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強壯的女人字數:3538更新時間:24/07/01 03:24:55
    有你奶奶啊!

    我凝眉深深吸了口氣,轉過頭時又恢復了滿臉笑意。

    謝二似笑非笑的陰險狀,謝珂皺眉不滿的欠他錢狀,趙瑩兒則是低頭不語看不清她是什麼表情。

    瞧着眼前的三個人神態各異,我突然感到一陣窩火。

    “我覺得吧,謝二哥可以順便去醫館看看耳朵。”我選擇把這股火先轉移給總是針對我的謝二身上,真心建議道:“不然我話裏的‘當時’二字怎麼就聽不到呢?”

    “張映荷你......”

    “還有你,”我不打算給謝珂斥責我的機會,斜眼睨了他一眼,“以後少找我相公,打擾他考取功名,還影響我們夫妻關係。”

    趙瑩兒剛遊神回來,就聽到這樣的話,不可置信地擡眼瞥了眼謝珂,眼神毫不吝嗇地流露出嫌惡:“你還做這種事呢?嘖嘖嘖,渣男。”

    謝珂因我的話一愣,還沒有從中反應過來,便迎頭撞上趙瑩兒的鄙夷的眼光,不由撤了半步,許是覺得在自己意中人面前丟了面,眼底閃過慌亂之色,朝我道:“張映荷你胡說什麼呀。”

    不過顯然是心虛,話中底氣不足,我哼了聲,不再看他:“我是不是胡說你心裏清楚。”

    “我,我那是因爲......”

    我不想聽他狡辯,對着王麻子也是一連不客氣:“王大哥,雖然我不知道你腦子堵了什麼東西,但是如果你再來糾纏我,休怪我將你告到官府去了。”

    “你也可以不怕。”說着,我眼珠一轉,瞥了眼陰晴不定的謝二,復而收回視線:“但你好歹要顧及謝四的名聲不是嗎?”

    謝珂皺眉不解:“這關我四弟什麼事?”

    我又哼了一聲,不再多說什麼,也不管這幾人各色各異的神色,揹着竹簍就繞開了他們,自行往醫館走去。

    與醫館主人討價一番,一籮筐的藥草最後因爲沒有什麼價值高爲由,以七十文錢的價格賣了出去。

    我嘆了口氣出店,遠處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還隱約聽見鞭炮爆響。

    路上許多人都往右邊街道跑過去,多是穿着儒袍的男人,還有一些湊熱鬧的路人。

    我站在醫館的臺階上踮起腳往遠處瞧,正疑惑着,只見有人連滾帶爬地飛奔而來,瞧着面熟像是村裏的人,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來是誰。

    待他跑近,我提聲喊住他:“唉,那邊是怎麼了,怎地這麼熱鬧,是誰家有喜事麼?”

    那人猛地被我叫住,拉不急剎住腳,“砰——”的一聲摔倒在地。我嚇了一跳,趕忙下臺階扶起他。

    “你沒事吧?”

    “唉,你......”那人本是話中帶怒,結果擡眼瞧到我的臉,面上的神情一陣白一陣青,最後化作欣喜,“你,你是江,江娘子?”

    我神情迷茫了片刻,隨即反應過來,因爲江昭棠是入贅我家的,村裏很少有人以他的姓開頭成婚我,但我依舊不確定他是口中的江娘子是我。

    那人的眼睛閃着異樣的光,像見到自己死去的親孃一樣,“是江相公,江老爺的娘子嗎?”

    什麼相公老爺的,我蹙眉茫然,這時醫館主人走出來替我解圍,向那人道:“你說的是縣學那個江昭棠麼?”

    “是是是!”

    那人連連點頭,還不等他說話,就見右邊有幾匹馬奔馳而過,嚇得路邊的行人趕忙往旁撤。

    我目光隨之往左瞧,像是往縣學的方向去。

    “您快去啊,江相公,江老爺中舉了,中舉了啊!”

