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他總是卑微地活着

    融化，甚至沉沒……沉入這濃郁得如同墨汁般的霧氣之中，彷彿要吞噬一切的生機。它彷彿無時無刻都在述說着這個準備良久的技能的威力是何等的恐怖。

    卡迪萊這次完全是準備充足了才來……技能的威力他是知道的，然而在瞬息萬變的戰鬥之中，根本無法抽出時間來讓他施展這個耗時良久的技能。

    因此才需要格爾斯醫生一開始的廢話。

    現在一切都好了。

    卡迪萊冷漠地看着置身在這【吞噬之蛇】技能的黑色濃霧中央處的洛邱，說不上有多少的快意……這只不過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是需要做的事情而已。

    不論這遊戲到底有多少人參與，可自瓦利先生也親自下場開始，【棋盤】遊戲的結局就已經註定。

    曾經，在遊戲開始之前，宴會廳的那場抽取號碼球的時候，卡迪萊還一度爲自己竟然成爲了瓦利的從者而感到倒黴。

    可現在想來，假如當初成爲瓦利先生從者的並不是他，而是別人的話，或許此時自己也早早就已經喪命在【棋盤】當中。

    想到這裏，看着已經被【吞噬之蛇】的濃霧淹沒了小腿的洛邱，卡迪萊眼中多少閃過了一絲同情。

    “怎麼回事，他好像沒受到多少影響？”但格爾斯醫生此時卻忽然一皺眉，在卡迪萊的耳邊低聲說道：“你這技能還沒有徹底釋放嗎？”

    卡迪萊淡然道：“畢竟是最珍貴的套裝之一的神聖套裝，雖然法術方面的防御能力並不是強項，但也總比一般的裝備要好些……稍微抵抗一下，不足爲奇。”

    格爾斯醫生此時卻不這麼的認爲……沒有理由的，單純就只是一種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的直覺：事情恐怕沒有這麼簡單。

    他頗有些驚疑不定地看着此時已經被【吞噬之蛇】吞噬掉的洛老闆臉上那自若的神情，忽然心中咯噔了一下：不會那麼邪吧？

    只見洛老闆此時正說着什麼…或者讀着什麼似的，自言自語般。

    “嗯……你正受到【吞噬之蛇】技能的攻擊。”

    “你的神聖套裝的抵抗馬上就要消失……”

    原來是正在讀着來自【棋盤】方面給出的信息……來自系統般的提示。

    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在研究這個——此時，一種滿滿的老頭正拿着說明書在搗鼓着一件新買回來的家電的既視感，不禁在格爾斯醫生的心中泛起。

    卡迪萊也不由得有一種怪異的感覺……他握住長法杖的手掌甚至不自已地緊了緊——但此時，他需要全神貫注地維持着【吞噬之蛇】技能的發動，已經無法做出別的攻擊。

    於是，卡迪萊便下意識地朝着格爾斯狂甩眼色……只是格爾斯醫生這會兒眉頭卻鬆了又緊，緊了鬆的模樣，竟是沒有看他！

    “哦……讓我看看，解決的辦法……”

    有解決的辦法？

    格爾斯醫生張了張口，喃喃自語道：“不會這麼邪的……不會的……”

    “有了……請以聖光牧師的技能【蔚藍清淨之心】將黑暗洗滌。哦……原來是這個技能……有了。”

    說着，洛老闆雙手輕輕地捧了起來，緊接着他的雙手之間，忽然有朦朧的白光出現……白光連成了一片，如同細細的水流似的，自這雙手緩緩地落下，流到了濃霧之中。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這麼邪的……”格爾斯醫生此時瞪大了眼睛，大有不可信之色，“騙人的，都是騙人的……你拿着的是聖光寶劍，穿的明明是神聖鎧甲！這分明是聖光騎士的專屬啊！你怎麼可能使用聖光牧師的技能！”

    宛如流水般的聖光，此時一經流入黑質濃霧當中，便像是點亮了夜空的星光般，一下子就將四周的黑暗點亮……洗滌。

    “爲什麼不可以，不是有一張【雙線操作】的功能卡嗎。”洛老闆緩緩道：“可以讓從者同時轉職兩個職業的功能卡……格爾斯醫生，你玩【棋盤】遊戲這麼久，不知道嗎。”

