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千歲來了

    藤井樹發覺這對講機系統還有視頻功能，他打開後，透過對講機系統的LED小屏幕看到千歲這小丫頭手裏提着什麼東西，站在九花家的門口。

    “樹哥哥，我可以進來嗎？”

    陽葵千歲朝攝像頭湊近臉，眼睛在屏幕中大了不少。

    千歲怎麼來了。

    還來這麼早。

    “...可以，鐵門我給你打開了，千歲你先進來，在屋門口等着我。”

    藤井樹熄滅剛點燃的煙，回房間穿了件外套，讓自己顯得更正經一些，而後來到主門。

    千歲雙手提着帆布袋的形象映入眼簾，她微笑着。

    “樹哥哥早上好~”

    藤井樹感到奇怪，上下打量千歲，發覺她好像比昨天漂亮不少，“千歲你怎麼來這裏了？找九花月的？”

    “不是的，我是來找樹哥哥的，樹哥哥搬進新家，所以就想過來看望樹哥哥，”陽葵千歲說着，便笑着把手中兩個帆布袋都提起來遞出去，“這裏面有我做的雪夢大福，還有我親手種的土豆和白菜，然後還有套棉衣和褲子。”

    “棉衣？”

    “過來的時候在路上順便買的，樹哥哥剛從東京回來，肯定沒什麼合適的衣服換，北海道可比東京冷多了。”

    藤井樹接過，看了看裏面。

    不只是千歲做的雪夢大福，還有壽司、雞蛋之類的食物、各類新鮮蔬菜水果。

    土豆洗得很乾淨，白菜在塑料包裝裏...相當的細緻。

    至於棉衣，等等...怎麼牌子還是N.HOOLYWOOD？

    這牌子棉衣大衣的價格至少上10萬円。

    加上其他牌子的褲子內搭什麼的，怕是抵得上一個普通人的月薪了吧。

    “丫頭，這太貴重了！”

    “沒事的樹哥哥，這是我自己攢的錢。”陽葵千歲又把東西塞了他，像個沒事人一樣。

    “這我更不好收了！不行。”

    “樹哥哥，快收下！”

    陽葵千歲見他連連拒絕，瞪着他，用命令式的可愛口吻要求他收下，“反正樹哥哥不收，這衣服我也不會退的，這就是爲樹哥哥買的衣服，不要的話，我就直接丟掉。”

    “......”

    “這就對啦。”陽葵千歲笑起來。

    藤井樹嘆氣，收下了她送來的禮物，“千歲你誤會了，我只是在這裏暫住幾天而已。”

    “是這樣嗎？我還以爲樹哥哥接下來要很長一段時間都住這裏了，”陽葵千歲說着，還有點傷心，“本來我還說樹哥哥沒地方住，來住住我家的，父親肯定不會介意...可惜客人太多了。”

    “這有什麼好可惜的。先進來吧，看你滿頭雪花的，外面冷。”

    “嗯。”

    兩人隨後進屋。

    千歲一直對着大堂華麗的穹頂左看右看，感嘆“屋子真大啊”。

    那可不，九花家的房子，大商人的房子，這內飾雕花都用的是華貴的巴洛克風格。

    回頭，千歲看到了許多傢俱上紛紛蓋着的白布。

    “就是感覺..沒什麼生活的氣息。”

    一樓大堂連接客廳與開放式廚房，藤井樹在客廳放下千歲提來的帆布袋。

    “那孩子不喜歡打掃，又才回小樽，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自然沒什麼生活氣息。”

    千歲看着看着，發現餐桌上還沒有拆封的泡麪，皺起眉頭：

    “樹哥哥——你又吃泡麪...而且還有一股煙味！”

    “早飯隨便應付應付就行了，泡麪簡單又合適。”

    “不行的！”

    “怎麼不行。”

    “我記得我以前就對樹哥哥說好多次了，泡麪營養不均衡，鈉、脂肪，還有添加劑都很多！吃多了不健康，最好還是自己做飯吃。”

    這藤井樹哪能不明白。

    可白天忙前忙後，經常還要回家加班寫教案，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做。

    而且他一個單身的男人，做什麼飯啊，太麻煩了。

    然後，她又看到了垃圾桶裏的兩桶空杯面，更生氣了，“樹哥哥昨晚也吃的泡面對吧！還是兩桶...明明樹哥哥行李不多，時間很多。”

    “......”