    中舉?我好半響才反應過來,今日是鄉試放榜的日子,天天合計居然還能忘記!

    我兩手一拍,連竹簍都來不及拿,提着裙子就往縣學那邊跑,風呼啦往臉上吹,淚水從眼眶中滾滾飛落。

    苦日子終於熬到頭,再也不用提心吊膽地擔心王麻子騷擾,不用擔心謝二背後暗算。

    上輩子江昭棠中舉人沒幾日,就被上頭接待接到知府裏去了,這次我都已經打算好,帶着爹同他一塊上京趕考。

    跑到縣學的時候,剛纔飛馳而過的幾匹駿馬在旁邊的木樁上停着,門口外裏三層外三層都圍着人,我捂胸低下身喘了兩口氣,待緩過來些才站直。

    看着四周都圍起來的人,我想硬擠進去,卻擠不過前面嚴密無縫的人潮,便急忙踮起腳往裏看,但也只是能看見簇擁的人頭。

    “聽說有人中榜了,我們這也有人能中舉......”

    “我還聽說了,中的是鄉試第三名經魁,可不得了,好幾十年了咱這才出那麼一個......”

    旁邊的人議論紛紛,語氣都帶着點自豪,宛若是他們自己考中了。

    “唉唉,江老爺出來了!”

    人羣中不知誰高嚎了一句,本就躁動的人羣更躁動了。

    “唉唉唉,別擠啊,大姨您踩着我腳了,讓我退出去也行啊......”我被擠得七歪八扭,腳下還沒站穩,人羣突然間就散開了,也不知道是哪個推了我一把,我“啪唧”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四周安靜了那麼一瞬,我面上騰地泛紅,尷尬無措情緒在心底翻涌。

    我在心底罵罵咧咧,正要起身,只見一襲白袍停在我面前,隨即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掌覆上我的雙臂,猛地一用力將我拎了起來。

    “娘子這是在給我拜早年嗎?真是太客氣了。”

    耳熟的輕笑聲傳來,我一擡眼,果不其然地對上了那雙漂亮的柳葉眼,眸中是晃人心神的笑意。

    “江老爺恭喜啊。”

    人羣又開始轟動了起來,只是這次不敢擠上去。

    江昭棠似沒聽見一般,先是低眉攤開我的手,用內裏的衣袖擦了擦,而後又彎下腰幫我拍了拍沾上灰的衣裙。

    他身後站着一個穿着黑衣勁裝的男人,那人身材高大,看起來壯實,面上生的也是幾分好顏色。

    只是他在見到我那一刻,眉頭便沒有鬆開過,甚至見江昭棠低身爲我撩好裙襬時,眉宇間幾乎皺到了一處,低低地嘖了一聲,上前低聲道:“您不應該如此。”

    其實說是低聲也不算低,正好能讓我聽清,又感覺是故意讓我聽清一樣,因爲他雖然是在對江昭棠說話,但那雙鷹眼卻直勾勾地盯着我。

    大有一副看垃圾眼神。

    我一個激靈趕緊拉開與江昭棠的距離。

    江昭棠朝旁睨了一眼,脣角赫然間下垂:“你不想看可以閉上眼睛。”

    那男人似不服氣,卻又無可奈何地低下頭:“是。”

    江昭棠上前一步牽過我的手,嘴角又復笑,輕聲細語道:“娘子,聽說上頭還會派人來家裏,我們先回去吧。”

    “哦哦。”我點點頭,腦子忽然想起下午還要到胭脂鋪裏幫工,又連連搖頭:“我還沒有跟洛嬸說呢,得告半日假。”

    那人又看不慣,插嘴道:“這種小事,難道比店——”他突然像咬到舌頭似的,話戛然而止了,啞了半刻才找回他自己聲音:“比,比你,你夫君更重要嗎?”

    這人誰啊?

