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醜媳婦也要見公婆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強壯的女人字數:2876更新時間:24/07/01 03:24:55
    我這個提議被父親否決了。

    雖然許多繁瑣的禮節在這種小村落沒必要一個一個來,但至少要選個良辰吉日,婚服和婚書都要精心備好,還要發請帖給鄰里鄉親。

    這是我上一世沒有經歷過的。

    王婆說我未嫁身就沒了清白,本身就不吉,這是請賓客來看笑話,婚書喜服什麼的就更不必準備了,乾脆披塊紅布草草拜了堂,也算成婚。

    聽說京都那些閨秀的婚服,都是自己提前三年織好,連紅蓋頭也要自己親自繡。

    等不及三年,必須這個月底公佈鄉榜前成親,我不敢賭江昭棠會不會因爲考上舉人而悔婚,見我心急央求,父親癟着一張嘴,還是同意了。婚服是來不及繡了,只好決定用父親與阿孃成婚的喜服。

    婚書是父親準備好的,他遞給我看,“你覺得需要補充些什麼嗎?”

    這是兩輩子來,我第一次見到所謂的婚書。

    是一張染紅的藤紙,我捧着它時,只覺得恍惚,書面的字跡一筆一劃都娟秀有力,我思索了片刻,決定自己再添上一句。

    “結髮爲夫妻,恩愛兩不疑。”

    最後去官府蓋上官印。

    耗了兩個禮拜,一切籌備完成後,最終商議將成婚之日定在月末。

    ——顧元,萬豐十三年,夏至。

    日子越臨近,我就越緊張,主要是擔心江昭棠跑了,按規矩成婚前三日的兩人是不能見面的,但他又是入贅,理法上他是得待在我家。

    雖說我家對比村裏各戶中也算數一數二的寬大,但畢竟是在邊陲小鄉,再大再寬,也不過個二十幾步就能碰面,又不能整天待在房裏不出來,所以只好在成婚前各回各家,成婚當日再來我家拜堂。

    連着幾日不能見,且鄉榜的公示在即,我就更擔心江昭棠跑了。

    思索一二,我決定趁着夜幕,偷偷翻牆溜出去他家看看。

    我向來是個想一不二的人,熄滅了火燭火,從房內出來輕輕合上門,張望了眼父親的房間,便繞到後院,撩起袖子手足並用,準備攀爬。

    “你去哪?”

    父親的聲音冷不丁地從身後傳來,嚇得我一哆嗦。

    我僵硬地回頭,父親提着燈籠,火紅的燭光下,他雙眼像透着沉着的光,就這樣靜靜地盯着我。

    我汗流浹背,不知所措,腦海飛快地尋找各種理由。

    “我...那個...我.......”

    父親嘆了口氣:“從前門去吧,天天爬牆像個什麼樣,都是要成婚的人了。”

    “還有,把袖子擼下來。”

    他說完,又是嘆氣又是搖頭,把手中的燈籠塞到我手中,就往自己房間的方向走了。

    “真真是女大不中留,都等不了兩日,唉。”

    我低着哦了一聲,趕忙放下袖子,從大門那處離開。

    爲了快點去到,我決計繞林間小道走,但路走到一半,我就後悔了。

    就在一刻鍾前,我踩着落葉,伴隨着響聲,腦子裏一通亂想,稀裏糊塗的就想起了十幾天前,王麻子在林子裏被捅的事情。

    據說到現在也不知道是誰捅了他,但是王麻子一口咬定是個男人,捅傷他後直接將他拍暈了,根本不給他呼救的機會。

    腳踩落葉的響聲迴盪在耳畔,我心裏發毛,腳下的步伐恨不得起飛。

    夜裏的蟬鳴聲很響,今日夜裏有風,頭頂上樹葉搖晃,月光的影子稀稀落落地灑在地上。

    燭火下,我擡眼隨着前路的方向看,卻依稀瞧見了不遠處的有一個黑漆漆的人影朝這邊走來,身上還泛着一抹銀光。

    匕首?我腦子瞬補出王麻子被捅傷的過程,下意識地就要扭頭跑。

    結果那人已經更快,不出幾步就快到我面前了。

    我嚇得閉眼,直接猛地朝他揮拳亂打。

    對方力氣很大速度也快,一下子就接着了我的拳頭,溫熱的手掌剛裹住一拳頭,下一瞬就觸感就到了手腕,回手一掰,我直接一個半轉身,被人單手抓着手腕,按住在自己後背往下一壓。

    我的腿登時一軟,差點沒跪下。

    “好漢饒命啊啊啊啊啊!!”

    “張姑娘?”

