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多多少少開始有點...不那麼討厭你了!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我不喜歡偷懶字數:5157更新時間:24/07/01 03:07:06
    “......”

    將目光投向房間的另一側。

    夜晚的雪花浸染着窗戶,不請自來地在邊緣一點一滴地聚集、匯聚,染白一片。

    窗玻璃隱約透露出自己一個人側躺在牀上的影子。

    ——自己依舊清晰記得那天的感覺。

    空無一人的車站、漫天紛落的雪花,頭戴貝雷帽,披着紅色披肩,伸出手,遙望黑色天空的少女。

    不可思議。

    明明是第一次見到這個畫面,自己卻總覺得似曾相識,以至於到現在都難以忘記。

    每次想起這個畫面,心頭有種難以言明的情感涌上心頭,覺得這副畫面十分熟悉,覺得這副畫面在吸引自己。

    這是爲什麼?

    藤井樹心不在焉望着窗外的雪夜,少女位於車站的身影再一次浮現出來。

    美麗、空靈、潔淨...

    那仰望天空的無神雙眼——

    啊...

    藤井樹忽然明白了。

    玻璃中的倒影就是答案。

    那雙迷茫的眼神,同自己一模一樣。

    *

    咚咚...

    咚咚...

    輕細的敲門聲。

    輕細到以至於藤井樹足足花費十分鐘,才讓自己從睡夢中掙脫出來。

    他下意識地看了眼窗外——

    雪停了。

    但天氣說不上好。沒有陽光、沒有太陽,天空是灰色的,城市裏的一切都被雪覆蓋。

    剛起牀意識還不算太清醒,藤井樹慢悠悠撐起身體。穿上拖鞋,下牀,打開門後,才看到是九花月這丫頭有些難爲情地站在自己的房間門口。

    “那個...!”

    九花月語氣擡高,將腰桿挺得筆筆直,她將臉和視線都略微別向一旁。

    “什麼事...?”

    “我昨天晚上,不是說要下碗麪條給你吃麼...”

    藤井樹記得昨晚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來着。

    “嗯。”

    “這個...算是感謝大叔你...!也算是拿來和你昨天晚上的薯片進行置換的物質。”

    “很合理。你做好了?”

    “還沒開始,我才把調料準備好,煮好了才叫你起牀的話,我怕面會軟掉,那樣就不好吃了。”

    如果他沒誤解兩人之間關係的話,彼此之間應該是兩相厭更多一些吧?

    經歷偷聽事件,她更應該討厭自己這個大叔才對。

    還是說,昨晚她偷偷一個人哭,自己跑過去一番安慰,說些她漂亮善良之類稱讚她的話,的確安慰到她了?

    “大叔...可以起牀了對吧?你要現在起牀的話,那我現在就去煮麪條。”

    藤井樹眼神古怪,“伱突然這麼小小心翼翼地對我說話,我反而很不習慣。”

    “...?我不是一直這樣說話麼?”

    “哪有,你從來都是一副高嶺之花的形象,冷漠、生人勿進,就差臉上寫上‘別和我說話’這幾個大字。”

    “那好,”九花月略微調整,將語氣變得冷漠,“大叔你快點去好穿衣服,我就要下去煮麪條了。”

    “眼神帶點嫌棄。”

    九花月立刻變成嫌棄臉,冷淡又厭惡地說道:“大叔你最好快點去穿好衣服,我要下去煮麪條,等會兒面不好吃可不怪我!”

    “這樣舒服多了。”

    九花月收起表情,古怪地說:“...不明白你爲什麼會喜歡我這樣說話。”

    “因爲正常。”

    *

    這丫頭昨晚說是要做碗麪條饞哭自己,可藤井樹看得出來,她很少下廚。

    她連麪條撲鍋都不知道如何去處理,以至於只能胡亂攪動湯勺——雖說這樣做也對吧。

    她煮麪條,勝在她作爲女孩的細心。

    水開了,她計時,然後按時將麪條丟就進去煮。

    煮麪條,再計時,在一個確定的時間,再將麪條撈出。

    調料估計她也是做了功課,提前搭配好的。

    藤井樹特意朝那兩個碗看了眼,一碗調料少,一碗調料多。

    調料多的那碗自然味道重,她將這碗麪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

    “...味道如何?”

    “不賴,你煮麪條還不熟練吧。”

    “嗯...你怎麼知道的?”

    “看動作就看得出來。很好吃,作爲你給別人的第一碗麪條來說。”

    “...謝謝稱讚。”

    ......

    之後,就都是安靜的吃麪時間,相對無言。

    藤井樹面對這種氛圍實在是習慣了,遂開口問道:

    “九花你是有在當模特的工作吧。”

    “啊?嗯,是的,在當。”

    “前幾天你消失,其實是飛回東京去了?”

    “差不多。”

    “看起來你好像不太喜歡這份工作的樣子。”

    “因爲是無意義的...勞頓那麼久,飛過去還什麼工作都沒有做成...大叔你呢?你這些天臨時工作做得如何。”

    “還不錯。”

    又是兩句客套的詢問。

    之後便再次進入了長時間的緘默。

    .......

