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三十年衆生牛馬

    “彩禮十五萬，婚前必須要買房，加我的名字，可以先付首付，讓你爸媽承擔月供。”

    “至於車，不挑價位和品牌，只要有就行！”

    “對了，還有一個事情，結婚後我不和你爸媽住一起，最多只能一起住一段時間。”

    “還有生孩子以後，你媽要幫忙帶孩子！”

    “我家陪嫁十萬塊，在我手上由我決定怎麼花。”

    “咱們都是老鄉，一個縣城的，這些條件你也應該知道，並不算過分！”

    “你覺得怎麼樣，要是可以，我們就試着談談，年底就可以結婚，要是不能滿足這個條件，就不要耽誤時間了！”

    長安，火鍋店中。

    王東來看着面前的相親對象霍曉麗，心裏苦笑起來。

    對於霍曉麗提出來的條件，王東來捫心自問，並不算過分。

    但是，這些條件他卻沒有辦法滿足。

    彩禮算不得貴，是正常水平。

    買房也是應該的，總不能結婚了還去租房子。

    至於車，不挑價位和品牌，已經算得上是通情達理了。

    種種條件加在一起，很合理，又很正常。

    只是！

    王東來一想到家裏的情況，心中就有了答案。

    沒有說話，默默地端起水杯喝水，目光垂下。

    而在王東來做出這般動作時候，對面的霍曉麗也像是看出來了。

    “我明白了，既然這樣，那我們以後有緣再見！”

    “今天好不容易請假一天，我就先回去好好休息了！”

    “再見！”

    霍曉麗並沒有口出惡語，而是禮貌一笑，說出這番話之後，不等王東來說話就站起身子，離開了這裏。

    “呼！”

    在霍曉麗走後，王東來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今天的相親對象是王東來他爸的同學的侄女。

    因爲兩人來自一個縣城，父輩又是同齡人，還有共同的熟人，同時，更是一起在唐都裏工作。

    所以，就有了這一次的相親。

    霍曉麗是唐都的三甲醫院的護士，並沒有編制，只是合同工而已。

    至於王東來，則是在大學畢業後，就在唐都的一個互聯網大廠的分基地幹的審覈工作。

    要不是王東來所就職的那一家互聯網大廠公司名頭太響，連出好幾個大爆，家喻戶曉的國民軟件，王東來也不會得到這樣的相親機會。

    按照王東來他爸說的，霍曉麗的叔叔，也就是王東來他爸的同學，在正科位置可能還要再進一步。

    若是和霍曉麗結了婚，以後就算是在唐都工作不順利，回到小縣城之後，也能有一個廟門去拜佛。

    至於相親結婚的條件，王延興也都知道，也給王東來說了，不要擔心，不要害怕，只要看上人了，砸鍋賣鐵也會湊夠錢。

    王東來在知道這場相親之後，就覺得很操蛋。

    自己打小就不認真學習，又想玩，又不敢荒廢學業，學個差不多就行了。

    初中考高中，勉勉強強過了分數線，避免了去職中。

    上了高中，住校之後更是放飛自我，沒日沒夜地看起了小說。

    相比較於其他人沉迷於熬夜逃課去上網，王東來看小說已經算是不錯了。

    到了高三，荒廢兩年學業之後，眼看着要高考，根本沒有什麼希望上大學，便生出了退學的念頭。

    可是被自家老爸帶着去工地待了一天，又回到了學校。

    想要徹底放棄小說，好好拼搏一年考上大學，結果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這份毅力。

    聽不懂，反應慢，又沒毅力。

    高考只考了四百多分，勉強過了三本線。

    大學裏面，掛科三四次，絲毫沒有想過出社會做什麼工作，走一步看一步。

    讓考公務員和事業單位，端上鐵飯碗，既覺得天生我材必有用，心高氣傲，又懶病發作，不想看書複習，不屑去考試。

    畢業之後，投了數十份簡歷，城中村的小單間裏面待了一個月，沒有一點進展。

    唐都，西北五省高校最多，人口素質最好。

    三本學歷，根本沒人看得上。

    幸好，字節跳動審覈分基地開到長安，需要大規模招人。

    王東來幸好趕上了第二波，投了簡歷。

    就算是如此，如果不是因爲面試的時候說自己願意接受通宵夜班，恐怕也沒有機會加入進去。

    工資並不算高，底薪兩千多，補貼兩千多，績效一千。

    看似是能夠拿到六千多元，但卻需要每月上夠二十五天，其中大多數都得是夜班。

    一個夜班補貼幾十元，一個月下來也是好幾百。

    工資說出去看着不錯，加上工作的單位也是有名的互聯網大廠，所以，在外人看來，王東來似乎是混的還不錯。

    可是只有王東來自己知道，基地裏面的審核員有上千人，都是外包，每個月都在招人，每天都有數十人離職。

    用青春和身體健康換錢，和南方的工廠並沒有什麼區別。

    唯一的就是工資好點，福利好點，說出去也好聽一些。

    其實，王東來這兩年賺的錢夠給彩禮錢，還能有一些剩餘。

    但是出身農村，王父賺錢不易，大學的學費是借的國家貸款，每年八千，四年三萬二，加上自家老妹一起，這就是六萬四。

    工作之後，王東來每兩個月便還一筆錢，工作了一年多，才將這筆錢還完。

    心中思緒萬千，王東來嘆了一口氣。

    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找到老爸的電話，便打了過去。

    “爸，相親結束了，我們倆不合適！”

    言簡意賅，王東來並沒有多說什麼。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略有幾分小心翼翼的聲音，“爲啥不合適？是提出了什麼條件，還是你沒有看上？”

    “沒有那麼多的爲啥，就是我和她不合適，我現在還年輕，再過幾年，多賺點錢再結婚吧！”

    王東來知道自家老爸的想法，但是卻無法接受。

    爲了自己結婚，揹負一身外債。

    而且肉眼可見的是，自己結婚後，也是狼狽度日，捉襟見肘。

    長安居，大不易，更不何況成家生子了。

    “你都三十歲了，外面的工作也不穩定，你這個工作還要天天熬夜，對身體也不好。你要是和霍曉麗結婚了，到時候我賣一張老臉，去找我老同學，親上加親，他怎麼地都會給你找一個好點的工作，進個好點的單位，當個臨時工。到時候，一邊上班，一邊復習考試，還有五年時間，機會還是有的。”

    聽着電話裏傳來的聲音，王東來的心裏一陣翻涌，眼睛也有了一絲酸澀。

    “爸，不說了，我先吃飯，吃完了我回去再說！”

    不等對面說話，王東來就掛了電話。

    將手機放在桌面上，王東來伸出手準備拿過水杯喝水，結果手一抖，杯子的水灑在了手機上，一陣電流傳出，頓時一陣天旋地轉的感覺襲上心頭。

    下一秒，他便徹底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