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歡迎回家

    “樹哥哥...歡迎回來！！”

    系了側綁的短髮少女突然往前，藤井樹始料不及，被她撞到懷裏，被迫朝後踉蹌了一步。

    是真疼啊。

    “千歲——”

    “嘿嘿，剛纔絕對不是有意嚇樹哥哥的！”

    “是故意的，對吧。”

    陽葵千歲在他的懷裏蹭着蹭着，忽然止住了，她雙手撐開，“樹哥哥身上怎麼有股...像是狐狸的味道？”

    “你是說香味吧，那是平安符。”

    “平安符？”

    藤井樹將鑰匙串摸出，給她看了看鬆前送的平安符。

    陽葵千歲看見上面叼着玉鐲的小雪狐，注意到了這是個手工品，絕對是個女孩子送的，“誰送樹哥哥的？”

    “就是之前我給你說的，我教的那個學生。”

    “...樹哥哥...！桃花運真好！”

    “什麼桃花運啊，人家覺得我教得好，出於禮貌才送我的。”

    藤井樹收回鑰匙串，掛在了腰帶上，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安撫了下她吃醋的小心思。

    “好了好了，千歲先說說你怎麼在這兒。”

    “樹哥哥說得好像就不喜歡我出現一樣...”

    這時候藤井樹才聞到屋內飄來的飯菜氣息。

    再一看這千歲身上的打扮，圍裙都還穿在身上，她手裏拿的金屬物件也不是什麼兇器，而是鍋鏟...

    這丫頭是在做飯，等自己回家，她大概是從安保攝像裏看到自己進門了，所以特意跑出來迎接自己......

    心一瞬就柔軟了。

    “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好奇你爲什麼會在九花家而已。”

    陽葵千歲踮起腳，腦袋朝右傾斜，短髮和髮帶側綁隨之搖曳，笑臉重新出現在藤井樹的視線中。

    她明顯沒有在意，故意說出的剛纔那話。

    “今天父親給我放了一天假，所以我就跑來找樹哥哥玩了，結果我忘了樹哥哥去當家庭教師的事情...所以只好在九花同學的家裏玩一天啦。”

    藤井樹擡頭，沒看到九花月。

    “她在樓上呢，說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也不好打擾到她。”

    “你和她打好關係了？”

    “相處得不錯哦！雖然九花同學蠻冷淡的，但這都不是問題，中午她還特意留了我吃飯。”

    意外啊，九花挺抗拒陌生人的，居然能和認識不多的千歲相處得不錯？

    還是說她們同齡小女生本身就惺惺相惜。

    “那還挺好。”

    “樹哥哥，九花同學中午做的飯菜可真是好吃呢~還滿滿五個菜~”

    早上他才給九花做了滿滿五個菜，早上她肯定吃不完。

    所以說，千歲說中午的菜的意思是——

    藤井樹笑起來，“下次，下次，下次絕對做給千歲你吃。”

    “還下次...”

    “那就現在，現在可以吧，正好現在是晚飯時間，我多做一個菜給伱。”

    陽葵千歲放下手，回過頭來說道：

    “這次就不用麻煩樹哥哥了，晚餐我做好了。我在意的是爲什麼當家庭教師這麼晚才回來，我給你發的信息你也沒查看。”

    “因爲工作量比較大。信息沒看是因爲沒電了，我一直在用電腦來着，想着回家去充。”

    “工作量這麼大爲什麼還接啊。”

    “錢多啊，就是這麼簡單。”

    “那好吧...”

    “抱歉讓千歲你在家等我這麼久了啊，還麻煩你提前做了飯菜。”

    一聽到藤井樹的感謝，陽葵千歲立刻就像個小太陽似地笑了出來，“都是小事情！不說這些沒用的話了，樹哥哥快點來吃飯，這麼晚你肯定餓了。”

    然後藤井樹就被丫頭牽着手來到客廳。

    她還說那天早上沒什麼食材，做的東西不好，今天下午她可是特意去超市逛了一趟，說是要讓樹哥哥好好嚐嚐陽葵家的手藝。

    應該說丫頭不愧是繼承了她養父手藝，是陽葵家下一代的大廚吧，餐桌上五菜一湯，光是從樣式來看，都板板正正的，非常有餐館的味道。

    聞起來也特別香。

    丫頭還不讓自己打飯，讓自己坐着就好。

    “樹哥哥，你的飯，特意給你多打了點。”

    “謝謝。”

    “不客氣不客氣。”

    藤井樹坐在餐桌旁，看了看這滿大桌子的菜，又看了看她跑去電飯鍋旁盛飯，熱情洋溢的樣子，不由心想...千歲也太能顧家了，也不知道以後誰有機會能和這丫頭談戀愛。

    還真是便宜了那小子。

    說起來，要是千歲哪天真帶了個小男友過來見自己，還高興地跟自己介紹說“樹哥哥，這是XX，我新交往的男朋友”，心裏確實會有些捨不得...像是看到女兒出嫁。

    “話說早上我做的四菜一湯你們都吃完了？”

    “樹哥哥你做的本來就不多。”

    不對啊...

