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僱傭

    安和大衛接觸的時間並不長，如果放在了數十年的人生長度當中計算的話，大概就是……一個恍惚的時間。

    時間雖然很短，但是大衛無時無刻都表現出來的那種對吸血鬼貴族的憎恨是如此的強烈。

    ……

    再次睜開眼睛的大衛，給安的這種感覺反而沒有之前的強烈了，她從他的雙眼中似乎看到了別的什麼東西。

    不再像是一個革命軍。

    對於革命軍，安並不會陌生……會想着反抗，會想着逃離的人，在氏族的各大【農場】歷來都有出現，他們大多最後都會慘死在吸血鬼的手上。

    而爲了讓類似安這種甘心爲【農場】服務的成年人，不會萌生反抗的意識，他們會常常被【邀請】觀看革命軍的處刑……乃至處死的過程。

    那些人，致死雙眼都是那樣的憎恨，刻骨的憎恨，很純粹的憎恨……他們，雙眼在死前依然純粹。

    雖然已經長大，雖然已經成人，雖然經歷衆多，但與【農場】中的孩子，好像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他，現在更像是那些甘心假如督導組的成年人……更像是如今的自己。

    安忽然感覺到了一陣冷意——大衛依然活生生地站在了自己的眼前，但她卻覺得，大衛已經被摧毀了。

    僅僅只是這麼短暫的時間……沒有吸血鬼那麼多的刑罰，也沒有長時間的折磨。

    “你…你還好吧？”安忍不住上前詢問了起來。

    “我現在很好。”大衛的回答再一次出乎了安的意料，“遠比從前的更好……再好不過了。”

    “好…好在什麼地方？”安似有些不適應眼前的大衛——儘管，她和他接觸的時間真的很短很短。

    “嘗試一下你就會明白。”大衛此時淡然一笑，“這裏還有這麼多的東西，你不放也試一試……賣掉一些天天會像是噩夢一樣折磨着你的東西，然後換回來一些會讓你變得強大的東西。”

    安驚恐地後退幾步，一下子就磕到了身後的什麼東西，整個人接着有些無力地靠着——她從大衛臉色看見的，是如此詭異的笑容。

    “看來，先生應該是滿意這次的交易。”洛邱對此露出了欣喜般的神色，好像是因爲又一次讓顧客滿意而感覺到了滿意。

    這就是商人的嘴臉？

    安不太清楚……商人，對於她來說也是十分陌生又遙遠的職業——【農場】內沒有做生意的商人，這裏的孩子所享受的一切都有貴族們提供，可以一直無憂無慮地生活着：在成年之前。

    “再滿意不過了。”

    說這話的時候，大衛同樣也在後退着。他依然緊緊地握着買回來的這把唐刀不放下……當快要靠近到雜物房門口的時候，才停了下來，然後看起來相當輕鬆地說道：“我如果想要再買其他的東西的話，可以出售更多的其他記憶嗎。”

    “這樣啊……”洛邱打量了一下大衛，很直接地道：“在逃脫了【農場】加入革命軍之後，先生好像有一位愛慕的女士……只是你將這份感情藏在了心裏。如果還要繼續購買的話，可以用這份仰慕作爲交換品。”

    “這就有些難辦了。”大衛輕笑了一聲。

    安感覺這笑容多少有些邪性……一個人，失去一段記憶之後，真的會像是變了另外一個人？

    但是，按理說，他並非失去了所有的記憶才對。

    他打算繼續交易嗎……安頗有些期待地等待着大衛的答案——不知道爲何，她更希望大衛能夠答應下來。

    或許是出於人性的好奇。

    “我還有需要做的事情。”

    這是大衛給出的答案——給出了答案的他，直接就推開了門，從這裏走了出去，頭也不回，好像完全忘記了安的存在似的。

    他是真的就這樣離開了……安突然變得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因爲，現在就只剩下她獨自面對這位神祕的青年商人。

    她又聽到了那老舊懷錶的走時聲……嘀嗒，嘀嗒，嘀嗒。

    “他難道是打算就這樣去對付貴族嗎？”她匆忙地問出了問題，試圖打破大衛離開之後，這裏再次出現的沉默。

    “女士好像很在意這位先生的舉動。”洛邱微微一笑：“你不是比較希望能夠脫離麻煩嗎。”