    ——我知道！確實有！但我就沒有見過它出現！瓦利先生都沒抽出過！氪都氪不出來！卡池裏面肯定沒有實裝！騙氪的玩意！

    “過分了啊！”格爾斯醫生長嘆了一聲。

    他下意識地看了眼此時不知所措的卡迪萊……如果說重練回來的他是完全針對着聖光騎士的職業而準備的話，那麼聖光牧師卻又是爲他此時的暗影系的術士而準備的。

    “格爾斯，動手！還有機會！”卡迪萊猛然沉聲一喝。

    格爾斯醫生頓時打了個激靈，手掌一翻，銀光閃閃的匕首如同毒蛇般滑出……就在閃瞬之間，這如同毒蛇般的匕首一下子電射而出，更像是一抹流星！

    “格爾斯，你——！”

    這竟是撞向卡迪萊的流星……此時，正雙手緊握着長法杖的卡迪萊，又驚又怒地看着直接刺入了自己胸膛的匕首!

    狗日的——！

    他其實是想要這樣嗎，因爲這把匕首，其實還是他贈予格爾斯的——來到馬利克隊長房間之前的時候！

    這匕首甚至還是卡迪萊在挑選瓦利先生在【棋盤】世界留下的遺產的時候，特意地保留下來的，暫時借用給格爾斯，目的也只是爲了多一個保險，想着格爾斯用來對付他的從者隊長。

    “哼！卡迪萊，你太天真了。”格爾斯醫生此時搖了搖頭，一擊側踢，直接將驚怒無比，卻又身中匕首的卡迪萊踢得倒飛而出，“我怎麼可能做賣隊友的事情……你連我只是爲了麻痹你才答應與你合作也看不出來，活該你失敗啊！”

    “格爾斯！我記住你了！”

    倒飛而出，受傷不輕的卡迪萊卻在尖叫了一聲之後，身體直接化作了一道黑色的風，瞬間消散在了房門外的長廊之中。

    格爾斯醫生此時喉嚨晃動了一下，吞了一口口水。

    他旋即深呼吸了一口氣，轉身，一臉的正氣逼人，沉聲說：“卡迪萊這次受傷之後，短時間應該不會捲土重來的。不過我已經打聽到了他的情報，和都能使用什麼技能，等會我詳細告訴你，下次碰到他的時候，自然就十拿九穩了，不用擔心！你……你怎麼這樣看我？難道真的是以爲，我帶卡迪萊過來，真的是爲了對付你？我們是一條船上的啊！”

    “怎會。”洛老闆淡然一笑道：“就像是格爾斯先生所說的那樣，這只不過是爲了麻痹卡迪萊先生的舉動而已。不過…這樣好嗎，畢竟卡迪萊先生是瓦利先生的從者。”

    格爾斯醫生輕輕地哆嗦了一下，旋即正色道：“你在說什麼！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賽場無父子，這裏是【棋盤】遊戲的競爭，自然要遵守競技精神！瓦利先生也會明白的……再說，卡迪萊這次吃了虧，要怪就怪他太笨，毫無計謀，就知道莽而已！”

    “真是辛苦你了，格爾斯先生。”洛老闆點了點頭。

    格爾斯醫生一擺手，狀若無謂，“只是爲團隊做事情而已，算不上什麼。”

    “說起來……”洛老闆此時好奇道：“格爾斯先生是怎麼會和卡迪萊先生撞見，甚至一同過來的。”

    “哦，這事情要從耶……嗯，從馬利克隊長開始說起。”格爾斯醫生此時嘆了口氣，“說來慚愧，我被馬利克擒住了，接下來……”

    他的記憶並不是很清晰，只能夠模糊地記住一些事情——但是在囚室中被控制之前的事情卻也記得清楚。

    也沒有隱瞞，格爾斯醫生便仔細地說起身上的經歷。

    好一會兒。

    “……就這樣，爲了麻痹卡迪萊，我就提議和他一起卻尋找副隊長身份的梅菲爾。”格爾斯醫生此時正色道：“但我真正的目的，只是將他引來這裏，好等我暗中出手，將他一波帶走……可還是讓他逃掉了，看來是動用了瓦利先生在【棋盤】世界的收藏了，真可惜啊！”

    “也不算可惜。”洛老闆搖頭道：“起碼也讓卡迪萊先生消耗掉了一部分的收藏。再說……格爾斯先生這次也從馬利克隊長身上獲得了不少的情報，真是幫大忙了，感覺好像一下子就推進了不少似的。”

    “你發現什麼了？”格爾斯醫生一怔，下意識問道。

    洛老闆道：“現在看來，梅菲爾小姐暫時應該不會回來這裏的了……我想，該是我們去找她了。”