    藤井樹記得自己做得蠻多的啊，至少夠兩個人吃三頓。

    他早上走的時候還留了不少。

    “九花不一起吃嗎？”

    “啊，這個啊...那我去喊九花同學下來吃飯。”

    “嗯，去吧，以往她也是這個點了才會吃點東西...我等你們，注意別上二樓，那丫頭不喜歡別人上去。”

    “這個我知道。”

    藤井樹原以爲九花月一開始會拒絕千歲，可沒想到千歲到樓梯口喊了她幾下，動用了同學關係，她便下了樓。

    她看起來還是與兩人有些生疏的樣子，可千歲才不管那麼多，拉着她就到餐桌旁入座，還給她打飯，把碗筷一併放到她的面前。

    ——這在藤井樹看來，千歲今天和九花相處了一天，相處得還相當不錯？

    吃飯的時候，能看出來九花月很喜歡千歲做的菜。

    一碗接着一碗，千歲都看呆了，捏着筷子說出“有這麼好吃麼...”這樣的話。

    晚上洗碗，九花月主動留了下來，但藤井樹看得出她不太會洗的樣子，速度太慢，想必是這大小姐從小養尊處優，沒幹過這種家務活，也就讓她回樓上先休息去。

    “九花。”

    “嗯...？”

    上樓之前，藤井樹在樓梯口喊住了她。

    “今天你和千歲相處得不錯吧。”

    “還行。”

    “你覺得千歲怎麼樣？”

    “怎麼樣...？”九花月表情古怪。

    “今天你們倆相處了一天吧，意思就是你覺得她給你的觀感如何。”

    “很好。”少女的回答十分簡潔。

    “千歲說你在學校裏沒什麼朋友，我看你和千歲還挺合得來的，要不...你試着和她做個朋友試試？”

    九花月站在樓梯口的臺階上，往開放式廚房內還在忙洗碗的陽葵千歲看了一眼。

    藤井樹見她猶豫，淺淺微笑，補充了一句：

    “我知道直接這麼說會有些突兀，可在一段人生中，朋友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支持、分享、理解與傾聽，如果真的有一位能稱得上朋友的同學，生活的幸福感都會大大增加...而千歲，我從小看着她長大，知道她是個好孩子，如果你想試着找尋一位理解並認同你的人，千歲那孩子是很好的選擇。”

    九花月眨了下繽紫色的眼眸。

    “怎麼了？”

    “沒什麼，”少女又搖搖頭，忽然注意到了他腰帶上的鑰匙串，那個護身符，似乎讓她十分在意，“只是覺得大叔你忽然很符合你老師的身份。”

    藤井樹聞言，搖頭迴應，“只有之前是罷了。”

    “你的護身符能不能給我看看？”

    “護身符？你和千歲怎麼都關注這玩意兒。”藤井樹從腰帶上取下鑰匙串，遞給她。

    九花月接過後，看了那護身符好久。

    “誰給你的？”

    “一個學生，姓鬆前。”

    “......”

    藤井樹見她忽然沉默良久，“你喜歡？”

    九花月搖頭，遞還給他，而後回身，手拉住樓梯間扶梯的同時，只留給藤井樹一個纖細的少女背影。

    “那同千歲做朋友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藤井樹又朝上方詢問了一聲。

    九花月停了下來。

    “謝謝，我會考慮的...”聲音從她的背影傳來。

    “那就好。”

    “另外...早上的事......也謝謝了，你做的菜很好吃。”

    少女說這句話時在中間頓了頓，聲音也莫名低了不少、慢了不少。

    藤井樹不清楚她是不是羞於承認自己做的菜好吃，說完這句話後，她上樓逃跑的速度也隨之變快。

    他望向少女消失的地方。

    這孩子還是挺有禮貌的。

    ......

    就是不怎麼坦率。

    重新來到廚房，這時候千歲已經把碗差不多洗了一半。

    “樹哥哥剛纔和九花同學聊了什麼？”

    藤井樹接過她清洗第一遍的碗，又用冷水沖刷，“千歲你不是和她都在橘北讀書麼，我就和九花說，如果她沒什麼朋友的話，不妨來找你做個朋友。”

    “欸...樹哥哥把我推薦給她了啊。”

    “不願意？你不是挺喜歡交友的麼，而且九花可是會彈吉他的哦，你又從小喜歡音樂，可以和她交流交流。”

    “倒不是不願意...應該說，今天除了想來找樹哥哥以外，就是爲了找九花同學做朋友的。”

    原來如此。

    怪不得九花沒有太過抗拒自己給她的提議，原來千歲早上就和她說過了。

    “真是意外啊...不過千歲你不怕她搶了你在學校的地位？”

    “有那麼一點點，不過我可不怕她！畢竟樹哥哥也說過的，我只要稍微打扮一下，就會比她還要漂亮！”陽葵千歲擡起下巴，閉上了眼。

    “千歲，好勝心不用那麼強，”見她自信又驕傲的模樣，藤井樹又想摸她頭了，“有時候太要強的話，受傷的只會是自己。”

    “這可不行！而且...樹哥哥今天沒發現什麼嗎...？”

    陽葵千歲稍稍將臉朝他的方向側了一些，淡色的眼線、可愛的側臉蛋、短髮上的紅色側綁尤其醒目。

    她還眨了兩下右眼，像是在故意提示他。

    “當然！我家千歲今天不僅畫了眼線，還抹了點很淡的口紅，特別的漂亮。”

    “真的？”

    “嗯，除了化妝技術有點俗以外...千歲作爲女孩子還是很可愛的。”

    “...樹哥哥...真過分...！哪有這麼夸人的...”