    我一頓火大,但又擔心是上邊派來的,只好扯了扯江昭棠的衣襬,問道:“他是誰呀,也是上頭老爺們派下來的人麼?”

    “嗯,也算是吧。”江昭棠思忖了會,又擡眼看他:“你別跟着我了。”

    話了,拉着我就往前走,人羣亂糟糟地讓出了一條道,我回眼瞅向還站在原地的男人,他似乎很難過。

    “把上頭的人留在那不好吧。”我邊走邊小聲詢問道。

    “我又沒打罵他,只不過讓他別跟着我們,有什麼不好。”江昭棠不以爲然。

    見他無所謂,我也鬆了口氣。我們兩人到了胭脂鋪,現在店裏人還不多,同洛嬸說了緣由後,嬸子即刻應付完幾個客人,忙裏忙慌地關了店門,說是要來討個喜。

    剛回到村子,村裏的人就已經在村口圍着了,見到江昭棠進來,無一不賀喜的。

    “喲,江老爺回來啦。”

    “這是咱自家養的老母雞,膘肥肉鮮,您可千萬要賞個臉啊。”

    和在鎮子上不同,江昭棠見人就應和,離家不過幾步的路程,在衆人的圍擁下硬生生走了半炷香。

    父親還沒有回家,這麼大的事情難道他沒有聽說麼?我心裏疑惑地想着,江昭棠已經在衆目睽睽之下,熟練地走進廚間生火做飯。

    道賀那羣人震驚疑惑憤慨的眼神全部都移向了我,幾乎是要將我戳出了洞來,我倒抽一口涼氣,“嘶——”地跟着跑進了去。

    “娘子你怎麼進來?”

    面對着江昭棠的疑惑,我囁嚅了句:“我,我來做就好了。”

    他看了我一眼,又朝外頭看了眼,隨即拉着我出去。

    “諸位也別圍着了,要到午間吃飯的時辰了。”

    江昭棠語氣禮貌且疏離,他說到這個份上了,鄰里鄉親也識趣地散去。

    衆人散光了,他將外頭的門合上,便又回到了廚間,與往日裏一樣撩袖系上襴裙,着手忙活起來。

    自成親以來,家裏的雜務皆被他攬了去,平日裏晨時在縣學裏幫工,午時又回來束衣做飯,以前就覺得過意不去,只是他一再說做飯是他的愛好,便作罷了。

    新奇的愛好。

    我再次感嘆,走到院子坐下眯了會,就聽見有人敲門,我以爲是父親回來了,興沖沖地要去開門報喜,誰知剛打開門,就看見一個穿着華貴的中年男人背手站在門外,他身後還跟着個同他一樣年紀穿着得體的男人,像富貴人家裏的官事。

    “店——”他俯身似乎想要下跪,我嚇得一把攔住了他。

    男人見到我,先是一愣,又很快恢復了從容,開口問道:“這位娘子是?”

    不等我答話,江昭棠就替我答了:“她是我娘子。”

    我側過身,他身上還圍着那張補丁了好幾處襴裙,那人見他,登時睜圓了眼睛,語氣帶着幾分惶恐:“您,您怎麼穿着這個?”

    我下意識地替江昭棠回了話:“做飯當然要穿着這個啊,弄髒了衣服怎麼辦?”

    “做飯?!”男人反應更大了。

    江昭棠朝他微微頷首,側臉對我笑了笑:“娘子,咱們家裏的醋沒有了,現在到縣裏去買估計是來不及,你能幫我到洛嬸家借點嗎?”

    我覷了眼旁邊已經完全呆住的男人,說了聲好,繞過那些人就往村道走。

    後面似乎傳來一聲哀嚎,我回頭看了眼,仔細聽又沒了聲音。

    男人做飯很奇怪嗎?

    我聳肩不甚在意,不過今日心情倍好,腳下猶如生風般,步子更加輕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