    這熟悉的嗓音傳到耳中,手上的桎梏幾乎在一瞬消失,我擡首睜眼,江昭棠清雋擔憂的面容赫然數倍放大在眼前。

    “張姑娘你沒事吧?”他扶住我,語氣慌亂道。

    “沒,沒事。”就是腿軟。

    見到是江昭棠,我全身立刻就鬆懈了下來,喘了半晌的氣,才發覺自己一直依在人家肩,心中頓感尷尬,急忙站直身體。

    “江公子你怎麼在這?”“張姑娘你怎麼在這?”

    我們視線相對,異口同聲。

    頓時有些尷尬,各自移開了眼,到底是我的臉皮厚點,很快就恢復了過來,目光再次移向他。

    我坦然:“我是來見你的。”

    “什麼?”

    我怕你跑了。

    話到脣邊又嚥下腹中,我扼腕笑道:“就是想來見見你,心裏想着,就來了。”

    反正在父親的形容下,我已經是個見色起意,愛他愛到無法自拔,且全村都知道我喜歡謝珂時,是怎麼追在他身後跑的,我這樣的行爲也說得過去。

    “啊?”見我這麼說,江昭棠眸光在燭火的映襯下忽閃,他也提起脣角:“這樣啊。”

    “那張公子,這麼晚了要去哪?”

    “我去拜見我阿孃。”他眸光溫和繾綣,毫不避諱:“她的墓在山上,我過兩日便要成婚了,總要來跟她說一說的。”

    我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麼。

    江昭棠年幼無父,三年前又喪母,而今還做了贅婿,按禮俗說來,他與我成婚要拜的是我的父母......

    “張姑娘。”

    “嗯?”

    江昭棠臉色似有些爲難,猶豫了半天才開口,問道:“江姑娘,你願意同我去看看我娘嗎?”

    語氣裏帶着不確定的詢問,他那小心翼翼的樣子,我又覺得自己剛纔擔心他會逃婚,還把他當成會捅人的惡徒,簡直是該死啊。

    就算他真捅了,那又怎麼樣?捅的可是王麻子耶,那怎麼能叫惡徒呢,明明是替天行道的大好人!

    見我良久不說話,江昭棠眼神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低眉笑了笑:“張姑娘不願的話也沒關係的。”

    “願意啊,我願意啊!”我點頭如搗蒜,“醜媳婦還要見公婆呢,我先去見見怎就不行了。”

    江昭棠一愣,眼眸微彎,朝我微微擡手,道:“那姑娘抓着我的腕,這樣好走一些。”

    聞言我一怔,腦中驟然想起兩次掉坑都被他拉上來的事情,頓感汗顏無地,伸手隔着他的衣袖抓住他的手腕,也不知是我手掌小,還是他手腕太寬,竟是一掌裹不下。

    夜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只餘留蟬鳴,月色之下,我們就這樣一前一後沿着道走上山,也不知拐了多少個道,最終停在了一塊墓碑前。

    墓碑上豎刻着幾個字,在月光下清晰可見。

    ——慈母江椒之墓。

    墓碑的後面,則是能俯覽整個村落。

    千里旌麾,萬家燈火,曉來氣靄佳瑞。

    江昭棠掀了下襦裙,朝着墓碑雙膝下跪,見他這樣,我也忙不迭地放下手中的燈籠,在他旁邊跪下,他一拜,我也跟着一拜。

    “阿孃,孩兒要成婚了,前幾日沒能來告訴你,請您勿怪孩兒。”他聲音很輕,像生怕擾了墓中人,“與孩兒成婚的姑娘,也過來一同見您來了,是張叔家的女郎,您也認識。”

    “在孩兒小時候,您還曾誇過張姑娘,想來您也是很喜歡她的。”

    突如其來的誇讚令我有些無措,望着墓碑,不知怎麼的,我突然想起來了我的阿孃。

    雖然當年我與江昭棠玩不到一處,但阿孃日日去串門,想來她和江姨的關係確實極好。

    只是沒兩年,阿孃就離世了。

    思及至此,我朝墓碑又是一拜,“江姨,我是江昭棠的娘子。”

    “嗯——雖然今日還不是,但兩天後就是了,我向你保證,往後,往後我們倆一定共患難,同甘苦,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說完,我擡起手肘輕輕碰了碰旁邊的人,小聲問:“我這麼說可以吧?”

    江昭棠微不可察地輕笑出聲,眼底漾開溫暖笑意,恰似揉碎了熠熠星光,“當然。”

    頭一次,我從他的眼中看到了除了笑意以外的情緒,只是來不及分辨,就消失在了他的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