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千歲的到訪（下）

    果然是千歲。

    藤井樹趕忙把外邊的鐵門打開，走到屋門口去迎接她。

    “樹·哥·哥！！”

    “千歲——？！”

    藤井樹還沒反應過來，熱情的短髮少女便撲入了他的懷裏，緊緊擁抱。

    她的小腦袋在懷裏一蹭一蹭的，十分黏人。

    “嘻嘻...”

    “這麼抱我啊，不害羞？”

    “樹哥哥之前說過可以這麼抱的...而且，反正又沒有外人看見。”

    陽葵千歲緊緊抱着藤井樹的腰，在他的懷裏擡起頭，看他。

    “樹哥哥！幾天不見了，我好想你呀~~”

    “我也想你。”

    “好敷衍~~”

    “我很認真的在說好不好。”

    “那樹哥哥用力抱緊我。”

    “行吧。”

    藤井樹伸出手，稍微將她抱起來一些。

    這丫頭身上很香，抱起來也有十幾歲女孩的嬌小纖細感。

    自從上次感冒之後，這丫頭又黏自己不少。

    藤井樹將她從懷裏推開，疑惑地問，“你不是說這幾天都忙得要命麼？”

    “忙得要命也要抽空過來看望樹哥哥...好吧，其實是母親看我忙太久了，所以特意向父親爲我請了半天的假，我就抽空來看望看望樹哥哥和九花同學啦~”

    陽葵千歲說着，提起她雙手的帆布袋。

    “諾！裏面有蔬菜和水果，是我特意帶來的見面禮...九花同學呢？”

    陽葵千歲往大堂內望了望，沒看到什麼人影。

    “她到東京去了。”

    “又跑去東京了？去上班？”

    “對。”

    “她是不是經常出門忙啊。”

    “差不多，還基本出門都要三四天...還特意跑東京去，也不知道她上學的時候，是怎麼安排時間的。”

    陽葵千歲突然笑得很好看，“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樣就好呀！”

    “這好什麼？”

    “其實...樹哥哥，我這些天，每天都睡不安穩覺。”

    “嗯...?說說怎麼回事。”

    “我晚上會夢到一隻狐狸，它原本很漂亮，很友善，但在我接近它的時候，它突然變得凶神惡煞，‘譁’地一下就用爪子撓我，把我從我自己的窩裏趕出去了。”

    藤井樹想了想，“小樽狐狸是蠻多的。我看還是千歲你近期太忙了，導致容易胡思亂想做噩夢。”

    “我也這麼覺得，”陽葵千歲失落地低頭，“要是我時間更多一些就好了。”

    “過了年就好了，到時候千歲肯定就沒那麼忙...千歲快把東西給我，先進來。”

    “謝謝樹哥哥。”

    “客氣什麼。”

    陽葵千歲笑着走進大堂，臉上的表情卻很快僵住。

    因爲她發現...這裏，和自己初來乍到時的場景，很不相同。

    傢俱上的白布沒有了，玻璃上的污垢和灰塵沒有了。

    頭頂的吊燈是乾淨的，角落裏的碎屑是沒有的。

    簡而言之，明顯有人大張旗鼓地打掃過了這裏，讓這裏多了很多生活氣息。

    明明...明明只隔了幾天。

    “樹哥哥...這裏是剛大掃除過嘛？”

    藤井樹爲她倒熱水，點頭迴應，“對，前兩天我才被九花要求一起大掃除，她說是蜘蛛太多，要求我陪她一起清掃。”

    樹哥哥是被要求的？

    ...還好是只笨蛋狐狸，一點也不知道樹哥哥究竟喜歡什麼。

    ——陽葵千歲這個想法僅僅留存的幾分鐘，便被打破了。

    因爲走到大堂裏面的時候，她往藤井樹的房間看了一眼，她忽然發現...樹哥哥的房間，變乾淨了！

    “...樹哥哥，這是自己打掃的房間？”

    “沒，也不算是，九花幫了我很多的忙。”

    “原來是這樣，明白了...”

