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死狗（二合一）

    燈火萬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

    今天的夜色特別清朗，羣星燦然。走到小區門口，李莊生仰觀星空之浩渺，如釋重負，終於結束了。

    但是長久的鬱氣消散，他又感覺有些胸悶，就像當年在一家盜版網站上追完《天降之物》的最後一話，感覺自己像是秋風裏紛飛的黃葉那般惆悵。

    完結前他迫切地想看到結局，完結後，又不捨得這麼完結。但他明白，這是最好的結局了。總好過隔壁《只有神知道的世界》。

    現在徹底冷靜下來，回想着胡夢蝶哭慘了的模樣，李莊生自覺那語氣好像太重了，應該說得更加委婉一點，至少不該在今天說。

    而且，什麼叫做第一次的驚喜第一次的心跳第一次的悸動，這不是典型的死宅妄想麼，也不覺得羞恥？

    總是幻想自己什麼都不做，就能有一個滿眼是自己的美少女拯救人生於平凡之中……真是標準的90後死宅。人家00後開始都流行廁紙龍傲天了，直接問人喜歡哪根棍子。

    這種認不清自己的、另類的自命不凡是中二病的典型特徵，李莊生以爲自己早就中二畢業了，現在看來那不過是在體內潛伏着。

    胡夢蝶的痛苦讓他內心也感到折磨，真不該禍害現實中的女生。其實李莊生也說不清自己真正想要什麼，他喜歡的異性明明只存在於虛假的二次元。李莊生擡頭望着星空，眼中有些茫然。

    他原本在高中常常這般望着天空發呆，想妄着什麼時候，屬於他的天使、他的伊卡洛斯才能於一片星空中從天而降。

    “出來啦……”耳邊突然響起幽幽的聲音。

    李莊生冷不丁嚇得跳了起來，穩住心神，定睛一看，居然是張熟悉的臉。

    “祝枝雪，你怎麼在這兒？”李莊生拍了拍胸膛。

    “我也住在這個小區……”祝枝雪指了指像死狗一樣躺在地上的男人。

    “這是你……”李莊生遲疑，“父親？”

    “嗯，在外面喝醉了，我下來接他的。”祝枝雪點點頭，使勁拽着他，讓他靠牆斜躺。

    李莊生臉上冷汗直冒，乾笑道：“那，那你接他回去吧，我也回去了。”

    祝枝雪幽幽地開口：“我看到伱們兩個了。”

    “什麼？”李莊生腳步一滯，聲音裝傻。

    “你和胡夢蝶。”祝枝雪接着說。

    “你看錯了吧，我怎麼沒看見胡夢蝶？”

    “那我開學就回學校說……”

    李莊生連忙拉住祝枝雪：“誒別！”

    祝枝雪抿着嘴脣，氣勢洶洶地瞪着李莊生質問：“這下承認了？”

    不知何處起的涼風，穿過兩人身體，李莊生打了個哆嗦，才想起胡夢蝶沒把自己外套還回來。

    “你，看見什麼了？”李莊生試探。

    “胡夢蝶懷孕了！”祝枝雪惡狠狠地說。

    “誒誒誒，你可別瞎說啊！”李莊生連忙否認，心中稍微舒了一口氣。

    看來，她沒有聽到兩人之間的具體對話。

    祝枝雪臉上寫滿了懷疑：“她真沒懷孕？”

    李莊生無奈，堅定地迎上祝枝雪的目光：“她連男朋友都沒有，你是怎麼腦補出她懷孕的？”

    “那我看你們兩個這麼晚偷偷摸摸在一起，她哭得那麼慘，還吐了……”

    “她只是哭得喘不過來氣才吐的……她初吻都還在，你別亂猜了，人家小女生清清白白的！”

    祝枝雪臉色稍霽，但又哼道：“清清白白？和你？”

    李莊生強裝鎮定：“不然嘞，你不會是認爲我和她有什麼吧？人家能看的上我嗎？她只是和家裏人鬧矛盾了，而我恰好路過，就安慰她一下。”

    祝枝雪冷冷一笑，眼中委屈地要哭：“我以爲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好吧，原來是我一直在自作多情！”

    “我們確實是……”李莊生頓了頓，忙說，“最好的朋友啊！”

    “那你要騙我到什麼時候？從我們見面開始，你嘴裏有一句實話嗎！”祝枝雪怒目而視，氣惱道，“我都聽見你說什麼，胡夢蝶不交男朋友你也不交女朋友！你們清白個鬼啊！不想就不說唄，你回家去吧！”