    安聳聳肩道：“我好歹也想要看看他到底是否真的沒有問題……作爲自己應不應該和你買點什麼的參考吧？”

    洛邱相當所以說道：“那你參考好了嗎。”

    “還——沒——有！”

    她一字一頓，像極了站在了新產品展臺前正在被銷售員推銷着榨汁機的中年女人。

    洛老闆忽然道：“女士，還打算僱傭我嗎。”

    安沒好氣道：“你不是已經拒絕了？”

    洛老闆淡然道：“但是可以換另外一種方式……我反過來僱用你如何？作爲報酬的話，我可以安全地帶你離開這個【農場】。”

    “你……”安不禁長大了嘴巴，不明就裏地指着自己，“僱用我？我能給你做什麼？”

    她不明白自己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有什麼是可以幫到對方的。

    他在安的面前攤開了手掌，掌心的位置憑空出現了一枚精美的戒指——在洛邱的示意之下，安接過了這枚戒指，仔細地打量着。

    她發現戒指的邊緣一共鑲嵌了十顆灰色的晶體……顯然不會是鑽石，也沒有聽過有什麼寶石是灰色的。

    “這是什麼？”安好奇問道。

    洛邱道：“帶上它……看到戒指上的十顆寶石了嗎？接受我的僱傭之後，你需要做的就是點亮這十顆寶石。點亮的寶石會呈現出紫色的微光。”

    “我要怎麼點亮它們？”

    安直接就詢問了起來……似乎是有些心動了。

    洛老闆笑了笑道：“很簡單，你只要去救那些被困在【交配農場】，以及在【交配農場】之後的【屠宰場】的人類，就可以了。你救下的人類越多，寶石的點亮速度就會越快，數量也會越多。”

    安大怒，憤而將戒指扔出，“你在耍我對不對？讓我去救人？我拿什麼去救？我自己都救不了我自己！”

    老闆不生氣，打了個響指之後，被仍在地上的戒指又回到了他的掌心當中，他對上了安的視線，笑了笑道：“當然不會讓你就這樣去救人的……這裏的所有東西，你可以隨便使用。”