    “千歲要不要喝茶？我去給你倒。”

    “謝謝樹哥哥，熱水就行了。”

    陽葵千歲在藤井樹看不到的地方，對着他整潔的房間，笑眯了眼。

    這算什麼？

    她要求的？她打掃的？

    她憑什麼能打掃樹哥哥的房間，這是私人空間，私人地盤...她憑什麼能到這種地方來。

    這明明是自己的地盤。

    明明只有自己才能——

    冷靜...必須冷靜。

    上次樹哥哥感冒，她就搶走了自己照顧樹哥哥的資格。

    這次...連照顧樹哥哥生活的機會，她都要搶走嗎？

    陽葵千歲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不行...絕對不能再這樣下去。

    她必須有所行動。

    ......

    客廳沙發上，陽葵千歲接過藤井樹遞來的熱水，低下頭，注視着杯中自己模糊的倒影：

    “樹哥哥，對不起...”

    少女的聲音很低落。

    “對不起？”藤井樹端着水杯回身，到她身邊坐下，“千歲道歉做什麼？”

    “...因爲這幾天都沒來看望你。”

    藤井樹微笑，“這有什麼，伱有自己的事情忙。”

    “可是...！這些天樹哥哥沒有去上課了...外面經常下大雪，沒辦法出去...樹哥哥一個人待在家裏，會很無聊的。我明明知道這些，卻一直都在忙自己的事情。”

    藤井樹愕然，千歲...真是懂事。

    還關心自己一個人這些天孤不孤獨。

    說起來，以前在東京的時候，也是這丫頭總是詢問自己在做什麼吧，然後給自己分享她的日常。

    她那時候，就是不想要自己一個人太過孤獨吧？

    自己身上這套現在穿着的棉衣，還是她花10萬多円零花，給自己買的。

    穿起來有着別樣的暖和。

    感受棉衣帶來的溫暖，他忍不住將聲音變得柔和。

    “千歲，你有點把我當做是小孩子了吧。”

    “沒有，”陽葵千歲很確定，也很認真，“這不是小孩子不小孩子的問題，而是樹哥哥本來就是個容易寂寞的人，以前在福利院的時候，樹哥哥就經常在一個人讀書，從來不去參加大家的活動。”

    “那不是因爲...我要考大學，當老師麼。”

    “後來，樹哥哥上了高中，依舊是這樣，每天都埋頭苦學...我從來沒見有什麼同學去找樹哥哥你玩。樹哥哥總喜歡一個人待在一大片空地裏，吹着薩克斯，靜靜地待在星空下...這不是樹哥哥內心寂寞的表現麼？”

    “......”

    藤井樹啞口無言，他還有點不知所措。

    千歲...什麼時候注意到了這麼多？

    在他的印象裏，千歲一直是那個很黏自己，同時還有些天真可愛的小女孩。

    她應該只知道待在自己身邊才對...什麼時候注意到這麼多了？

    不是因爲近幾年她長大了，懂了些東西，而是她過去...都一直都在關注自己這些？

    陽葵千歲陽光地笑起來，“樹哥哥不否認這一點吧。”

    “...千歲說得對。”

    “樹哥哥的肩膀，可以讓我靠一下嗎？”

    藤井樹沉浸在回憶，遲疑兩秒才回答，“...隨意。”

    陽葵千歲隨後向他靠近，像是妹妹一般，自然而然地靠向他的肩頭。

    “樹哥哥也不要覺得有什麼尷尬和不好意思的...因爲過去，我不都是這麼陪着樹哥哥麼？無論是一起出去玩，還是一起堆雪人，亦或是一起看星星...只不過那時候的我，不會將這些話說出來，現在我知道怎麼表達自己內心的想法了。”

    “千歲...”