    大概是九花月察覺到了兩人彼此之間的僵硬,她鼓起勇氣,深吸一口氣,主動開口詢問道:

    “大叔你,到底是怎麼看待我的?”

    藤井樹頗爲意外的擡頭她,“這很重要?”

    九花月認真臉:“很重要,這涉及到我們之間應該如何相處,以及我究竟是不是討厭你這個大叔。”

    “你突然上來這麼問,讓我也很苦惱啊...但我對你的評價其實很簡單——我對你有感覺。”

    九花月驚愕臉:“...?大叔你——”

    “別誤會了,我又不是說喜歡你。”

    “這不是說喜歡我是什麼?大叔你果然——”

    “別急,我只是說,身上的一些東西在吸引我。”

    藤井樹想起車站那天的畫面,視線不由自主地向下。

    “...!”

    九花月愣了愣,然後注意到他目光的下移,警惕地用雙手護住胸。

    藤井樹立刻笑了,“你怎麼老往這方面想?”

    這丫頭不護胸還好,一護住,就不得不令人在意。

    他不想把自己所見描述得太流氓,可又不能忽略客觀事實,所以就儘量委婉一點描述吧——不像是十六歲。

    九花月生氣了,鼓起臉:“你還看!果然,男人都喜歡注意這個地方!”

    “你不護我反而不會在意,男人是都喜歡,但我可不一樣。”

    “你不是男人?”

    “你這什麼話。”

    藤井樹強忍住眉頭的跳動,“意思是我對你根本就不感興趣!你年齡太小了,我上高中,你八成才學會說話。”

    “絕對假話...”

    九花月護着胸,低下頭,小聲嘟囔,“反正我就沒見着有男人不喜歡的...拍個時裝照都要我露一點出來,還都說我大來着...都特討厭。”

    藤井樹沒聽見她的自言自語,繼續說道:

    “我剛纔的意思,是指我在那天被你的眼神所吸引了。”

    “眼神?”

    “迷茫、孤獨,不是麼?”

    “......”九花月莫名沉默一小段時間。

    “我們是同一類型的人,”藤井樹將筷子放下,“要不要聽聽大叔的想法?”

    “...那你說吧。”

    藤井樹繼續說道:“那天...你很漂亮,但對我而言,更漂亮的,是你的眼神。

    “我看得出來你那眼神代表着什麼,並不是我這個眼神見得多了...而是我過去也總喜歡沒事就總盯着一個地方看,有着同樣的眼神。

    “我常常會在雨天,看向室外,也不做其他什麼事情,就只是看着雨點落向地面、盯着雨點叩響我辦公室的窗戶,敲打外面操場上的綠葉。

    “我並不是不會思考,所以我常常在想,究竟是因爲什麼,導致我總喜歡看向窗外,總喜歡一個人默默地聽着雨聲。

    “其實答案很簡單了,就是因爲——空虛。

    “自打老師的夢想徹底在現實中破滅以後,我始終在這個世界上找不到我的寄存之地,我根本不存在什麼可以交流的朋友、家人、愛人。

    “我內心的情感難以宣泄,內心的孤獨得不到慰藉和分享...所以,我將情感寄託於雨水上,看它短暫的一生,看它自天空中落下便不知道去往何處...同樣漫無目的、隨波逐流的一生。

    “說白了,喜歡發呆,無非就是內心空虛罷了,因爲自身找不到實感,所以思維才會那麼飄忽。”

    大叔...內心原來是這麼想的麼?

    九花月聽完他所說的話,並不是沒有感觸...她自己也喜歡發呆。

    如果發呆真的就如他所說的那樣有所意義,那麼...自己總喜歡一個人呆着,是因爲自己在享受空虛帶來的感覺麼?

    好難去想...好難去理解...

    但同時,也好想去瞭解真正的自己。

    自己到底在渴求什麼?

    自己又會因爲什麼,而感覺到幸福和快樂呢?

    而眼前這個大叔,和自己一樣,感受到過寂寞和冷麼?

    他現在也還在寂寞和冷麼?

    自己忽然覺得他比過去親切了不少,是不是也是因爲...自己同他一樣,是在這個世界上迷茫且找不到真正歸屬的人?

    ......

    自己這番話,對一個十六歲的女孩來說,還是太難理解了吧?

    藤井樹不求她能全部理解,她能全部聽完自己的話,並有了一定的思考,那便十分值得了。

    “大叔...”

    “嗯?”

    “我有一個請求。”

    “說吧。”

    “我...其實不太能完全理解大叔你剛纔所說的那些話,可我...總能隱約從你的話裏面感受到一些什麼。現在我也確定了的...你剛纔的確不是在看我胸。”

    藤井樹:“......”

    “感情你還在糾結這個...所以你的請求是什麼?”

    “這個話對我來說有些難以啓齒,因爲你是大叔嘛...但我還是覺得想法就應該現在說出來...大叔你既然現在沒有工作需要忙了,沒有事情,那可不可以...陪我多聊會兒天?”

    “聊天?聊什麼。”

    “什麼都行!只要是聊天就行...”

    九花月急切起來。

    “你可以問我些事情,我的愛好,我的小習慣,我喜歡吃的東西是什麼...”

