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內化（二合一）

    對此，李莊生也想自我安慰，人家談遷寫《國榷》，二十年的心血一夜被盜，但人家也振作重寫，現在誰小學沒學過《厄運打不垮的信念》？

    空泛的大道理誰都能說一堆，可真遇上這種事，誰又能坦然接受？

    卡夫卡說得好，任何困難都能將我擊倒！

    我們寫的，心靈就是這麼脆弱！

    不過此刻李莊生還是接受了這一現實。能撫平傷痛的從來不是什麼大道理，而是時間。

    他決定重寫自己寫過的，目的是爲了賺錢。一年之內賺到二十萬左右，到時便可以借給林月花。這目標對於他來說不算難，只要一本精品就夠了。

    搞錢不止這一種辦法，其中最直接方便的是向李明華求助。只要李莊生騙他說林月花是他將來的兒媳，相信他可以合理合法地搞到這筆錢來幫助“兒媳”。等李莊生高考完，完全可以更加從容地用自己的稿費將這筆錢還上……

    總之弄到錢的方法不少，但在高考之前連載無疑是最愚蠢的一種。

    但李莊生心中對上次的無力一直深以爲恨，想要洗刷掉這種恥辱感，這次就不能假手旁人。一點都不行。

    他是網文圈的老油條，不敢說寫的書都會大火，但知道寫什麼會出成績。何況十年間網文一直在進化，爽點也是。即便不重複自己寫過的東西，寫本全新的書也完全沒問題。

    他甚至還可以模仿那些在未來名噪一時的“神作”，說不定能讓自己的“寫作事業”更上一層樓。如今是13年，兩本“萬訂”就能晉級大神。

    最終，李莊生思考再三的結果是，重複自己最初的老書。雖然這書至少有六年了，李莊生早已忘記其中細節，重寫一遍要付出的精力和寫新書無異。

    可利用重生霸佔別人的“成名作”爲自己牟利與偷竊沒什麼區別，李莊生不想這麼做，哪怕不會有任何人知道，哪怕這有可能讓他晉升“大神”甚至“白金”，而不是在十年後望着“lv5”和“大神”之間那條邁不過去的天塹自嘲“少年自負凌雲筆，到而今，春華落盡，滿懷蕭瑟”。

    寫新書倒是值得考慮，對作者來說，重複自己寫過的東西就像咀嚼已經沒味道的口香糖。

    “可她都那麼說了……”

    望着電腦上熟悉的書名，李莊生嘆了口氣，無奈一笑。

    秦鸞玉此時還是個小學生，她的母親應該纏綿病榻好久了。如果沒記錯，好像就是今年去世的。

    李莊生眼前浮現出兩人離別時，秦鸞玉哭着向自己道謝的畫面……原來，那個總是纏着自己聊天的楚村長，在此之前是那麼痛苦嗎？

    別人不管就算了，可那是楚村長啊，他多年的朋友、恩人。那種話都說出來了，這讓李莊生怎麼能忘記她。

    不知道這本提前三年多問世的書還會不會被她看見，應該會看見吧。

    我知道你現在很痛苦，我希望你還能看到這本書，看完之後一定要來找我啊，我很樂意再陪你聊聊天……李莊生心說。

    “楚仙子的日常啊……”

    李莊生伸了個懶腰，儘管一個字沒寫，還是有些疲倦。這是他老毛病了，一要碼字就犯困。

    如果可以，他真不想寫這本書。這是他早期作品，無論是文字還是劇情、節奏都存在很大問題……當然，以他目前的水平，這些都能改掉。

    這書當年能小有名氣是因爲題材，大概是說一個男身女相的絕世女裝大佬，隱藏自己的性別，勾引各路男人看他們醜態畢露的故事。

    雖然是男性向，甚至由於李莊生第一次寫書完全剎不住，一口氣塞進將近二十個女性“後宮”，但因題材有趣，女讀者也佔了四分之一。

    楚仙子的誕生源自於當時流行過的“變身文”，內容大致是主角男變女後，利用性別優勢和漂亮女生貼貼。李莊生曾經很喜歡看這類，但又總是遺憾主角變身後，沒有大寶貝和女生在一起總是缺了點什麼……