    “樹哥哥一直都是個特別寂寞，但又不喜歡寂寞的人...每次我去找樹哥哥玩，都能感受到他的開心，樹哥哥也特別特別喜歡我這個妹妹。”

    藤井樹失笑，心裏有點被妹妹體貼照顧到不適應的些許羞澀，“...千歲你變得貼心了好多。”

    “樹哥哥害羞了！”陽葵千歲笑起來。

    “...嗯咳，人之常情。”

    “沒必要的，我一直都是這樣，我雖然沒有樹哥哥聰明，學習沒那麼好，可一直都在愛着樹哥哥。樹哥哥之前不是也說過麼，我們是家人...我是哥哥你唯一的家人。”

    丫頭溫暖的話語，句句入心。

    “是這樣。”

    “所以樹哥哥有什麼難事，心裏孤獨了，不舒服了，一定要和我這個妹妹說...我一直都在愛着樹哥哥。”

    好暖...

    但藤井樹忽然想要嘆氣，自己什麼時候變這麼軟弱幼稚了。

    需要靠兩個比自己還小的少女來獲得些許心靈慰藉。

    以至於自己的妹妹，都看出來自己內心孤獨敏感，用溫柔的話來安慰撫慰自己。

    羞愧...實在是羞愧。

    這種情感以至於影響到了他對未來的思考。

    其實...沒什麼好糾結的對吧？

    夢想的確是碎了，敗給了現實，以至於他從東京逃回了小樽。

    可他這個人還在這裏，腦海裏讀書十多年的知識還在，就連鬆前心春這麼聰明的少女，也一直在稱讚自己學識淵博。

    既然學識淵博，那爲什麼又一直衝不出迷茫呢？

    對，自己不該如此躊躇。

    應該重拾過去的勇氣才對。

    “嘿嘿~”

    “千歲笑什麼？”

    “樹哥哥害羞的話，那就抱一抱我，抱一抱就不害羞了。”

    “那...試試？”

    “好~”

    的確，抱一抱千歲，就沒覺得有什麼好害羞的了。

    千歲一直都是如此喜歡自己的妹妹，她長大了，懂得了更多的情感。

    察覺到自己的情緒，然後比過去更加體貼和溫暖，也屬實正常。

    “哥哥的懷裏好暖...”

    “千歲，你啊你...”

    陽葵千歲笑着，又像是妹妹一樣，撲到藤井樹的懷裏撒嬌，“樹哥哥也不用擔心，寂寞的話，記着有我陪你呢，東京太遠了，我只能給你發些信息，但在這裏不一樣，我隨時可以過來找你...冷了，就像這樣抱一抱就好。”

    藤井樹笑了笑，只覺得她可愛，摸着她的頭，“謝謝了。”

    “樹哥哥...”陽葵千歲享受般地，頂着他摸頭的手，十分嬌氣地喊了聲。

    太黏人，太可愛了。

    “怎麼了？”

    “我覺得...樹哥哥應該儘快找到工作才對。樹哥哥免費在九花同學的家裏，總是叨擾九花同學也不太好，再怎麼說，她也是個女孩子呀，同居話，還是要避避嫌的。”

    “這倒是。”

    “樹哥哥還有找工作的想法沒有？”

    藤井樹捏起下巴，“嗯...有是有，但沒什麼動力，因爲這些天都沒什麼好消息，但是看到千歲你這麼照顧我，心裏就覺得我都是你哥哥了，不能不這麼不爭氣吧，又有想要克服困難的想法了。”

    “那——！”陽葵千歲看到他近在咫尺，又特別認真的臉，忽然好想一口親上去，將他佔有，但她知道還不能這麼做，“樹哥哥找到工作了，能不能讓我先幫樹哥哥找住的地方...我想要樹哥哥離我近一些。”

    “哪能這麼麻煩你啊。”

    “不麻煩！只要是幫得到樹哥哥。”

    自己搬出去住...九花這個朋友會不會傷心啊？

    藤井樹認爲還要考慮到這一點，他也不太清楚，以兩人目前的關係，她會不會同意自己長期住下去。

    “這件事再說吧，我再想想。”

    “樹哥哥...”

    “好了好了，別這麼撒嬌了，都這麼大了，你不害羞，我還羞呢。”

    “那就再抱一下。”

    “行，就一下啊。”

    “嗯，就一下。”

    陽葵千歲明顯是從剛纔那句話中，感知到了什麼。

    少女緊緊依偎在藤井樹懷裏的同時，在他視線看不到的角落，臉上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陰沉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