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八章 女校書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二子從周字數:2100更新時間:24/07/01 04:50:44
    “肘子哥你也吃呀。”關婷婷坐在周至對面,看到周至吃着吃着又停手了,知道他喜歡在吃東西時候想事兒的老毛病又犯了,出言提醒。

    不過這次關婷婷卻是想錯了,剛剛周至想到的卻是高一的時候和江舒意一起去榕山看望大嬢,第二天請她在鎮上吃油餈塊,然後和大頭一起去山上挖野蔥,去小溪抓魚,兩人的感情才得以突破的。

    “哦,吃。”周至這才從溫暖的回憶裏回過神來:“這家還有燃面,你們也可以嘗一嘗,老闆肯定是宜州過來的。”

    吃過飯大家這才進入公園,大家嬉笑着在園裏遊覽。

    其實公園裏除了竹林幽徑,茶園,幾處歷史建築,以及蜀都市區內如今僅存的一片天然江灘外,也沒啥好玩的。

    無奈隊伍裏有一個懂得比較多的導遊,雖然是小小的一處公園,在周至的嘴裏也變得饒有興致。

    地因人而靈,望江樓公園之所以千年來成爲勝地,就是因爲這裏出了個薛濤。

    “薛濤生於京兆長安,自幼隨父來到成都,長於成都。她父親叫薛鄖,學識淵博,從小就教她讀書、寫詩。薛濤本來就聰明,才八歲時就能寫詩,洞曉音律了。”

    “我八歲時也識譜了,算不算洞曉音律?”關婷婷顯擺道:“不過寫詩現在都不會。”

    周至笑道:“婷婷是聰明的。關於薛濤八歲寫詩,卻有一個故事。”

    “相傳她八歲時,父女倆在庭院的梧桐樹下歇涼,薛鄖忽有所悟,吟誦道:‘庭除一古桐,聳幹入雲中。’捻鬚卡頓,不知下句。於是就對在一邊玩耍的女兒問道:‘你能續上來嗎?’薛濤張口答道:‘枝迎南北鳥,葉送往來風’。薛鄖聽罷,非常不開心。”

    “庭除一古桐,聳幹入雲中。枝迎南北鳥,葉送往來風。這詩續得很不錯啊。”張路問道:“幹嘛老薛不喜歡?”

    “因爲古人寫詩講究‘徵卜之兆’,古人筆記上有很多類似的故事,稱作‘詩箴’,就是會對未來有所暗示。”

    “枝迎南北鳥,葉送往來風。暗示着薛濤的未來雖然站位很高,但是腳下卻是空的,交往的人會很繁多,但全都靠不住。”周至說道:“因此老薛自然是不喜歡了。”

    “還有這樣的事兒?”張路心有慼慼:“真的假的?要不你再舉個例子我聽聽?”

    “隋煬帝曾經做過一首《幸江都》:求歸不得去,真成遭個春。鳥聲爭勸酒,梅花笑殺人。後來果然再也沒有回到京城,死於被弒,而且那個時候正是三月。”

    “我去!”吳貴業在同學裏邊的修養算是比較高的,開學的時候能夠看破周至貼他們寢室門上的“關公賣面”戲謔詩,平時自己也喜歡寫寫,不由得嚇了一跳:“看來以後作詩也要小心點才行。”

    “後來薛濤的經歷也就真和這詩差不多。”周至繼續講故事:“薛鄖爲人正直,因諫言得罪了當朝權貴,受到打壓被貶謫到了蜀地。幾年後出使南詔,感染瘴癘而命喪黃泉。”

    “那時薛濤年僅十四歲,母女倆的生活陷入了困境,所幸十五歲時詩名已聞於外,傾動一時。中書令韋皋出任劍南西川節度使後,召其入籍,算是解決了生活的問題。”

    “韋皋對薛濤非常寵愛,南詔國王曾向西川贈獻幼孔雀一隻。因爲薛濤喜歡,韋皋爲她‘設籠以棲之’。從此這只孔雀與薛濤常常行影相伴,約存活了二十八年。後來很多詩歌都提到過這件事兒,唐代詩史上,也留下了一個典故,薛濤也得了個‘韋令孔雀’的別名。”

    “其後薛濤出入節度使幕府,韋皋甚至讓她參與一些案牘工作。”

    “一日突發奇想,韋皋要向朝廷打報告,擬奏請唐德宗授薛濤以祕書省校書郎官銜,爲薛濤申請作‘校書郎’。”

    “校書郎的主要工作是公文撰寫和典校藏書,雖然官階僅爲從九品,但這項工作的門檻卻很高。按規定,只有進士出身的人,才有資格擔當此職,歷史上還從來沒有哪一個女子擔任過校書郎。”

    “這事兒雖然沒成,但人們開始以‘女校書’稱之。”

    “紅得發紫之時,各地官員往往到成都述職,都要先向薛濤進禮。雖然薛濤盡數上交,但韋皋依然非常生氣,認爲薛濤壞了自己的名聲。罰薛濤流放鬆州,也就是現在的松潘縣。”

    “那個時候的松潘應該是吐蕃控制地區吧?”張路問道:“這是要借刀殺人?”

    “準確說應該是反覆爭奪的軍州。吐蕃寇劍南那裏首當其衝。”周至說道:“不過在去鬆州的路上,薛濤寫下了《十離詩》獻上韋皋,又讓韋皋回心轉意,薛濤又返回成都。”

    “十離詩是什麼?”齊欣妍問道。

    “十離詩,就是十首詩歌,寫的是兩種本來不該分離的事物卻分離了。”

    “比如鸚鵡和籠子,寫了首《鸚鵡離籠》:隴西獨自一孤身,飛去飛來上錦茵。都緣出語無方便,不得籠中再喚人。”

    “又如《燕離巢》:出入朱門未忍拋,主人常愛語交交。銜泥穢污珊瑚枕,不得樑間更壘巢。”

    “還有《魚離池》:跳躍深池四五秋,常搖朱尾弄銀鉤。無端擺斷芙蓉朵,不得清波更一遊。”

    “僅就離別而言,薛濤的構思算得上新巧,着眼的都是身邊事物,不驚不奇,卻將身邊尋常事物寫得曲折動人。”周至說道:“韋皋也是極有才華的人,豈有不召回之理?”

    “但終究是依附於男人,哪怕‘聳幹入雲中’,還是‘葉送往來風’。”童曉琳說道。

    “是的。”周至說道:“後來韋皋暴卒,劉闢任西川節度使。他起兵謀反,並想借薛濤的名人效應來籠絡人心,可不管是威脅還是利誘,都遭到了薛濤的斷然拒絕。”

    “劉闢大怒,將她發配邊地。這次赴邊,薛濤全然沒有第一次赴鬆州的茫然與驚慌,她從容而行,沒有半點求免之意。高崇文平叛了劉闢後,派人專程把薛濤迎回,以禮待之。”

    “之後薛濤決意脫籍,脫籍之後便居住在了這裏,不過依然經常出入幕府,前後經歷了十多任節度使。”周至說道:“因爲薛濤幾乎一直就在蜀都,也非常瞭解蜀中的官場於風土史志,歷任節度使都非常尊重她,到任後都要向她徵詢意見,提供參謀,詩歌酬唱。”

    “薛濤也在這些活動中文名日盛,以優美的詩歌和極品的書法,有了個新的綽號——‘文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