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月黑

    一刻鍾後。

    夜市街頭。

    春喜抱着藕粉湯，打了個飽嗝兒，“真好吃……”

    話沒說完。

    眼睛倏地瞪圓。

    “世子你看那邊！起火了！”

    章景繁看過去的時候，夜市這邊不少人已經注意到了。

    頓時，本來就熱鬧的夜市，瞬間人聲鼎沸。

    “走水啦！”

    “看方向，好像是杜家的宅子吧！”

    “好大的火啊，這得驚動官府吧！會不會是有人故意放火！”

    “不知道啊，咱們去看看！”

    七嘴八舌的議論聲裏。

    春喜抱着沒吃完的半罐藕粉湯，朝章景繁道：“咱們去嗎？”

    章景繁瞧她一臉興奮的樣子，笑道：“去吧，有熱鬧當然要看看！”

    說走就走。

    兩人跟在人流中，往烈火焚燒的杜家那邊走。

    走到跟前，才真正看清楚這火到底有多大。

    整個杜家被照的燈火通明，半堵牆讓燒塌了，能看到裏面的人提着水桶來回的奔跑。

    很快。

    有官府的衙役來了。

    章景繁拉着春喜往旁邊站了站，指了那幾個衙役，“你看他們一個個人高馬大的樣子，像是領不到俸祿過得不好的？”

    春喜搖頭。

    章景繁道：“在京都，若是發現老百姓家裏着火，一般是京衛營的人去，我在京衛營當值這些年，也算是盡職盡責，但從來沒有滅火的時候這麼不要命。

    “你看那幾個衙役，幾乎是不要命的往火裏衝了，這府裏的小廝都沒那麼着急。”

    春喜聰明，一下猜到了什麼，“這屋子裏有要緊的東西，不能被燒了？”

    章景繁笑道：“既然放着要緊的東西，不能被燒了，那平時肯定會多加注意，格外小心，你猜，怎麼還會起了這麼大的火。”

    春喜眨眨眼，立刻道：“有人故意放火。”

    火光裏，她和章景繁對視。

    轉瞬，春喜眼睛一亮，壓着聲音，格外小心，“是我家夫人。”

    章景繁很像在她腦袋上呼擼一把。

    但沒那個膽子。

    他怕被春喜識破什麼，就連朋友都做不到了。

    剋制着，他點頭。

    春喜立刻道：“那咱們？”

    章景繁笑，“有人偷雞，咱們就摸狗。”

    春喜亢奮的小眼神嗖嗖的亮，嘰裏咕嚕把剩下那點藕粉湯喝完，抹抹嘴，“走！”

    月黑風高。

    殺人越貨。

    趁着這邊着火，整個杜家都亂哄哄一片。

    章景繁和春喜，在這片混亂裏摸進了杜家一處院子，劈暈了院子裏的婆子丫鬟，抱走了他家一個十來歲的少爺。

    並且留下一封寫的亂七八糟的勒索信。

    要想救回這少爺，拿出十萬兩雪花銀來。

    抱了人從杜家出來，春喜鬼鬼祟祟問：“咱們把人藏哪？”

    章景繁笑，“藏什麼藏，月黑風高的，找個沒人的地方，先揍一頓。”

    春喜驚呆了。

    立刻狠狠的贊同。

    章景繁失笑，“你都不問問我爲什麼要揍個孩子？”

    春喜點頭，“我沒有道德。”

    章景繁：……

    春喜補充，“在濟南府丟的，並且不太打算撿回來了。”

    章景繁：……

    好，好好。

    兩人把小孩兒直接帶到了城外一片小樹林。

    黑漆漆的樹林兒裏，他們一到，一羣老鴉嘎嘎飛走。

    章景繁給了那小孩兒穴位一下子。

    小孩兒幽幽醒來。

    一睜眼，嚇得嗷的一嗓子叫，又撅過去了。

    章景繁無語翻白眼，“這膽子也太小了，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都和狼打架了，我爹，我祖父，我二叔，可真不是個東西啊，就在旁邊看着，都不幫我。”

    春喜蹲在旁邊，“我小時候也和狼打架，但我沒你幸福，你旁邊還有你爹，你祖父，你二叔，他們只是想要鍛鍊你，但你若是真的有危險，他們會救你。

    “我就不一樣了，我和狼搶一隻野雞吃，我要是輸了，不光沒有野雞吃，我也得讓它吃了。

    “我不能輸。”

    章景繁轉頭看春喜，“你以前，不是被西寧那個外祖父收養了嗎？”

    春喜點頭。

    “對啊，但他又不養沒用的，每年我們都會被丟進林子裏，活着出來的，他才會繼續養我們，死了的，就死了。”

    章景繁聽得心裏難受，剋制了一下，沒剋制住，擡手在春喜肩膀摟了一下。

    春喜偏頭靠在章景繁肩膀上。

    “以前我想哭的時候，元寶哥就會這樣摟着我。”

    章景繁：……

    謝謝，這句可以不用說。

    “有一年，我是和當初和我住一間屋的小女孩一起被扔到林子裏的，我們進去的時候就知道，只能出來一個。

    “我那個時候傻，心眼實，我和她說，咱們現在本事大了，咱們跑了吧，去闖蕩江湖。

    “她答應我答應的好好的，但是夜裏，她給了我一刀。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人心險惡。”

    章景繁聽得有些上不來氣。

    春喜小時候，到底吃過多少苦？

    他一直以爲，徐西寧那位外祖父，雖然不是親生的，但是能把吉慶堂給徐西寧，而且派來的王伯人這麼好，對春喜她們也一定不會太差。

    可現在……

    儘管知道，暗衛的挑選是殘忍的，

    但輪到自己喜歡的人被殘忍的對待過，他心裏還是帶着些恨意。

    “後來，怎麼出去的？”

    春喜靠着章景繁的肩膀，看着頭頂黑漆漆的樹冠，“是元寶哥去林子裏找着了我，那時候，我正被狼發現，狼要吃我，是元寶哥把狼打跑了，揹着我，從林子裏走出去的。

    “走了一天一夜，我們才回去。

    “因爲當時給了我一刀的人，她沒走出林子，死在裏面了，我就順利又能留下了。”

    章景繁只覺得嗓子眼有些發堵。

    他只以爲，元寶和春喜，不過都是從江南來的人。

    “那你和元寶……”

    “之前在濟南，元寶哥問我，說，如果章世子，發財哥和元寶哥都喜歡我，我選擇誰。”

    章景繁喉頭一緊。

    感覺連呼吸都上不來了。

    “你怎麼說？”

    “我和他說，如果真是這樣，咱們四個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強。”

    章景繁：……

    章景繁！！！

    他就說，爲什麼從濟南回來之後，元寶經常關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