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撇清嫌疑(下)
類別:
女生頻道
作者:
強壯的女人字數:2700更新時間:24/07/01 03:24:55
江昭棠彎下腰瞅了眼躺着的人,表示同情,“真慘。”
謝四疑惑,“江兄你怎麼在這?”
江昭棠先是擡眼瞟他一眼,隨後直起身,“來拿藥啊。”
說着,他還應景地咳了兩聲,接着道:“見到大家都圍着,尋思着來瞧瞧是怎麼回事。”
父親看向他,“江家小子你剛纔說爲我女兒作證,仔細說說。”
聽到這話,江昭棠似乎才想起要做什麼,他先不緊不慢地朝我父親作揖,喊了聲:“張叔。”
而後,開始低眉回想,說:“我昨日晨間去縣學的途中,恰遇張姑娘和謝二公子在說話,當時並不怎麼注意,就是隱約聽到什麼亥時,什麼見面。”
他這句話說完,我呼吸一窒,但謝四的表情也沒有好到哪去。
“快到亥時,我圖路近便繞林間的小道走回家,那時見張姑娘在前面走,正想着要不要過去打聲招呼,結果她嘭——的一下,就掉到了坑裏,還是小生拉她上來......”
他講的繪聲繪色,說到掉坑時,估計是太激動了,氣順不過來捂住嘴咳了起來。
父親看不過去,上去輕拍他的後背,幫他順氣。
“咳咳咳...張姑娘...呼...她連站起來的力氣都...都沒有...還是小生揹着...揹着她回去的...想來都腳都扭傷的姑娘,是沒有那個能力去捅穿比她高一個頭的壯漢。”
他就這樣從捂嘴到捂胸,斷斷續續地講完了整個經過。
“抱歉張姑娘,本來應該顧及你的名聲不能說的。”說罷,他眸中含淚朝我看來。
那是咳出來的淚。
楚楚可憐,我見猶憐。
這種時候,我竟然想起早逝的阿孃,她描述的“病弱美男”。
“以弱柳扶風之姿,吃得你連渣都不剩。”
謝四慌了:“江兄你爲何要幫她扯謊啊?”
江昭棠捂胸口,眸光淡然地望向他:“我並未扯慌,倒是謝兄爲何這樣說,好像認定了是張姑娘所爲?”
“自然是因爲她......”
謝四似想起了什麼閉上嘴,片刻後,又支支吾吾,“她,她喜歡三哥。”
他沒法供出謝二,總是重複這句話。
好像我的喜歡,會成爲傷害他們的利刃。
明明刀刺向的是我,上一世死的也只有我。
“是,我是喜歡謝珂。”我輕聲開口。
“很喜歡,很喜歡。哪怕他心上有人了,我也還是覺得自己有機會。這麼想來,我還真是個討人嫌的人。”
謝珂一愣,看向我的目光充滿複雜。
我自嘲地笑了笑,看着他,“但我不會因爲愛而不得,去做殺人的勾當,無論是對你,還是對趙瑩兒,我都做不來。”
捫心自問,難道我不想報復嗎?
我想的。
可是我不夠聰明,上輩子拳頭落在身上的感覺又太疼了,比起這些,我更想活着。
我很認真地看他,“我真的做不來。”
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的誠懇說動了,謝珂最終嘆了口氣,轉而對旁邊的王婆說道:“王大娘,雖然現在找不出是誰傷了您兒子,但人倒在我房中,我會賠您錢醫好他的。”
王婆不依不饒:“只是賠藥錢嗎?”