    “什麼？”安怔了怔。

    洛老闆此時將那老舊的懷錶也提了起來，放到了自己的掌心中——他向安再次伸出手掌。

    掌心上，戒指和懷錶就這樣靠在了一起。

    這個傢伙……是認真的？

    ……

    ……

    安忽然想起來了一個日常不怎麼會用到的詞彙——鬼迷心竅。

    鬼是什麼？是吸血鬼的那種鬼嗎？天知道哦？

    洋文裏面吸血鬼和鬼顯然不是同一個單詞，這個詞是她在圖書館看到的：一本被仍在了角落沒什麼人看的遊記。

    ——那麼，很期待你成功的時候……勇敢的女士。

    那個神祕的年輕商人就這樣消失不見了。

    至於他到底是去了什麼地方，安顯然不是十分清楚——或許正如他之前所說的一樣，他只是沿着一條不知道到底是誰挖出來的暗道，打算找到投了他東西的小偷而已。

    那個小偷被抓到了之後會不會很慘？

    她不禁有些好奇地想着這些按理說和她此時關係全無的事情——但對於商人離開之前留下來的東西，卻壓根沒能找到整理的頭緒。

    唯一讓安感覺到方便的是，帶在了手中的戒指，擁有神奇的儲存功能——那麼多的東西都被塞進去這個戒指了，當她打算使用的時候，只要一個念頭就可以了。

    這樣的方便……這麼多的有用的寶物，安幾乎沒有任何的考慮，在洛老闆消失了之後，就馬上提起了裙子，走向了暗道的入口！

    傻不傻，有了這麼多東西，還用的着求人帶自己離開哦？

    ——對了，戒指一旦離開了【農場】的範圍就會失效，變成普通的戒指呢、

    人明明已經消失不見，可聲音卻冷不丁地在安準備跳躍的瞬間在她的耳邊響了起來……相當的突然。

    這讓依然保持着幾分原來【人設】的第七號宿舍的舍監候補一下子就嚇得踏空，整個人都摔入了暗道當中。

    不一會兒，安從暗道再次爬了出來……頭髮上多少粘着了一些白色的蜘蛛網。

    她疑神疑鬼地看着四周，總感覺這個神祕的傢伙並沒有真的走遠，而是躲在了一旁觀察着自己。

    直到好一會兒，她也聽不到對方的聲音再次響起。

    安一個人坐在了雜物房的地板上，嗅着空氣中沉沒的，老舊物件發黴的味道，小心翼翼地從戒指中抖出來的第一件東西：一雙靴子。

    【可以加速的靴子】

    靴子拿入手中的瞬間，靴子的名字就自然而然地在安的腦海中出現——以及它的使用方法。

    安沒有第一時間穿上，只是依舊沉思着，嘀咕道：“結果，還是要去救人……”

    記得大衛一開始，也是想她能夠去救人的。

    她用力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接着猛然抖了抖手指上的戒指——這次則是掉落了一件披風。

    【可以隱身的披風】

    死就死吧！

    她咬了咬，這樣想到。

    ……

    一羣氏族的上級貴族，這時候聚在了一起——就在【農場】中的一棟特別奢華的建築物之內。

    【農場】中有這個各種各樣的建築物——奢華的其實並不少見。

    這種豪華的建築，是用來培養【貴族小姐】、【貴族少爺】之類【人設】的場所——這裏本來有好幾名的高級【農作物】居住的，只是現在暫時被這些上級貴族徵用了這裏，作爲暫時下榻的地方。

    “真的不敢相信，巴茲比居然敢衆目睽睽之下殺了波波奇！”一名貴族頗爲憤怒地說道。

    身邊的同伴們都是贊同的，此時紛紛指責着巴茲比的同時，也在數落着代理大公的不負責任，以及輕易就轉移氏族權柄，藐視貴重的氏族權柄的做法。

    “我們不能任由巴茲比就這樣執掌氏族權柄！他憑什麼？！”又一名貴族此時冷哼道：“說到底，他只是一個來歷不明的傢伙！”

    “各位，比起巴茲比的行爲，你們不覺得拜勒崗的做法，更加的不可理喻嗎？”又一名上級貴族此時敲了敲桌子。

    他吸引了所有上級貴族們的目光——作爲上級貴族，顯然他在整個氏族上級貴族的圈子中，也有着不少的威望。

    “古達侯爵，你有什麼看法嗎？”

    他……古達侯爵此時冷笑了一聲，“身爲代理大公，在關鍵時候居然離開，甚至將大公的的信物隨便移交，更加縱容下屬殺害上級貴族！甚至，還縱容下屬改變一直以來的供給規矩……我覺得，拜勒崗作爲代理大公，根本就沒有盡忠職守！所以，我提議……動用上級貴族的特權！”

    與會者門此時紛紛臉色微變。

    上級貴族擁有許多的特權——但會讓這位侯爵在這種場合，這樣鄭重提起的，就只有一個。

    那就是，當超過七成的上級貴族都同意的情況下……它們可以喚醒正在沉睡當中的氏族大公！

    只是，不管出於怎樣的理由，將氏族的大公從沉睡當中喚醒，都必然會讓大公不高興——歷史上發生過多次這樣的呼喚，在有記載的次數當中，超過一半的呼喚者都在第一時間被醒來的大公狠狠地處罰了一番。

    古達侯爵此時環視着在座的貴族們，正色道：“距離下一次的【聖血】儀式，也已經沒有多久了，大公其實也到了差不多要甦醒的時間。只是提前一點的話，想來並不會讓大公不高興……而且，這次喚醒將會由我來親自執行。即使有怎麼的處罰，也會有我獨自承擔，各位只要同意即可！”

    “古達侯爵，正如你所說的，距離【聖血】儀式也沒有多長的時間了，到時候大公自然就會甦醒過來……”一名貴族此時卻搖搖頭道：“也不差小小的時間，我們又何必冒這個風險？”

    古達侯爵目無表情地看着這位發言者。

    確實，距離大公自然甦醒是沒有多長時間……對於生命漫長的吸血鬼來說，自然不會在乎這短短的一頭半月。

    但是……【聖血】儀式之前大公會甦醒過來沒錯，拜勒崗難道就不會提前回來了？

    這羣養尊處優，已經不會動腦子的……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