    “怎麼不做飯？”

    “這個...”

    少女嘆氣，“我知道了，樹哥哥肯定是又覺得做飯很麻煩對吧？”

    說完，千歲也不顧藤井樹的回答，開始翻找起冰箱來。

    “千歲？”

    陽葵千歲發現冰箱裏沒什麼食材，便從剛纔她拿來的帆布袋裏取出雞蛋和土豆。

    “伱不會是要做早飯吧？”

    “當然了，樹哥哥天天吃泡麪可讓人看不下去，估計以前在東京也經常這樣。”陽葵千歲又檢查了下廚房裏的鍋具，拿出來用熱水清洗。

    藤井樹臉皮都掛不住了

    二十六的人了，被一個十六歲的小丫頭又是送衣服，又是做飯照顧。

    他這個成年人的身份，哥哥的身份還往哪裏擱？

    藤井樹要過去幫忙，卻被千歲又勸了回來，說什麼“樹哥哥收了禮物，就是欠了她人情，所以得聽話，他一個人坐着休息就好”。

    藤井樹哭笑不得。

    闊別四年回家，沒想到千歲居然還有了一家之主的風範。

    想必是在溫泉店裏作爲服務員磨練出來的行動力。

    他算是知道爲什麼有些家長看到自家孩子在忙餐食，總坐不住了。

    沒面子啊。

    成年人還要一個十六歲的小丫頭照顧，真是不像話。

    ......

    千歲對這大洋房裏的廚具都不太熟悉，一邊檢查一邊摸索。

    這都算是現代化改進過的玩意兒，很快就忙碌了起來。

    八成是樓下的動靜被上面聽到了，九花月身着正裝下了樓。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那雙長腿，然後是小腿肚上的白棉襪、白洋裙、紅披肩，以及最後那頂白色的貝雷帽。

    九花月下樓一看，廚房裏多了一個與她年齡相近的少女在忙早餐，頓時愣住了。

    她記得，這好像是自己家對吧？

    於是她馬上將目光落到了坐一旁休息的藤井樹身上。

    “千歲是我妹妹。”藤井樹只能這麼解釋。

    “哦，”九花月打量着陽葵千歲，“她是看到你回到小樽，所以特意來幫你做早餐了？”

    “差不多。”

    “關係挺好。”

    兩人對話的時候，陽葵千歲便放下手中事物，面向下樓來到客廳的九花月。

    “早上好，九花同學。”她笑起來。

    “同學？”九花月在她的笑臉上讀到了一絲微妙的敵意，雖說這感覺轉瞬即逝。

    “九花同學大概不認識我，我是B班的陽葵千歲，我們是同一個學校的。”

    “陽葵千歲...貌似聽說過。不過你...不姓藤井嗎？”

    “我住在養父家裏，樹哥哥在十歲時撿到的我，我們一起在福利院長大，我們從小關係就很要好。”陽葵千歲連用兩個我們。

    “這樣啊...”

    “我哥哥借住在九花同學的家裏，這幾天勞煩您多多關照一下他了。”

    千歲說完，欠身行禮。

    不對比還好，一對比九花月是真的高...都高千歲半個多腦袋了，怕是一米七四往上。

    腿也是真的長。

    九花月：“...倒是不用這麼鄭重，也用不着敬語。”

    陽葵千歲好看地笑起來，“那九花同學一起來吃個早飯怎麼樣？”

    “...這就不用了。”

    “今天暫時借用九花同學家的廚房我也挺不好意思的。”

    “這個無妨...廚房隨意都行。”

    “九花同學一直都是一個人住在這裏嗎？”

    “從搬來這邊就是如此。”

    兩人見面聊了聊天，都是沒什麼有營養的對話。

    基本同學與同齡之間客套的場面話。

    看得出來她們雙方不熟。

    九花月貌似是有什麼事情，需要出門，她連早飯都沒有吃，便挎着紫色腰包，邁着長腿，沿着小雪中的街道，離開了。

    陽葵千歲注意到九花月前前後後都只同藤井樹說了那兩句話...她在心裏鬆了口氣...