    雖然不清楚兩人的關係，但看他們之間距離和氛圍，也知道不是一般的關係。

    李莊生啞口無言，心中想走，只是擔心祝枝雪到了學校會將此事傳開。對方人緣不錯，朋友衆多，傳個話太簡單了。李莊生自己倒是無所謂，唯獨擔心胡夢蝶的名聲，怕給她帶去麻煩。

    見李莊生留在原地，祝枝雪臉色又好看了些。

    “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祝枝雪問。

    “這……人家的隱私，你就別問了吧，不要讓我爲難。”李莊生苦笑不已。

    祝枝雪沉默片刻：“胡夢蝶是不是在追你？”

    李莊生撓頭：“也不能算追吧……”

    “你沒同意？”

    “反正，我們不可能在一起的。”

    “爲什麼？”

    “就是不合適唄。”

    “那你爲什麼說她不談戀愛你也不談戀愛，你都拒絕她了這麼說是想幹嘛，想拿貞潔牌坊啊！”

    祝枝雪說着氣急敗壞，忍不住捶了李莊生一拳。

    “隨便說說的……唉，不是看她太傷心了，想給她點安慰嘛……”

    李莊生無力地垂着頭，心裏也後悔說出這句話，好像吃了吐，又在給她什麼不該有的希望似的。只是當時看她哭得那麼傷心，着實亂了方寸。

    祝枝雪氣勢一弱，眼神憤憤，但最終，變成了無奈的嘆息：“你這樣，不是會讓她誤解的嘛……你幹嘛對誰都那麼溫柔啊！”

    別對所有人都這麼溫柔好嗎，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過分啊！祝枝雪恨不得擰着李莊生的耳朵大罵。但她心裏想的再多，卻沒張開這個嘴。

    所有人都可以這麼說，唯獨她沒有資格。

    李莊生歪嘴苦笑，心想誤解倒是不至於吧，剛纔已經把話都說明白了，她冷靜下來也會知道，這只是出於同情。

    “那你今後怎麼辦？”祝枝雪沒好氣。

    “什麼怎麼辦？”李莊生不解。

    “你還真打算和她耗啊，她不找對象你也不找對象？”祝枝雪氣得恨不得揪住李莊生的衣領搖晃，“我告訴你，你不懂女生，女生都這樣，一哭二鬧三上吊，就會用眼淚讓男的同情，特別會裝可憐的，你不要被騙了，該談對象談對象！別管她！”

    “哦，你在說這個啊。”李莊生笑着道，“這事你不用擔心我，我不是爲了她，我是本來就沒有找對象的打算。”

    祝枝雪一呆：“什麼？”

    李莊生一攤手：“高中生談什麼戀愛？”

    “可是，你……”

    祝枝雪眼睛眨動，深吸一口氣，眉頭皺在一起，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你不談，那我——”

    “你什麼？”

    “不是……你有病啊！”祝枝雪氣得一跺腳，惱羞成怒了。

    “高中要以學習爲重，不能早戀影響學習啊！”李莊生不能理解自己這個邏輯哪裏不對。

    “你……”祝枝雪一口氣沒上來，李莊生站在道德制高點上，她還真不好按着他的頭說錯，只能漲紅臉道，“誰說談戀愛就會影響學習了？你看那個王愛偉，他不是也談戀愛嗎，人家還是年級第一呢！”

    李莊生搖頭：“他是他我是我，反正我不會談的。”

    祝枝雪噘起嘴，不甘心地追問：“那你高中畢業上大學呢？如果胡夢蝶有對象了呢？”

    “其實……和胡夢蝶有沒有對象無關，我已經決定了，不會再談戀愛，永遠都不會，任何人都不會。”

    李莊生思考良久，裹了裹嘴脣，一字一句地說。

    祝枝雪呆住了。

    “你就胡說吧……呵呵，哪有人一輩子不找對象的，你就不結婚啦？”祝枝雪乾笑，連忙擠眼，試圖勸說。

    “嗯，不結婚了。現在你還不懂，將來你就知道了，不想結婚的人其實很多的……愛情並不是人生的必需品，沒有就沒有，我也不想要。唉！跟你說這些幹嘛，哈哈哈，十年後你就明白了。”