    見千歲瞪着自己，一副鬱悶又有點生氣的樣子，藤井樹覺得她可愛得緊，也就不逗她了，“好吧，騙千歲你的，妝化得很不錯，什麼時候學的？”

    “還是學了有一段時間了，”陽葵千歲仍舊很在意，洗碗的時候抹兩下盤子就看一下他，“真的好看？”

    這次，藤井樹認真點頭，“很好看，我就很喜歡這種淡妝，僅作點綴，不喧賓奪主。”

    “那就好...”

    能看得出來千歲被誇讚後在內心喜洋洋的小心理。

    “主要還是千歲你本身就長得好看，光是臉型就很可愛，搭配上你用了側綁的小短髮，元氣又醒目，從旁人來看的話...是一個看一眼就能讓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小太陽。”

    “樹哥哥...”

    “怎麼了？”

    “真會夸人...”

    “高興吧？”

    “高興...”陽葵千歲說着說着把頭低了下去，慢慢洗碗，“其實...從初中升上來的時候我有考慮去樹哥哥那所高中讀書。”

    “我記得你好像去年和我說過這事，後來因爲距離溫泉店太遠，所以沒有過來對吧。”

    “嗯...畢竟我還要幫着溫泉店，父親的腿腳不好，橘北也是一所很好的學校......樹哥哥還記不記得你要離開小樽去京都讀大學的時候？”

    藤井樹盯着手裏泛光的瓷碗，回憶起了過往的畫面，淺笑道：

    “當然記得，那時候千歲你不是很捨不得我走麼，一直躲在家裏哭來着......直到我火車要開走了，你才眼淚嘩嘩地跑過來送我。火車開動的時候，你還一邊追，一邊對我大喊‘樹哥哥，在京都要加油！’這樣鼓勵的話？”

    “樹哥哥還記得這些呀...”

    “怎麼能不記得，當時福利院來送我的大家都還在後邊笑來着，”藤井樹回憶起來，感嘆道，“只可惜當時的孩子們已經都不在福利院了，各奔東西...七年...快八年了，當時來送我的人中，除了院長外，就只有千歲你還留在小樽了吧。”

    “嗯...只剩下我和樹哥哥了...也正因爲如此，我在橘北上高中的時候，就抱着一種以後一定要考進東京的想法而前進。”

    “爲了見我？”

    “嗯！”

    “只是爲了見我？”

    “不行麼？”

    “......”

    藤井樹從陽葵千歲堅定的眼中讀出了某種特殊的感情，這種感情在過去，兩人還在福利院生活的時候，他經常見到。

    特別是自己在分享給她一塊零食，獲得她的親暱與靠近的時候。

    名爲“依賴”的情感......

    “當然，這是千歲你的自由...只是啊，作爲哥哥還是要給千歲你一些建議，不要只爲了一個人而去規劃整個人生。”

    “嗯...我明白...但是樹哥哥，我想說的是，我已經抱着還有三年時間不能到樹哥哥的想法在前進，沒想到樹哥哥突然回了小樽，對我而言，這是天大的驚喜...所以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很高興樹哥哥能夠回來。”

    藤井樹淺笑，“千歲真正想對我說的話是什麼？”

    “樹哥哥，歡迎回家。”

    ......

    藤井樹無言良久。

    無需其他言語，僅千歲丫頭這句話，他便覺得足夠了。

    僅憑這一句話...對自己而言，小樽真的比東京要好太多太多。

    接下來的時間，無論是洗碗還是藤井樹送丫頭回家，都能很明顯地觀察到她高興了不止一個程度。

    在公交車上面，她還一個勁地笑着朝自己揮手告別。

    藤井樹看在眼裏，只覺得無論夜晚風雪再大，她的笑顏總能夠融化堅冰。

    有個小太陽一般的妹妹，果然...是件非常令人開心的事情。

    藤井樹收回目光，沿着風雪堆積的街道向回走去。

    因爲千歲，他多多少少感知到了自己在這個世界中的存在感。

    他這個人，做什麼都要一點目標。

    失去了目標就像是失去了方向感，不知以後爲何前進，更會失去了自己在這個世界中的存在感。

    而千歲...很大程度地能讓他感知到自己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意義。

    被在意，被在乎，被關心甚至於被愛。

    正是因爲千歲所帶來的正面情緒，自己才不至於陷入到迷茫的泥潭裏吧...

    嗯，多多少少有些想讓自己好好生活下去的動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