    “這會兒你們是在放假吧。”藤井樹望向那扇門。

    “是啊。”陽葵千歲切着土豆，回答。

    “那九花月出去是做什麼，我記得你說過她沒什麼朋友。”

    少女心頭又是一緊。

    “樹哥哥——”

    陽葵千歲轉身，聲音故意拉長，像是在故意提醒某人。

    藤井樹見到千歲微妙的小表情，知道她有點吃醋了，笑道，“抱歉，當老師的老毛病犯了，總喜歡刨根問底，我是有點在意那孩子。”

    “...樹哥哥在意她什麼？”聲音都急切了幾分。

    “你看她一個人搬回小樽住了三個月，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就一個人這麼生活...我怕她心理會出問題。”

    其實就是怕她又出去尋死，但這話又不能對千歲說。

    “可九花同學又不是樹哥哥你的學生，樹哥哥那麼關心她做什麼？”

    “她身份成謎，又是我的臨時房東...最關鍵的還是我答應了院長過來幫她父母關照點她的生活。”

    “......”

    陽葵千歲低頭切土豆的同時，安靜了小會兒，然後又立馬擡頭笑道：

    “花代院長很瞭解樹哥哥，但就是不瞭解樹哥哥的生活水平，樹哥哥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怎麼照顧其他人。”

    “我只是懶。”

    “不信。”

    “要不明天我給千歲你做些菜吃？讓你看看我的手藝如何，我還沒給其他人做過一頓菜。”

    “這個好呀！超想吃樹哥哥做的飯菜...不過，樹哥哥剛剛說了自己懶吧，要是我不在的話，明天肯定又是泡麪。”

    “......”

    丫頭還真說對了。

    “樹哥哥，明天我還會來的。”

    “不——”

    “駁回！”陽葵千歲在藤井樹剛開口的時候，就笑着打斷了他，“樹哥哥不想要我來，我也會來，除非樹哥哥趕我離開！”

    這丫頭...

    藤井樹發現自己誰都能反駁兩聲，唯獨在今天、在妹妹的面前少了當哥哥的權利。

    千歲對自己太好了，的確理應讓着她點，想着她點。

    “好了好了，過兩天我帶你去逛逛札幌怎麼樣？”

    “怎麼突然就要帶我去札幌？”

    “也給你買點新衣服當禮物，這次從東京回來忘了給你帶點什麼，挺對不住你，我蠻在意的。”

    “......”陽葵千歲安靜地盯着他看。

    “怎麼了？”

    “雖然很想要樹哥哥的禮物，也超想吃樹哥哥第一次爲別人做的飯菜，但我更希望樹哥哥能夠照顧好自己，飯菜要按時吃，煙要少抽。”

    陽葵千歲超級認真地說着。

    “我很擔心樹哥哥的健康狀態，樹哥哥這次回來，面容明顯比以前要老了好多，以前明明很帥氣。”

    “......”

    九花、院長、千歲...全都這麼講。

    自己真的老了？

    “但是沒關係，樹哥哥變得再醜也依舊是我的樹哥哥！而且現在更像是帥氣的大叔了！”

    這句話更是暴擊。

    “...能不能不要用大叔這個稱呼。”

    “挺好的啊...還有，其實我剛纔一點也沒有吃九花同學的醋！”

    這丫頭——

    本來就是給她一個臺階下，她自己反倒是說出來了。

    還是太實誠了點。

    ......

    早飯千歲很快就弄好了。

    一份簡單的土豆雞肉餅，還有白菜豆腐一起煮的味噌湯。

    菜雖簡單，手藝卻是一級棒。

    這味道...