“自然會多給您一筆。”
如今依靠趙瑩兒的經商頭腦,謝家如今也算是鄉里數一數二的富農了。
若是能把大事化小,賠償些錢財對他們來說確實也不妨事。
“那我要阿四照顧我。”王麻子補充道。
許是看到謝珂有些疲倦的神色,謝四妥協道:“行。”
二更天回來,剛踏入房間,就見一人暈死在血泊之中,匆匆忙忙送去醫治,又被王婆上門一鬧,謝珂看起來已經快累到極致了。
他吸了口氣,朝我父親歉疚道:“抱歉張叔,我改日定上門道歉。”
他連餘光都懶得施捨給我。
換做以前,或許我還要傷心一回,但如今我對他的感情早就在王麻子的拳頭,慢慢消散了。
剩下的一點餘溫,在今天徹底涼透了。
父親皺下眉正要說話,我擡手拉了拉他的衣襬,“爹,我們回去吧。”
父親到底沒有再說什麼,朝着在旁邊一直不說話的李叔說了句:“先走了。”便帶着我離開了醫館。
外面的街道人來人往,到處充滿着煙火氣,上輩我被鐵鏈栓在一間破屋,每天除了伺候王家那兩人外,就是捱打。
我擡頭望着快要移至頭頂的太陽,刺眼的日光幾欲讓我流淚。
父親牽着牛車過來,“小荷走吧。”
我對他點點頭,正要坐上去,餘光瞥見一人從醫館走出來,擡起的腳又落下。
“江,江公子。”
江昭棠停下腳步擡頭,見是我叫住了他,眉眼溫柔,“張姑娘,張叔。”
“張家小子可是要回去?”父親也朝他溫和的笑。
“嗯。縣學今日放了假,正好去醫館拿了藥就回家。”說着,他晃了晃手中的草藥包。
父親相當熱情,“我們也回去,一起走吧。”
江昭棠遲疑了會,目光瞥向我。
見狀,我也附和道:“是啊江公子,你身體不好,坐牛車快點。”
江昭棠的眼睫微微煽動,眸光沁出一抹柔和,“那便多謝了。”
-
牛車緩緩地向村子的方向駛去,我和江昭棠各坐柴車的一邊,一路無言。
我狀似無意的斜眼看向他。
江昭棠半闔着眼坐得板正,他的睫羽又密又長,教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我盯着他,陷入了沉思。
江昭棠本來和他母親相依爲命,由於住在村尾,跟村裏其他人的關係都淡淡的。
曾聽人說起過,江母在京都是名震一時的花魁,不知與誰有了孩子,不願再待在那裏,便帶着年僅六歲的江昭棠落腳在這。
孤兒寡母的,一開始還有人看上江母的美貌,想要與她做夫妻。但無一例外都被江母打了出去,人人都傳她是個瘋子。
久而久之,便不再有人靠近那了,自然也沒有人家願意把女兒嫁過去。
江昭棠身體不好,但是個讀書的料,十歲時便考了個秀才,只是不知道是何原因,一直沒再往上走。前三年江母過世,他才開始去縣學邊上課邊幫工。
中舉後他就會進京趕考,上一世聽王婆跟鄰里閒扯過,他考中進士後不久,就死了。
就是不知道是癆病死的,還是出意外死的。
許是我盯得過於明目張膽了,江昭棠驀然擡眸,猝不及防地與我四目相對。
他的目光閃了閃,神情茫然了片刻,脣角漾開一縷笑意,宛若春風拂柳,桃花灼灼。
我無端地晃了下心神,反應過來後,慌亂地移開視線,臉頰不受控地熱了起來。
其實我本來是想問他爲什麼要幫我,但是話滾到喉間又咽了下去。
直到在村口分開,我們一句話也沒有說。
“人都走遠了。”父親拍了拍我的肩,“走吧,爹有事要跟你說。”
我心下一跳,收回視線,跟着父親回家。
父親拿起水囊倒了杯水遞給我,“先喝口水。”
我接過一飲而盡,放下杯子。父親還是沒有說什麼,他轉身從抽屜裏拿出藥酒紗布,“坐下,爹先給你上藥。”
“啊?”我腦子一懵,沉默了片刻,才回過神。
父親說的是我手上的傷。
我坐在木椅上伸出手,一聲不吭的任由父親搗鼓。
父親低眉不說話,手上的動作很輕,生怕弄疼了我。
我尋思了會開口,“哎呀沒事,小傷。”
但是我的話沒有得到迴應,父親纏完最後一圈繃帶,將東西收好,坐到我旁邊,也爲他自己倒了杯水。
他如往常一樣,神情淡淡,只是這次他端起木杯,凝着杯中的水,輕輕嘆息。
父親的聲音依舊沉穩。
我聽見他說:“人其實是你捅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