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六章 人情練達即文章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二子從周字數:2120更新時間:24/07/01 04:50:44
    詩賦的確無用,但是在蘇軾看來,策論同樣無用。

    因爲你出了考場獲得名次之後,那些東西其實這輩子就完全用不上了。

    這種情形,與高考何其相似?

    可爲什麼還是要考呢?因爲這是選出人才的爲數不多的,相對公平的辦法。

    但是因爲“三年高考兩年模擬”這類東西的存在,高考的不公平性也就的確存在。

    怎麼辦呢?

    蘇軾的主張就是沒必要廢除歌賦,這樣起碼選出來的人才,才不會淨是“做題家”,而是真正的聰明人。

    所以考詩賦的目的並非考文才,而是考靈性,考聰明,爲下一步培養找到好種子而已。

    這其實也是和後來的高考改革相適應的,說來說去,目的都是這個。

    周至一邊讀着筆記,一邊浮想聯翩。

    他倒不是擔心自己的高考,因爲無論是師長、同學,周圍認識他的人,都認爲他是毫無疑問的“聰明人”。

    上一世甚至一直是在浪費自己的天賦。

    現在的周至是通過這樣的閱讀既不讓自己的腦子閒着,又讓自己得到愉悅和放鬆,看一看古人的雜說,筆記,就是最佳的休息方式。

    這裏邊包含着前人各種各樣零碎的思想,很多都非常的有趣。

    比如趙與旹本身不以詩歌見長,但是在評價杜子美的時候,曾經有人認爲杜詩的妙處,在於信息量大,一句能說四、五件事,能說半天下、滿天下。

    趙與旹就在自己的筆記裏頭反駁:“以此論詩淺矣!杜子美之所以高於衆作者,豈謂是哉?”

    “若以句中事物之多爲工,則必皆如陳無己‘桂椒柟櫨楓柞樟’之句,而後可以獨步,雖杜子美亦不容專美。”

    “若以‘乾坤日夜浮’爲滿天下句,則凡句中言‘天地’‘華夷’‘宇宙’‘四海’者,皆足以當之矣,何謂無也?”

    看到這裏,周至就不由得會心一笑,議者固然不是什麼懂詩之人,而駁者其實也誒有說到點子上頭。

    詩之所以是詩,關鍵在於“傳情”。

    信息量大固然是優點,但是它必須是感情的載體,比如陳師道這句“桂椒柟櫨楓柞樟”,因爲讀者難以將自己的情感帶入進去,就成了作者的堆砌。

    然而換成“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同樣是十個名詞的連續堆疊,讀者的情緒卻能夠隨着文字,進入到詩人營造詩境裏邊,在詩人的引導下,在自己的腦海裏完成“二次創作”,得到一副清絕的畫面,以及各自的感悟。

    這就是高下之別,所以說詩的主旨不在內容,而在於內容背後的情感,以及這種情感從作者到讀者心靈之間的傳遞。

    “小夥子不錯!”一個聲音打斷了周至的沉浸式閱讀:“讀書還能讀得微微笑,這是讀進去了的。”

    周至將頭擡起來,卻是前臺經理大姐,早早過來開始工作了。

    “張姐早。”周至對着經理大姐點頭,過來幫着抹桌子:“大過年的本來該好好休息,結果給你添麻煩。”

    “我們還好,都習慣了,城市裏過年也沒多講究。”張姐不經意就流露出蜀都人的優越感:“大領導也初三就上班呢。”

    “說得也是,你們的生活節奏快。”周至倒是不在意這些,一樣聊得動。

    “哈,生活還節奏,小周你真會整詞兒。”張姐見周至主動幫忙,對他也頗有好感,在周至身邊低聲道:“你們這個事情聽說是大領導點名的,因此劉副主任親自接風,安排的都是小包間五菜一湯。”

    “昨天我看你們還自己帶酒,傻不傻。”雖然現在還沒人,張姐還是看了一下周圍,從櫃檯裏拿出一包塔山:“小包間的標準,每桌每頓,都有一瓶文君,一包這個。”

    周至笑着把兩樣東西給推了回去:“吳局是我乾爹,這點主我還做得了,這兩樣張姐你還是收着,每頓給我結十塊錢就行。”

    “昨天看你鼓搗歌廳設備就知道,年紀輕輕的,愣是什麼都懂!”張姐笑了:“那一會兒我在賬單上添上,劉副主任要簽字的。要是他問起來,你知道怎麼說的哈?!”

    “我估計他壓根兒就不會問,要問的話我自然知道該如何說。”

    張姐拉開抽屜,將菸酒都收了進去,拿了十元錢給周至,笑吟吟地道:“要是有什麼需要支使的,跑腿兒的,儘管說不用客氣!大姐就喜歡你這樣的伶俐人兒!”

    這次來蜀都看來廳裏給的級別相當高,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那兩瓶老窖起了作用,反正就是連每天的伙食都具備了“可操作性”。

    塔山現在漲價了,八塊一包,文君酒普通包裝的一瓶十二,等於周至和張姐把桌席這二十塊錢給私分了。

    周至看似得了十塊錢,其實是拿老窖特曲填文君酒的坑,虧得多。

    不過這麼一來完成了對張姐的“利益輸送”,同時還與她成爲了“犯罪同夥”,接下來招待所有什麼大小事兒,張姐自然知道好好回報。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要說起來這也是挖公家牆角,但是接待標準就是那樣,你情我願的事情,誰也說不出不是來。

    和老爸不一樣,周至這方面更多得自老媽的遺傳,做事情更加靈活通透,不拘小節。

    又和已經關係良好的張姐聊了一會兒天,周至回到房間你洗漱,然後根據張姐的通知去叫人,八點一十下樓吃早飯。

    想到劉副主任說過早上要過來安排早餐,周至便和乾爹一起,提前十五分鍾到樓下大堂等着。

    八點鐘,劉副主任準時到了,見到規矩等候在門口的爺倆,心裏莫名就有些舒服,笑道:“說了好好休息嘛,怎麼,昨晚唱歌沒盡興?沒搞多久?”

    張姐笑着過來請大家去餐廳:“周至這孩子懂事呢,老早就起來在大堂裏讀書了。”

    “是嗎?”劉副主任說道:“真該把我家那個臭小子帶過來,跟周至你好好學習學習。”

    “沒有沒有。”周至趕緊擺手:“我那也是看着玩兒的閒雜書,和學習沒什麼關係的。”

    “你小子可跟我打的好埋伏!”劉副主任笑道:“昨晚我回去,才突然想起來你這名兒怎麼這麼熟悉,小周同學,你可不簡單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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