    “相當有特色。”

    “...意思是不好吃？是不合樹哥哥胃口？”

    瞅見千歲小心翼翼的詢問，藤井樹回答道：“我又不是你們小女生，說話沒那麼多拐彎抹角，有特色的意思就是指好吃...東京那邊的食物基本都是一個味，甚至連711裏的速食便當我都覺得和餐廳差不多，太普通了。千歲你做的就讓我感到了新意。”

    “好多東京來的客人也都這麼說！”

    陽葵千歲雙手攏在身前，正坐，可愛的笑。

    藤井樹吃着妹妹做的飯菜，心想...千歲要是能天天過來能給自己做這麼好吃的飯菜，的確是件極好的事。

    就是太麻煩她了點。

    吃早飯的途中，藤井樹和她聊起了自己在東京辭了工作的事情。

    看得出來千歲儘管對他放棄了一直以來堅持的夢想而感到不解，但還是選擇支持他回北海道的選擇。

    畢竟對千歲而言，自己回小樽還是件令她無比開心的事情。

    用她的話來講就是“以後又可以天天見到樹哥哥”。

    千歲對自己真是熱情得過分。

    “所以樹哥哥接下來是準備找一份工作？”

    “是，”藤井樹點頭，“本來說回北海道種種土豆蔬菜就算了，沒想到福利院現在還是這種狀況，眼下只能先找一份工作應付應付，自己再出點錢僱傭一個工人幫福利院分擔壓力。”

    “這應該要很多錢吧？”

    “要開工人工資，自然很多。小樽這條件，錢少了還招不到什麼人。丫頭你就別操心了，這幾年在東京工作，我還是有點存款的，即便這幾個月都找不到工作，也還能撐一段日子。”

    “其實......”

    見到千歲欲言又止，藤井樹喝了口味噌湯，擡起頭，“千歲有什麼想說的？”

    “我不知道樹哥哥聽了會不會不開心。”

    “直說就好了，沒什麼。”

    “好吧，其實我們學校近期一直都在招老師...”

    陽葵千歲頓了頓，然後才繼續說道：“因爲我們之前的老師突然被調任到札幌那邊去了...我想的是，樹哥哥剛從東京回來，需要工作，又當過老師...應該特別合適才對。抱歉，明明我才知道的樹哥哥主動辭了老師的工作......”

    “千歲的意思，是想讓我去當你的老師。”

    “我肯定很想要這樣！樹哥哥當我的老師是件超讚的事情！”

    陽葵千歲直言不諱，又低下頭來，“但不是全部，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這份工作特別適合樹哥哥，我們學校薪資也高。學校一直都招不到合適的人選，現在都由外聘老師擔任着教學工作。”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千歲好像是就讀於稻穗區域的大正橘北。

    這可是小樽市最好的學校，中高一貫制的私立學院，歷史悠久。

    連這樣的學校都招不到合適的老師，可見小樽市近年來的人口流失嚴重。

    藤井樹倒是不清楚私立和公立的管理制度會不會有所不同，但現在老師可不是他的第一選擇。

    他不知怎麼的，聽見“重新回去做老師”這幾個字，心裏就對這東西一陣牴觸。

    “嗯...我會考慮一下。”

    “樹哥哥是答應了？”

    “千歲怎麼這麼着急？”

    “我想着樹哥哥可以來學校教我們國語啊，”陽葵千歲想象着那個畫面，笑着，自顧自地點頭，“嗯嗯...其他的東西我不敢保證，但只要是樹哥哥的課，我絕對會認真聽。”

    藤井樹微笑回答，“應聘工作哪有那麼簡單，對方的要求，我的條件，薪資假期以及工作制度還有年終獎金的情況都不知曉，這都是要交涉交流的，最好是見面交流，要不然企業爲什麼都會有面試的環節。”

    “原來如此。”

    “今天我打算去市中心看看有什麼工作。”

    “那我也——”

    藤井樹明白，“想出去逛逛對吧。”

    “嗯嗯嗯！”陽葵千歲快速點了三下頭，短髮搖曳，“樹哥哥不在的這幾年，小樽也修了好多新東西呢，想帶樹哥哥去看看，遊樂場，海洋館什麼的。”

    “陪你去玩當然沒問題，問題是溫泉店...你走得開太久麼？”

    陽葵千歲聞言，明顯失落很多，“那就只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