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十三章 川劇故事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二子從周字數:2093更新時間:24/07/01 04:50:44
    “咱們今天要去的地方,是一個川劇名伶老藝術家的故居。”因爲是要林婉秋過淘宅子的癮,楊德全和周至林婉秋同車,一路介紹道:“歐陽友鶴這個名字,不知道你們聽過沒有。”

    周至知道的唱川劇的人物就是關媽,此外一無所知,林婉秋就更是一點不瞭解了。

    楊德全說道:“歐陽友鶴藝名叫做‘筱桐鳳’彭州人。少年時代在蠻州、資陽河一帶搭班,博聞強記,潛心學藝,打下了堅實的功底。”

    “他是戲劇天才,戲路寬廣,文武兼備。不管是閨門、青衣、鬼狐、刀馬、花旦、奴旦,堪稱樣樣皆能,文武兼備。”

    “他唱腔既樸實剛健又流暢舒展、韻味醇厚又獨樹一幟,在保持高腔的共性的同時,又能表現不同人物的個性,能夠將戲劇角色揣摩透徹,做到表演情緒飽滿、氣脈連貫,內心活動豐富多彩;做派卻又講究規範,程式的選擇運用得心應手。我說這些你們能夠理解不?”

    “差不多能夠明白。”周至開車跟着前頭費觀的蘇聯大皮卡:“就和書法一樣,處處依循章法,卻又能夠表達出自己的個性,這是帶着鐐銬跳舞,一等一的功夫。”

    “跟肘子說話就是不累。”楊德全笑道:“就是這個意思!”

    “除了唱功,他對川劇的劇本、表演、舞蹈、服裝、化妝都加入自己的獨到見解,積極改革創新,爲川劇作出了很大貢獻。很快在‘資陽河’就嶄露頭角、拔節冒尖,達到了‘開鑼取勝’地步。”

    “楊大師,什麼叫開鑼取勝啊?”

    “哦,這個是票界的術語,意思就是角大到一定程度之後,都不用看到人,聽到聲,只要開場鑼一響,就能贏得滿堂的喝彩,這便是‘開鑼取勝’。”

    “原來是這樣啊。”周至笑了,後世有一個詞叫“腦殘粉”,這些可不就是腦殘粉嗎:“大角兒的話,應該很有錢吧?”

    “這還不算大角兒。”楊德全估計是個資深票友,聊起這些來如數家珍:“按照常理,在‘資陽河’這種鄉班子演出,混成這樣已經夠了,可他總覺得非長遠之計,雖然幾齣刀馬旦、花旦戲很受當地羣衆的欣賞,卻也出不了大名。”

    “於是他就開始追求‘改戲’,改得最好的,是一出《金山寺》。”

    “這出戲引起了一位姓楊的玩友的注意,這玩友後來和他成了好朋友,卻又幫助他改了《錦江樓》,《鄉綣圖》,還指點他如何吐字行腔,看樣子頗爲在行。”

    “直到有一天,他們喝茶閒聊,那位楊姓玩友才輕描淡寫地提起:‘要是二天把你接到渝州,我看要唱紅’。”

    “歐陽友鶴深知渝州大碼頭的陣仗,不無憂慮的說:到渝州?這把水不好鳧啊!’”

    “楊某卻好像很有把握:‘不怕得,你的《金山寺》文武雙全,與衆不同,在重慶包打響。’”

    “不久,他就由人引薦到了山城渝州。事後才知道,引薦他的人正是那位姓楊的票友。”

    “此人原來是重慶‘章華大舞臺’的‘開報’——就類似現在的主持人兼現場導演,難怪他對川戲那麼熟悉;同時又是劇場經理戴團長的結拜兄弟,難怪他敢打包票。”

    “《金山寺》本來差不多是所有的戲班都有的武旦戲。舞臺風貌、技藝也都是大同小異。”

    “歐陽友鶴從白娘子造型開始,一路到武功、技巧、表演上,均想方設法獨出一格,令觀衆耳目一新。”

    “比如服裝,常見的《金山寺》白娘子,都是穿‘打衣’,‘打衣’的好處是動起來幹淨利落,不足的是一身上下緊卷卷、光突突的,總嫌不大美觀,給人的感受就是一般的武旦。”

    “歐陽友鶴認爲《白蛇傳》是個神話戲,應該具有異樣的色彩和特殊的氣氛。於是讓白素貞頭戴日罩子,扎泡花;上身穿白軟緞緊袖打衣,下身是白色彩褲;打衣上面是白色雲肩,打衣下面扎兩層白色飄帶,白色的打衣上綴銀色亮線,這樣舞蹈起來,銀光閃動,很是脫俗。”

    “披衫、雲肩、飄帶的邊緣都繡上魚鱗甲的圖案,象徵着白蛇活動的環境和特定的身份。”

    “除此以外,從頭至腳用了四股雪白的長綾,踩起蹺來,每當急行急轉之時,藉助飄帶和長綾的的飛動,一派仙氣油然而生。”

    “戲中駕舟上金山那一段,身着白色印度綢的披衫,行進中開合飄動,旋轉多姿,頗有乘風破浪的氣勢。”

    “在劇情中,穿插了‘硬倒人’‘滾禪杖’‘倒椅子,‘託舉’等硬功特技,硬生生將白娘子從一個單純的武旦,演繹成一個美麗溫情,武中有文、剛中有柔、勁中帶媚的‘義妖’。”

    “這出戲連演連滿,果然在渝州一炮打響,德高望重的川劇前輩傅三乾老先生,欣喜地爲同行和他的弟子們推薦介紹,說歐陽的表演有規矩,蹺功出色,身段好,武中有文,演出了人物特點。”

    “筱桐鳳一舉成名。到了這個點兒上,才算成角兒。”

    “聽說梅蘭芳當年有人十根金條請他出場,大角兒們都應該很有錢吧?”周至問道。

    “歐陽友鶴後來就被稱作‘川劇梅蘭芳’,人紅了,錢自然是不缺的。”楊德全笑道:“不過有錢卻不見得有地位。”

    “好像梅蘭芳的地位不低啊?”

    “那是他生活在民風相當開放的京城。”楊德全笑道:“我們蜀中就不一樣了。”

    “解放前,川劇‘浣派’傳人之一的白玉瓊,就曾因在公共場合穿了一次中山裝,被人舉報到了警察廳,遭到傳訊並寫檢討。”

    “當時戲曲藝人處於社會最低階層,是與娼妓、乞丐等並稱的‘賤業’。”

    “巴蜀通省警察總局頒佈的《優人禁條六則》要求,藝人無論在公共場合還是家裏,都不準請客和聚衆喝酒;不準穿着演出服上街;藝人招徒、搬家必須向警察部門報告登記。此後頒佈的《優人規則》更加嚴苛,還要求藝人禁止乘轎,並在‘六則’基礎上增加了違規後的處罰:罰作苦工、罰款,而不到警局備查的,藝人和戲班經理人都要處以拘留處罰。”

    “所以白玉瓊只能檢討,保證以後再不會如此着裝,警方還‘諭令轉告同業’,要求其他藝人也不得有類似行爲,明確指示‘須知優伶與齊民有異’,不得再有這種情況,否則嚴究。”

    “不過錢是真有,蜀都悅來茶園等三大戲園,每年光正月演出,十五場下來上交的軍餉合計就有三千大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