    “你知道她在什麼地方？”格爾斯不禁張了張口。

    “大概。”

    “那還等什麼呢？”格爾斯醫生一拍手掌，“我彷彿在你的身上看到了通關的曙光。”

    洛邱卻似有所指道：“要通關的不是我。”

    格爾斯醫生愣了愣，旋即恍然道：“對！不是你一個！是我們才對！”

    洛老闆笑了笑，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格爾斯醫生可以正式開始行動了……但就在走出房門的時候，洛老闆卻忽然問道：“對了，格爾斯醫生，不介意我問一個問題嗎。”

    “嗯哼？”

    “格爾斯先生以前這經常會這樣嗎。”洛老闆是這樣問的：“就像剛纔那樣……對我，對卡迪萊先生。”

    格爾斯醫生小心地聽着，卻無甚表情，甚至不解道：“我怎樣？”

    “沒什麼。”洛老闆微微一笑：“不回答也沒有關係，我只是好奇，不一定要知道答案……走吧，或許能夠碰上精彩的事情。”

    他走在了前邊。

    格爾斯醫生臉色卻不禁沉了下來……類似的問題，他在什麼地方聽過。

    ——你總是…卑微地活着嗎？

    他在試煉之路第三關的雕像面前，所聽到的問題。

    ——我……

    ……

    ……

    有流水的聲音。

    潺潺。

    梅菲爾感覺清醒了些，擡起頭，入眼處是夜光石的光芒所覆蓋的一處簡陋的石室……她此時就伸出在石室的池子當中，被什麼東西所束縛着。

    是植物乾枯了的根莖……十字架一樣。

    不僅僅是她，還有作爲神殿副隊長的另外一個她，此時也是一樣……第二梅菲爾，此時並沒有清醒過來。

    首先醒過來的，是第一梅菲爾。

    第一梅菲爾此時看着默默地站在池子當中，閉着眼睛的馬利克隊長，虛弱地道：“這裏是……哪裏？”

    “女神【歌莉坍】的靜思密室。”馬利克隊長緩緩睜開了雙眼，淡然道：“就在神殿之中……只不過，只有我才知道這裏。”

    第一梅菲爾張了張口，旋即苦笑道：“這個時候如果問爲什麼只有你知道，是不是有點無補於事？”

    “沒關係。”馬利克隊長卻淡然說道：“距離儀式還剩下一點時間，你可以問一些你想要知道的……但我並不一定會作答。”

    “什麼儀式……”

    “從你們身上將【歌莉坍】的女神力奪走的意識。”

    “我…我身上真的擁有女神【歌莉坍】的力量？”第一梅菲爾至今還是無法相信。

    “不然。”馬利克隊長目無表情道：“你覺得，自己憑什麼能夠一次次地停留在【今日】當中。”

    “我一直以爲，這或許是一個噩夢。”第一梅菲爾下意識說道。

    “也沒有錯。”馬利克隊長淡然道：“這對於你來說，確實是一場噩夢，是另外一個你所創造出來的噩夢。”

    “她？”第一梅菲爾下意識地看着旁邊的第二梅菲爾，“爲什麼？”

    馬利克隊長似不願回答這個問題，沉默不語——正如他所說的一樣，他不一定會解答。

    第一梅菲爾同樣沉默了片刻，“你……你從前做過類似的事情嗎？在這麼多次的【今日】當中？應該做過吧？畢竟在你面前，不管是我，還是另一個我，好像都無法反抗……也沒有能力反抗。”

    “看來，你對死亡迴歸還抱有一點的幻想。”馬利克隊長笑了笑道：“是在想，以往的【今日】到底有沒有像這次一樣，來到這個地方？”

    “你打算告訴我這個答案，對不對？”第一梅菲爾沉聲說道。

    “這是第一次。”馬利克隊長淡然道：“這個回溯，畢竟是以【歌莉坍】的女神之力構建出來的，即使是我，也不能保證在每一次的【今日】當中都能夠及時醒來。往往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迴歸就已經出現，我根本做不了什麼……事實上，她從來都不會主動和你見面，甚至往往在你出現的時候，就會第一時間將你殺死。像是這次這樣，你們在【歌莉坍的女神像】之前同時出現，是特別的。”

    “你……”第一梅菲爾道：“你將我，還有另外一個我帶來這裏，想要奪走所謂的女神力量，目的是爲了什麼……爲了結束這個一直不醒的噩夢？”

    “爲了……”只見馬利克隊長此時緩緩取出一柄尺長的匕首，“擺脫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