到了蕾米婭的肩上，發出了清脆的唧唧聲音。

    “你太好人啦！”卡茲看着蕾米婭，小聲地嘀咕着，“這只鳥，餓幾頓就老實了！”

    蕾米婭只是笑了笑，輕輕地撫摸着小藍鳥的羽毛。

    “【Z】他們等會應該就回來的了。”太郎丸此時道：“蕾米婭，你再休息一下吧。”

    ……

    ……

    或許是因爲曾經被妖魔聖誕樹弄到了的關係，太郎丸與卡茲的精神其實也不太好——蕾米婭醒來不久，這兩位便已經呼呼大睡了起來。

    小藍鳥也睡着了，估計是被撫摸得過於舒服的關係。

    【Z】與【晴天】卻還沒有回來……外面依稀能夠聽見風雪的聲音，但不是很大。

    蕾米婭將懷中的小藍鳥輕輕放下，隨後從櫃子圓堆之中爬了出來——她需要去解決一些生理上的問題，自然是不好呆在這裏的。

    那柄沒有開鋒的長劍，已經在車站廣場的時候弄斷了……似乎【Z】他們並沒有給撿回來。

    蕾米婭只好在店鋪內取了一根木方，抱在了懷中，隨後深入到店鋪的裏面，尋找適合方便的環境。

    但店鋪內原本似乎沒有衛生間的設計——或許是在樓上，只是樓梯卻被塌陷的天花板給堵死了。

    她只能夠通過店鋪的後門，來到了外邊的巷子之中……實在不行，似乎只有就地解決一途。

    但女性終究是難以接受這種方式的。

    巷子內異常的安靜，可此時蕾米婭卻看見了與之相鄰的另一間鋪子的後門，似乎傳來了一絲微弱的亮光。

    蕾米婭心中一怔，便咬了咬牙，緩緩地靠近——她似乎隱約地聽到了說話的聲音。

    好像是【晴天】先生的聲音。

    它原來就在旁邊的鋪子裏面……可它在這裏，到底是要做什麼？

    蕾米婭小心翼翼地靠近，來到了門前，猶豫着將門打開了一絲——卻見這裏的光，其實是從地下傳出。

    鋪子裏面，還有一處地下室，此時光源正式從地下室的縫隙之中透處。

    蕾米婭小心翼翼地將地下室的門打開了一絲，一隻眼睛看了進去——地下室的空間並不大，而且十分的明亮，幾乎一眼就能夠看清楚裏面的一切。

    霎時間，蕾米婭目光一凝……她甚至本能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看見了【Z】！

    只是地下室之中的【Z】，卻像是她不認識的【Z】一樣……因爲這樣的【Z】，根本不是人類！

    地下室內，【Z】正靠着牆壁坐着。

    可【Z】的胸膛，是打開的……打開的胸膛裏，蕾米婭看到了諸如齒輪，管道，缸器……甚至一顆機械零件拼湊出來的心臟！

    此時，【Z】打開的胸膛處，還連接了兩根黑色的線纜——【晴天】先生，此時則是在一旁鼓搗着什麼，地上則是擺放了十幾個相當老舊的蓄電池。

    “只剩下這些，你撐不了多久的，【Z】。”【晴天】先生冷不丁道：“再不離開這裏的話，我不知道你下次還能不能醒來。”

    【Z】卻緩緩說道：“只要能看見太陽就好了。”

    “那麼，我們去有太陽的地方吧。”【晴天】先生道。

    “現在還不可以。”【Z】搖了搖頭：“蕾米婭，沒有辦法在風雪中走幾天路的，她會被凍死的。”

    “我們不應該在帶上她了。”【晴天】先生搖搖頭道：“現在的世界，本來就不適合人類生存，你一開始就不應該救她。你也看見的，那個時候……什麼聲音？”

    【晴天】先生猛然一擡頭，眉頭一皺，便直接翻出了地下室，一路地走出，甚至來到了店鋪的後巷處。

    它疑惑地打量着兩側，仔細地觀察了過後，並沒有發現什麼，便沉吟了一聲，連忙返回了鋪子，將門關上。

    ……

    巷子外，少女雙手捂住了嘴巴……或許因爲寒冷，或許因爲害怕，身子輕輕地抖動着。

    忽然，少女一下子就滑着牆壁坐了下來。

    她感覺自己的褲子，溼透了，並且很快就因爲寒冷而凍成了冰渣子。

    ……

    “我的事情，暫時不要告訴卡茲它們。”進門之前，【Z】看着【晴天】先生，低聲說道：“這樣比較能夠維持大家的精神狀態。”

    “放心吧，我知道怎麼做的了。”【晴天】先生點了點頭。

    它們從鋪子的後門走入，然後翻過了櫃子圍堆的圈子。

    只見衆人已經睡得正酣……【Z】隨意地看了眼蕾米婭，只見蕾米婭此時獨自一個，蜷縮在了角落處。

    【Z】來到了蕾米婭的身邊，看了看，便伸手輕輕地按在了蕾米婭的肩膀上。

    似乎感受到了一絲輕微的顫抖。

    【Z】便將外套給脫了下來，隨後蓋在了蕾米婭的身上……他藉着看向了【晴天】，輕聲道：“你也休息一下吧，我來守夜就可以了。”

    【晴天】先生沒有矯情，應了一聲之後，便擠入了太郎丸的懷中——這裏是一個很好的取暖源。

    【Z】又看了眼蕾米婭，便坐了下來——他從懷中逃出了一本書，他一直看着的那本，藉着微弱的燈光，便開始翻閱了起來。

    但很快，似是想到了什麼一樣，【Z】便與取出了另外一本書來……這是蕾米婭在列車上送給他的那本。

    【小王子】。

    寂靜的夜裏，除了酣睡的聲音之外，便只剩下偶爾傳來的翻動書頁的聲音……蕾米婭此時輕咬着自己拳頭，生怕讓自己發出了一點兒的聲音，會打破這裏的寂靜。

    她還是抖，冷得發抖。

    ……

    ……

    ……

    ……

    牀前，人影浮動。

    村長，聖殿的祭司，還有村子的老人，此時都關切地看着——看着村子的希望，這位村子好多年都沒有出現過的聖少女候補。

    “蕾米婭！終於醒了，太好了！”村長此時神色激動：“昨晚，聖殿發生了大火，我們將你還有哥哥救出來之後，你倆都沒有醒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聖殿爲什麼會着火的？”

    女孩呆呆地看着身邊的人。

    村長，祭司，村裏的老人……都是這些人。

    “是啊，蕾米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們，是不是做了什麼，褻瀆了聖人的事情，所以才會招來懲罰！”

    “我……”看着衆人漸漸凌厲的目光，牀上的女孩身子發抖。

    冷，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冷。

    “蕾米婭？”

    “是…是達修！”牀上的女孩捂臉痛哭道：“是達修！他想要讓我帶他去聖殿裏面，說只要看一眼就好了！我說不好的，但是他……對不起，我應該阻止他的！我應該阻止他，不讓他去碰雕像的寶石的……對不起！”

    牀前的衆人皺了皺眉頭，紛紛看向了聖殿的祭司。

    只見祭司此時手中托起了一枚水晶球，沉吟了片刻之後，才緩緩說道：“聖人啓示…蕾米婭，沒有說謊。”

    沒有……說謊。

    女孩掩藏在雙手之下的臉漸漸失神。

    我……沒有說謊？

    是的。

    我沒有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