    “這東西對你來說,是你的個人祕密吧,願意和我說?”

    九花月先是安靜,而後才慢慢地回答道:

    “我不清楚我爲什麼要對大叔你說這些,可是仔細想想,我從來都沒對人說過我喜歡什麼,我喜歡一個東西的真正原因,我從沒有分享過自己喜歡一樣東西的喜悅...

    “很久很久以前,我聽到一首特別特別喜歡的歌,想找個人分享...卻發現大家大多是不在意我的分享,亦或是非常敷衍地聽一下就了事...過分一點話,還會被評價一句難聽,被說‘你就喜歡這個?’......

    “自此以後,我發現我的開心永遠都是我一個人在享受,我從來都找不到什麼可以分享的人,也找不到什麼可以理解我的人...所以——”

    藤井樹明白了,“所以,你現在就是想拿我當一個聽衆是吧?”

    “嗯...”

    “行,我願意傾聽你的分享。”

    “真的?!謝、謝謝大叔...”

    藤井樹答應了,雖說自己這樣只是單純的一個情緒傾瀉桶。

    可大概能讓這丫頭昨晚擠壓的不好的情緒,得到一定的宣泄吧...這樣她也就能好受一點。

    ......

    接下來,丫頭的話可就比以往要多得多了。

    從她的常用品、愛好、回憶,到講究,還有她個人的小習慣。

    例如她說她喜歡看別人泡咖啡,說這樣特別有情趣。

    例如她說她特別喜歡小零食,但卻從沒有人帶她去真正的零食店看過。

    例如她說她的特長是劍球,小時候在朋友之中靠這個獲得了一片稱讚,還起了一個她到現在都不願提起的特別奇怪的招式名。

    她還說她特別擅長撈金魚,只要是在祭典上被她盯住的金魚,從沒有能從她手裏逃走的。

    她喜歡的花是薔薇、她喜歡的便利店食物是關東煮、她喜歡上運動鞋的原因,是因爲她過去大多數時間都沒有鞋子或是穿高跟鞋......

    “......”

    藤井樹在一旁沒有說話,只是在耐心地聽她講述自己。

    經常性地,九花月會說着說着,便笑起來...還問大叔明白那種感受不,理解自己的那種喜歡不。

    說實話啊,大多數理解不了。

    可一看到這丫頭那麼高興地說着這些瑣碎的小事,冰冷的心,也會被她的情緒所感染。

    會去想“原來喜歡,就是這麼簡簡單單”。

    當然了,聊天之中也有爭執。

    藤井樹就很不能理解鯊魚有什麼可愛的,吐槽了一句。

    然後九花月就生氣了,一個勁地說鯊魚就是有那麼可愛,就是有那麼好。

    “大叔果然就是大叔!不可理喻!”

    “既然這麼好,鯊魚爛片,你也喜歡看?”

    “不許你說爛!超棒的好不好!我給你數數啊,”九花月開始掰指頭,“鯊魚大戰烏賊娘,鯊魚大戰烏賊娘2,太空鯊魚,火山鯊魚,奪命雙頭鯊,章魚鯊...”

    “停停停!你報菜名呢?這鯊魚爛片怕是得有十多部。”

    “才十多部,大叔你也太小瞧鯊魚了!我記得上次東京就有個私人影院只放鯊魚電影,連續放了整整一個星期,五十多部呢!可惜那個時候我還有其他事,沒機會去看...太可惜了。”

    “......”

    五十多部...感情你還真想去看啊。

    藤井樹不認爲有誰能陪她連續看一個星期的鯊魚爛片,她未來的男朋友也絕對不行。

    這玩意兒得看吐。

    九花月這麼一大通的事情吐露完,過去了幾個小時。

    直到沒什麼事情可以說了之後,九花月才忽然意識到藤井樹已經耐心陪了自己一整個上午。

    “抱歉...讓大叔你聽我這麼多話了。”

    “沒事,挺有趣的...你說這麼多,才是讓我發現你內心和普通的小女生一樣豐富。讓我有一種‘你腦袋裏怎麼有那麼多想法’的感受。”

    九花月掩嘴,好看地笑了笑。

    “大叔你是一個很好的聽衆,也是個很好的聊天對象,很有趣...我發現你居然真的能理解我好多喜歡的事情...”

    “所以?”藤井樹聽出來她話裏有話。

    “......”

    “嗯?”

    “所以...我多多少少開始有點...不那麼討厭你了!”

    藤井樹微笑,“直接說有點喜歡不就好了?”

    “不一樣...是不那麼討厭!不是喜歡!總、總之...謝謝大叔...”

    九花月臉蛋微紅,目光躲閃,說着說着,又逃走了,逃到了昨天樓梯口的那個位置。

    藤井樹知道她還有話沒說完,於是將目光注視向那個位置。

    果不其然...幾秒後,九花月的小腦袋便探了下來,她用有些猶豫,有些羞赧,又無比確定的話對客廳裏的藤井樹說道:

    “...下次我遇到喜歡的CD,會多買一張送給你的!嗯!就這樣!拜拜!”

    說完,她便再沒了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