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七章 印章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二子從周字數:2125更新時間:24/07/01 04:50:44
    廚房碗櫃裏,二哥一個接一個,端出來不少的杯盤碗盞,交給周至,周至又端着它們放到敞壩邊的大木盆裏放好,一個個地端詳。

    這是周至委託二哥做的事情,用新瓷器在周圍鄉里置換老瓷器。

    也不僅限於瓷器,  總之是老物件兒都行。

    夾川從西漢開始建制,這一帶的漢墓,崖墓,石穴墓,非常多。

    除此之外,唐宋墓葬的磚石形制,  到明清繼承的墓室形制,  被夾川當地稱爲“生基”的帶壙室的古墓,非常多。

    這些墓室多數都毀於盜掘,很多就是給周圍的村民給“廢物利用”了,墓磚墊牛棚,墊屋基,用墓條石砌豬圈,開豬槽都不足爲怪。

    好多村民家裏的老舊瓷器,如油燈臺,菜盤飯碗之類,甚至就是祖上某天挖到,然後一直傳下來的。

    如今的夾川還處於文玩古物無人問津的時期,一套細瓷碗換一個舊花瓶,舊魚盤,鄉人都覺得非常划算。

    周至開始仔細研究這些瓷器,並且加以分類。

    器物裏很多一看就是明器,標準的漢墓陪葬俑,記錄着漢代民間生活的東西——陶倉,竈房、堂屋、陶豬圈,  陶舞俑,  鼓樂俑,  馬、豬、牛等物件。

    這些東西是留不住的,到時候拿去找乾爹報賬,算是給文化館增添的館藏。

    還有一類就是宋代後的民窯瓷器,主要是灰陶或者白陶打底的石灰釉、綠釉、醬油釉,以及少量的青釉。

    這些器物除了食器,還有很多稀奇古怪的花菰、花瓶、投壺、執壺,以及文房的水注、水洗、筆筒等古代用具。

    再來就是青花和釉裏紅的瓷器,這是明清以後的款式了。

    很多瓷器還帶着款識,一副官窯做派,“大明宣德年制”,“大清康熙年制”,“大清乾隆年制”,但是基本都是晚清甚至民國燒造的仿品。

    “怎麼這麼多?”見到二哥還在往外搬,周至先有些吃不住勁了:“我給你的錢有這麼多嗎?”

    “你給的早用完了,但是架不住大家還在朝這裏送,他們都說了,東西就放這兒,  等買家來看了要,那就換,  看過了不行,  再還給他們就是。”

    這就是真心沒有拿這些物件兒當事兒,周至看到裏邊連白銅水煙壺、烘爐之類的東西都有:“二哥這樣可不行啊,我現在就看,但是下不爲例。”

    “東西放這兒,又沒定價,到時候人家說我們給他換了,那才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這的確是我疏忽了,下次我們可不能這樣幹了。”

    總的來說東西都還是不錯的,哪怕是民國仿燒的明清官窯器,其實再過二十年價格也是幾千上萬,現在用一套新瓷小碗就能換到,差不多就是幾塊錢的樣子,怎麼也不虧。

    東西大體分作了三塊,漢唐以前的那些明器,就拿去充實文化館館藏;宋代單色瓷到清乾隆以前的東西,也都收了,不過精品歸自己;至於乾隆之後的那些,按套碗的價格收可划不來,得壓壓價格,周至覺得四換一就差不多了。

    文物鑑賞這門學問博大精深,如今正是學習的最佳時機。

    要再往後,學習成本會變得高不可攀,學不紮實走眼捱打臉的機會那也多的是。

    四表舅就是最好的老師,金石玉瓷書畫雜項幾乎都是專家級別,但是周至覺得自己的精力實在是有限,本來只想在瓷器鑑別上學紮實一些。

    但是架不住如今的好東西實在是不少,雖然不想,但是也竟然漸漸有着朝雜項方向轉化的趨勢。

    比如這一批器物當中,出現了一個黃色的印章,還有一個棕黑色帶牛毛紋的筆筒。

    當周至看到那個筆筒的時候,心跳都不禁加速了一下,這東西的材料在四表舅家裏見過,基本可以斷定,是個非常珍貴的犀角筆筒。

    而那枚章溫潤細膩,色如橘皮,鮮豔通明,剛開始周至還以爲是一大塊緬珀。

    琥珀質地很脆,根本不是製作印章的材料,這也讓周至心生疑惑,直到將印章拿起來之後,才發現自己判斷有誤。

    琥珀重量很輕,就和塑料差不多,而這枚小章的分量,很明顯是石頭。

    印章紅如血珀,肌理爲極細緻,就好像堂屋裏的大蘿卜一樣,半透明中帶着一些小而直的棉紋,整體綿密而玉化。

    整個印有如一個秤砣,頂部帶皮,也如蜜蠟氧化後的那種形色,皮子被頂部的綹本來應該是瑕疵,卻被雕刻成了一團系紐的繩子。

    紐下的皮子上,順着綹花,刻出了陶淵明《歸去來兮辭》當中“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意境的畫面,畫面裏還留了兩個篆書小字“黔安”。

    從三分之一往下,三面都是完美的凍料,上手滑膩細緻,手感真和血珀有些類似。

    唯一留皮的一面,同樣用竹雕的“留青”手法對石皮做了藝術加工,滿雕了一首詞。

    清夜無塵,月色如銀。酒斟時、須滿十分。浮名浮利,虛苦勞神。嘆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

    雖抱文章,開口誰親。且陶陶、樂盡天真。幾時歸去,作個閒人。對一張琴,一壺酒,一溪雲。

    字體和詞都非常熟悉,詞是蘇東坡的《行香子·述懷》,字體則是蘇東坡得意門生黃庭堅的字體。

    底部的印文則是五個漢章篆體。

    “這是啥字?”衛非問道。

    “一句詩文,或者說箴言——道義更相親。”

    “好東西?”

    “不知道,但肯定時候宋後的了,因爲這首詞時候蘇軾的,而當時印料崇尚青綠色如青田石的封門青,壽山石的艾葉綠,所以這印章多半是崇尚黃色明清兩朝時候的東西了。”

    “挺大個的,這得有八兩了吧?”衛非接過去顛了顛:“跟一團帶蠟的蜂蜜似的,管它啥時候的,擺你書桌案頭上肯定好看。”

    這時候五舅出來了:“看這些就能看得飽的?先將它們扔這兒,來來來,開席了!”

    衛非將印章往木盆裏一扔:“那是,天大地大,吃飯最大,雖然吃得晚,但架不住一路的車顛,都給顛下去了。”

    “這同學說得對。”五舅笑道:“不過沒有說全,無酒不成席,咱們先喝酒,後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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