    他覺得和自己有着一樣想法的讀者應該不在少數，於是萌生出自己寫一本主角有大寶貝的變身百合文的想法，或許會有市場。

    最開始，李莊生只是想寫一本稍微特殊點的變身文，然而寫出來的內容卻是在“勾引男人”這種邪路上面一路狂飆。

    導致這方面的原因，是李莊生在那段時間和室友的衝突。

    他大學時有個潮男室友，日常的言行舉止頗爲輕佻，李莊生雖然心中不喜，但以他的性格，也只是和對方客客氣氣地和平相處。

    直到升入大二，那室友看中一個胸大的學妹，在宿舍裏稱必把她拿下，形容之詞十分粗鄙。聽着宿舍裏其他人的跟腔，李莊生暗暗皺了皺眉。

    他知道那舍友的爲人，對女朋友毫無尊重可言，在宿舍中談論起她們總是帶着貶低和辱罵，甚至在上段感情中還一直腳踏兩只船，對方始終頗爲得意，沒有任何愧疚。

    在對方說出這話的一個多星期之後，便在宿舍宣佈自己已經將對方追到手的消息。

    對方依然沒有改變在其他室友面前對女朋友進行羞辱和貶低的行爲，也依然會在週末去約會他口中的“PY”，而李莊生只能在其他人嘻嘻哈哈附和時裝作什麼都沒聽見，從不開口。

    只是有一次，那室友居然在宿舍放起了李莊生熟悉的音樂：《secret base~君がくれたもの~》。這是動漫《未聞花名》的ED，當年李莊生最喜歡的歌曲之一。

    “伱也喜歡這首歌嗎？”李莊生感到意外。

    “我對象發的，非叫我聽。”室友聳聳肩。

    “你對象是二次元啊？”

    “對啊，傻逼二次元，矯情得要死。”

    李莊生就沒再說話了，爬上牀默默地刷手機，喜歡的旋律在宿舍迴響，他爲那個素未謀面的學妹感到難過。

    接着是國慶後，室友向李莊生借二百塊錢，理由是要和對象開房，他們終於進展到了這一步。此前這位室友在宿舍裏和人打賭，一個月之內開房，他做到了。

    室友也知道李莊生有錢，李莊生前一天剛說過生活費到了。在此之前，李莊生和他關係還不錯，至少表面上很友善。李莊生應該會借區區二百塊錢，畢竟李莊生不是吝嗇的人。

    李莊生確實不在乎這二百，但面對室友的借錢，他卻陷入了猶豫。

    他不想借，因爲室友是個渣男，因爲室友總是在宿舍裏羞辱他女友，因爲室友說他對象還是個處女，因爲李莊生覺得自己不該成爲禍害女生的幫兇……可是，畢竟是同一個屋檐下的室友，不借怎麼能抹下這個面子？