    李莊生抿嘴一笑。

    這是不是他心血來潮，而是深思熟慮之後的決定，當然，胡夢蝶的哭泣算是臨門一腳。

    他在上一段感情中太疲倦了，而且也因此深深明白自己的不足。他這種怪胎二次元不適合和現實中的女性交往，誰知道自己又會發什麼病。

    多買幾個動漫少女的抱枕算了，實在不行還有硅膠娃娃……

    再說，人這輩子離開愛情就活不了了麼？未來的剩男剩女那麼多，大家都沒有對象啊，怕啥！他那麼多讀者，基本都沒女朋友。

    反正他也不是一個人，與其吃愛情的苦，不如和李休羽繼續搭夥過日子算了，反正她對男人沒興趣，兄妹倆該咋樣咋樣……就算她還是出櫃做渣姬，也不會因爲周拋/月拋型女友不要他這個哥哥的。

    大不了和她去南京上海隨便找份工作，用股票錢買套房，讓家裏老兩口眼不見爲淨，而且上海南京離家也不遠，出了什麼事也能在半天內到家。

    至於老了之後怎麼辦……考慮五六十年後事情幹嘛？他相信科技的發展，到時能給老人一個體面的晚年。只要在退休之前多存點錢。

    這麼想來，和李休羽一起變成老頭老太也不錯。結婚之前和李休羽兩個人在一起也過得挺快樂的，不比結婚後差，就是沒有X生活唄……反正都手衝十幾年了，再衝十幾年又能怎樣？

    祝枝雪臉色複雜地盯着李莊生，他似乎是認真的，而不是自暴自棄或者玩笑。

    “冷，冷啊……”

    就在祝枝雪糾結怎麼繼續開口勸說時，耳邊傳來細弱蚊鳴的聲音。

    “好像是你爸在說話。”李莊生指了指一旁的死狗，“我幫你把他帶回家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好！”祝枝雪上前試圖把他攙扶起來。

    “沒事，我來幫你！”

    李莊生笑着幫祝枝雪架起祝父，一步步往小區裏面走。

    祝父身材不高，應該沒有一米七，人也瘦削，但人沒意識重心就會不穩，死沉死沉的。

    “你平時，都是這麼把他拖回去的呀……”

    沒走多遠，李莊生已經感到些許疲憊了，拖着一個爛醉的人比抱胡夢蝶上樓還累。

    “偶爾會這樣，其實他平時也不會醉到這個程度，大部分情況下……還是能走到家門口的。”

    由於李莊生承擔了祝父絕大部分的重力，祝枝雪非常輕鬆地跟在後面。

    “看來還是半醉好啊，以後讓你爸別喝全醉了。”李莊生隨口開玩笑。

    他一個男生都如此吃力，難以想象祝枝雪一個人是如何把她父親拽回家的。

    “喝全醉最好，半醉才麻煩。”祝枝雪說。

    李莊生心中微感疑惑，忽然想起重生前祝枝雪說的故事，眼簾低垂，便不再說話了。

    所幸祝枝雪家在二樓，在兩人合力拉扯下，李莊生十分順利地將爛醉如泥的祝父弄回了家。

    進入祝枝雪家中，他累得氣喘吁吁，汗水打溼他的後背，他沒有休息，又接着把祝父擡上牀。

    這時，祝父突然一陣噁心，祝枝雪眼疾手快地把垃圾桶放到他面前，他正好抱着垃圾桶哇哇直吐。

    第一次見到現實中的爛醉如泥，李莊生下意識地皺起了眉。正好口袋裏還有一點紙巾，他便掏出來給對方擦了擦。

    “不用麻煩你，很髒的……”祝枝雪連忙說。

    “沒事。”

    李莊生笑笑，有點嫌棄地把紙巾扔進垃圾桶，濃烈的酒臭味薰得他立馬別開臉。

    胡夢蝶剛纔也吐得稀里嘩啦，李莊生倒是沒有任何嫌惡，想來這就是美少女前妻和中年大叔的區別。

    祝枝雪走進廚房，拎起水壺倒了一杯水，回來餵給祝父，對方迷迷糊糊地喝了，然後又呼呼大睡。

    “你爸，是不是還賭博？”李莊生忍不住問。

    “你怎麼知道的……其實他最近也沒怎麼賭了。”祝枝雪臉上尷尬。

    李莊生也尷尬地點頭：“哦……我猜的。沒賭好啊，賭博不是個好習慣。”

    祝枝雪紅着臉給他父親蓋上被子，不作聲，兩人悄悄地退出了祝父的臥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