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段玉裁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二子從周字數:2075更新時間:24/07/01 04:50:44
    走出商場周至就很高興:“總算把該花的錢都花完了,還得了不少的禮物,這下一身輕鬆!”

    關鍵是得到的圍巾和綢緞都是全手工的,沒有品牌沒有商標,找一個禮盒一包,說是自己在首都買的,拿去糊弄關婷婷一點毛病沒有。

    想想又覺得還是不保險:“這天氣正好,咱們再去買點凍羊肉,還有北疆的燒烤料我們那兒現在也買不到,這個必須現帶!”

    在回蜀都的飛機上,周至周圍好像都是大佬,大腹便便西裝革履不說,有幾個社牛還相互間發上了名片。

    坐在周至身邊的就是社牛之一,將名片遞給周至:“小兄弟年紀輕輕就坐頭等艙,厲害啊。”

    周至笑着接過名片,這圖幺五四的頭等艙在他眼裏也實在寒酸:“不好意思我還在讀書,沒有名片,沒法回送了。”

    “讀書?那就是大學生了。”社牛看着周至上下點頭:“家裏條件好啊,坐頭等艙上學,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主要是帶了幾十斤羊肉想給同學們嚐嚐,飛機快嘛。”周至笑道:“結果到了機場才知道商務艙只讓帶十公斤,頭等艙才可以帶四十公斤,乾脆就升艙了。”

    社牛愣了一會兒,實在想不出什麼樣的家庭才會爲了帶幾十斤羊肉特意坐飛機,然後寧願升艙也不願意多交託運費。

    只好對着周至豎起大拇指:“還可以這樣?!牛!”

    圖154飛蜀都要三個半小時,周至習慣性地翻出資料,開始校注曾師祖留下的遺稿。

    遺稿中最容易整理的一部——《毛詩韻例》已經被整理出來了,因爲這部書相對於其餘幾部最容易區分,和《詩經》有關係,是講解《詩經》時代的“雅言”和“方言”讀音的專著。

    相比其餘幾部,這部有明顯特徵,最容易找尋出來編纂。

    也不知道辜幼文和辜振鐸是不是爲了鍛鍊周至,兩人將原始資料從遺稿找尋出來之後,便將之交給他,排序和校注的工作,都交給他來進行。

    老學者的治學風範和現在開始偏浮躁的學風有些不一樣,後世許多學者依賴的是百度和知網,依靠的是電腦超強的檢索能力,對於知識更加注重的是歸納成有脈絡的系統,而需要靠腦力記憶的那些部分,就交給電腦和數據庫去分擔了。

    有那麼點“亮獨觀其大略”的意思在裏邊,重思維重邏輯,輕記憶輕實證,成了學界通病。

    所以才有以爲“鐵索橫江”就真的是橫着攔截長江,把禮記裏的“屍子”當做“人殉奴隸”來解釋那樣不可思議的笑話發生。

    而老學者的知識體系基本上全在自己腦子裏,因此在著作會引述無數的資料,這些資料都不是“尋找”來的,而是消化之後“反芻”出來的,往往就會加上自己的理解和闡發。

    這就有點難了,你要校注這種天馬行空的專著,你起碼先得要會辨別這些內容,哪一部分是辜少鹹引述的,哪些又是他對所引述的資料的校注,只有具備分清楚這一點能力以後,你才可以對原資料加以新的校注,或者對辜少鹹已有的校注進行論證,或附和或糾改,形成自己的觀點意見。

    周至現在的水平離到這一步其實還差着點距離,但是用辜少鹹的形容,卻是“跳起來夠一夠,也能夠得到了”。

    因此遺稿裏邊需要周至跳一跳夠一夠的地方,就成了周至向三辜請教和學習的地方,這樣主動的學習方法,可能也是周至這一脈學派的“祕法”。

    總之周至覺得特別適合自己,節約時間不說,學問進步還能夠非常快。

    當然這種方法卻不能引進到班裏,因爲能這麼幹的前提,是周至幾歲開蒙,一直堅持到十七八歲,已經奠定下堅實無比的國學基礎。

    換做他人,大學四年下來能夠將一篇不加句讀的古文,只依從語感讀得抑揚頓挫不吃螺螄,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還有一個“內門學問”,就是要對《詩經》的音韻做解讀,便離不開清代段玉裁附在《說文解字注》後面的《六經音韻表》。

    《六經音韻表》,包括《今韻古分十七部表》,《古十七部諧聲表》,《古十七部合用類分表》,《羣經韻分十七部表》,當然還有和現在這部《毛詩韻例》關係最密切的——《詩經韻分十七部表》。

    《六經音韻表》是音韻學者必學的高階讀物,也是辜老給周至列出的書單裏的重要書目,周至從高二開始對這部書下苦功夫,到現在脈絡已成。

    段玉裁《詩經韻分十七部表》依十七部彙輯《詩經》韻學,並提出了“古本音”和“古合韻”概念,認爲“凡與今韻異部者,古本音也;其於古本音有齟齬不合者,古合韻也。”

    進而考證出《詩經》“本音之謹嚴,如唐宋人守官韻;合韻之通變,如唐宋詩用通韻。不以本音蔑合韻,不以合韻惑本音,三代之韻昭昭矣。”

    這就爲後人推斷《詩經》,以及比《詩經》更早的韻律文字,提出了相當科學的“方法論”。

    以此爲指導思想,段玉裁參考了前人的研究成果,主要是繼承和發展了著名韻學家江永的學說,以《詩經》爲“試驗品”,最終將古韻分爲了六類十七部。

    中間的次級方法論也有很多,就好像是理科大公式證明下會發展出無數小公式一樣,段氏在這個過程中,也在大方法論下發展出很多小方法論。

    比如將支脂之分爲三部,將真文分爲兩部,將侯部獨立。

    又比如把入聲歸入陰聲,只以質(櫛屑反切)配真(臻先反切),都是思路獨特的創舉。

    他贊同江氏“異平同入”主張,認爲平聲多而入聲少,所以每個入聲可有幾個平聲相配。

    又認爲“周秦漢初之文,有平上入而無去。泊乎魏晉,上入聲多轉而爲去聲,平聲多轉爲仄聲,於是乎四聲大備,而與古不侔”。

    所以從音調上說,“古平上爲一類,去入爲一類。上與平一也,去與入一也;上聲備於《三百篇》,去聲備於魏晉”。

    這些對於解讀《詩經》的聲韻和音調,以及追究前《詩經》和推論後《詩經》文字的聲、音、韻、調,都提出了非常有價值的探索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