    最終讓他下定決心的，是想起了那首《secret base~君がくれたもの~》。

    “我沒有錢。”他硬着頭皮說。

    哪怕宿舍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撒謊。

    哪怕他知道宿舍裏又不止他一個人，他不借也有別人借，他阻止不了什麼。

    週末回來，室友很自然地在宿舍炫耀他的“戰果”，宿舍裏一如既往的鬧騰，只是他和對方的關係從此僵了。

    沒多久，本就內向的李莊生搬離宿舍，到學校外面租房，順便可以自由碼字。

    聽說室友又把女朋友甩了，聽說女方來宿舍樓下哭着求複合未果，聽說室友又盯上了一個學姐……

    二百塊錢而已，何苦來哉呢？你又改變不了任何現實，人家談女朋友關你什麼事，你在裝什麼好人呢，這就是爲什麼人家永遠不缺對象，而你只能在想象中YY。

    李莊生的內心一度動搖，於是抱着自嘲的心情寫楚仙子，所有被楚仙子勾引神魂顛倒的男性角色都有他的影子，他想象着讀者們看這些有色心沒色膽的男性角色的醜態而哈哈大笑。

    所幸李莊生這種精神內耗沒有持續多久，因爲這書意外火了，一天一章每月都能有大幾千的稿費，這對於當時還是普通大學生的李莊生來說無疑是一筆鉅款。

    人有錢的時候總是快樂且善良的，比起糾結那種無所謂的事情，不如每個週末都拉上在同一座城市的李休羽出去吃喝玩樂。

    大學幾年他們逛遍了南京大大小小的景區，兩人沒課就週五下午出門，然後在外面開三天賓館，週一早上起來匆匆忙忙各自回校……那時的日子真是快樂。

    如今想想，自己也是活該單身，有了錢居然只想到約李休羽吃喝玩樂……啊呸呸呸，有錢不給家人，難道花錢追女生？果然擺脫不了舔狗思維！

    李莊生深吸一口氣，把所有雜念都拋掉。

    無論是那個看不順眼的室友，還是那個素未謀面的學妹，他也不可能和他們再相遇了。

    他有時回憶過去，如果是現在的自己回到當初，在明知不借錢也阻止不了對方，甚至還會被對方帶頭孤立……還會拒絕借那兩百塊錢嗎？

    李莊生想了好幾次，結果永遠只有一個：我沒有錢。

    誰會在意那些人的孤立啊，我一個人搬出去住不知道多爽！不用忍受沒有空調的小宿舍，不用忍受別人的二手菸，不用忍受那些傻逼言論，不用忍受十一點就熄燈斷電！

    最重要的是，每週都能和李休羽在一起嗨皮，只要李休羽還在，他就永遠不是一個人，他的大學並不孤單。

    李莊生噠噠噠地敲擊鍵盤，回憶着當初的大綱……誒，楚仙子真有大綱這玩意嗎？

    算了，現編吧，只要內容儘量保持原本的風格就行。真的能保持原本的風格嗎？

    李莊生心知目前最大的阻礙不是記憶缺失，而是他心態的轉變。

    寫楚仙子時他內心是一位女權主義者，可現在過去這麼多年，版本早更迭了……如今的他不說一百八十度轉彎，也轉了一百七十度。

    儘量別把這種心情帶入裏……李莊生暗暗提醒自己，現在還沒流行打拳。

    坐在電腦前敲了兩個多小時，寫下兩千多字大綱。

    差不多夠了，放假這幾天把人物和劇情走向梳理一下，以後上學可以在中午抽時間寫，中午有將近兩個小時，快的話可以寫四千字……文筆什麼的不重要，這種文主要是靠風騷的劇情。

    感覺會很趕，從來沒有這麼趕過，可以先存點稿再發。

    李莊生給新書做好規劃，關閉電腦，上牀把玩手機。

    現在的手機完全不像未來那麼臃腫，APP也不多，常用的除了貼吧就是布卡漫畫和布丁動漫。

    前者免費看漫畫，後者免費看動畫。在13年這盜版橫行的“黃金年代”，這倆可以說是無數死宅心中的神器……雖然後來都死透了。

    望着這些只存在於記憶中的圖標，李莊生眼睛微微眯起，涌現出些許懷念之情，感慨真是久違了，爺的青春。

    他記得布丁動漫還活着的時候，幾乎所有番劇都能免費找到，還會在情人節那天把所有番劇的封面都換成“FFF團”，非常有意思。

    後來“FFF團”就沒人提了，甚至越來越少的人知道這個梗的出處。

    布卡漫畫原本有不少限制級作品，表面上全部隱藏，只能點開一些人的主頁，通過他們之前留下的書評尋找和補全。

    這一時期布卡漫畫還流傳過“十大神作”的傳說，其實就是幾部無意義的獵奇向作品，和galgame吧的“十二魔器”類似。李莊生曾慕名看過，大部分只覺得噁心，唯一覺得正常點的便是《我和妹妹和青梅竹馬和同級生和前輩和後輩在那風華正茂之時》。

    這短篇漫畫講的是典型後宮男的非典型展開，亞撒西男主在攻略所有女主後遲遲沒有和任何一人交往，導致女主們在一棟別墅裏開展真人大逃殺，活到最後的人就可以和男主在一起……如此血腥病嬌的漫畫給當初還是純愛少年的李莊生帶來過不小的震撼和陰影。

    後來這倆APP就挨鐵拳了。

    李莊生無所事事地點開布卡，翻閱自己曾經的收藏。挨拳後，這其中絕大部分漫畫都會打不開。後來他會改用“追追漫畫”，可惜沒多久追追也會死……大版權時代到來了。

    重生回來到現在，李莊生有太多事要忙，導致他一直都沒看過動漫，真是一個不合格的死宅……

    認真說起來，作爲一個死宅，他早就不合格了。

    即便是在未來，他也越來越少看動漫。

    不再追番，只會看看新番介紹，默默記下感興趣的番劇，等完結之後，想起來了再下載下來一次性看完，想不起來就算了。漫畫也很少再看，實在懶得追。

    這固然有版權時代觀看門檻複雜化的原因，但他當年可是頂着無數煩人的彈窗廣告，在電腦上一頁一頁點完《天降之物》以及《神知道》的原作漫畫。

    高中時自己那沒日沒夜地追番、推gal、看輕的勁頭已經沒了。

    重生前，李莊生看過一本男性向戀愛漫畫，男主是十六歲的高中生，而女主是二十六歲的社畜。

    他不是很喜歡這個設定，覺得女主的年紀太大，這不是都老阿姨了……但是轉念又想，這位“老阿姨”和自己同歲。

    他總是喜歡少年主角，不喜歡看社畜男主。可爲什麼理所應當地帶入高中生呢，明明自己早已不是高中生。

    或許在自己潛意識中一直覺得二次元是小孩子喜歡的東西。看動漫，意味着沒長大。

    他長大了，自然就不喜歡看動漫了。

    這章對男主很重要，可不是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