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晚風

    “……唉！”

    晚自習上，李莊生已經數不清自己是第多少次嘆息了。

    連一刻都沒有因爲上課聽不懂而感到悲傷，接下來感到戰場的是……課後作業！

    “麻煩你寫快一點好嗎。”李莊生小聲催促。

    “別催，你怎麼不自己寫？”張起翔寫作業寫得抓耳撓腮，非常不理解。

    廢話，我要是會寫，我還用得着抄你的？李莊生斜睨。

    沒想到自己已經淪落到要抄張起翔的作業……這傢伙的成績一直在班上墊底，和李莊生最墮落的時期差不多。甚至對方之所以能進陽光班，全是因爲他的好爸爸。

    如果李莊生記得沒錯，這個時候自己還能在班裏排中游的……別說張起翔不理解，他自己也覺得悲哀。

    他勉強寫了點語文……正確率不敢保證，但至少有空的地方都在盡力填滿……他本來還想試着寫寫英語，但由於他那大學不要求4級，所以英語也空窗了好多年。至於數學……不提也罷。

    人被逼急了，什麼都能做得出來，除了數學題。

    英語好歹還有大量選擇可以ABCD亂填，但數學不會就是真不會……哦，這麼說也不絕對，數學填空題答案也有0、-1、1這三個備選。

    爲什麼我在高中畢業這麼多年後還要寫作業這種東西啊！

    頭上的白熾燈管微微閃爍，李莊生迷茫地趴在桌上嘆息，他好像一下午都在保持這種姿勢。想到這樣的日子還有兩年，他就對未來的生活有種難以言說的絕望感。

    在剛開始因爲重生帶來的興奮感消失之後，焦慮便順理成章地涌上心頭。在高中教室這個可以說是全國最內卷的地方，李莊生這條鹹魚就像是混跡其中濫竽充數的南郭先生，還是隨時都會被揪出來的那種。

    “哎呦——”李莊生又無力地嘆了口氣。

    “要麼你借別人的吧。”張起翔基於現實給了李莊生一個合理的提議。

    “我借誰的？”

    李莊生沒好氣，他在班上可沒有熟到能夠隨便給作業抄的人。就連張起翔願意跟他扯這麼多，也是看在下午零食大禮包的份上。

    “祝枝雪啊，你們關係不是還好？”

    “她呀……”

    李莊生微一猶豫，祝枝雪此刻的成績好像和他差不多，甚至還稍好一些。但無論如何，他都無法再以原本的視角對待所有人，畢竟現在的他來自十年後，他對張起翔的態度都帶着十年後張起翔的投射。

    而祝枝雪……這個時候兩人關係好像還不錯，但在李莊生眼中對方不過是誤入歧途的“曾經的朋友”，早就不剩下什麼友情……

    算了，有什麼好羞恥的，活人能讓尿憋死？羞恥能值幾個錢！臉皮厚一點，能不能有點成年人的從容！

    “那你幫我要一下。”李莊生咳嗽一聲。

    張起翔咋舌，瞄了眼講臺上的看班老師，寫下一張小紙條，讓人傳給祝枝雪。

    【李莊生要借伱作業】

    【要哪科？】

    【全部】

    全部？祝枝雪驚訝地望向李莊生，李莊生別開目光，破罐子破摔地默默點頭。

    不一會兒，祝枝雪把英語和語文的課課清傳過來，還附上一句話：【其他的還沒寫好】

    李莊生大感心安，投去一個感激的神色，偷偷摸摸地抄了起來，還不忘故意抄錯幾題。

    “真好啊……”張起翔幽幽地感嘆。

    “你，要不要一起？”李莊生咳嗽一聲，不好當着兄弟的面吃獨食。

    “呵，我才不抄。”張起翔昂首挺胸，“老師都知道我是什麼水平，抄了肯定被發現！”

    “這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請你的頭稍微低一點……”

    “咳咳！”

    講臺上的老師一聲咳嗽，兩人立馬噤聲。

    晚自習課間，李莊生覥着臉把抄完的作業還回去，然後從祝枝雪那裏要走了其他作業。這一舉動連祝枝雪都覺得無語，不能理解居然還有人連一科作業都不想好好寫的！

    “好好學習，不要和外班那些不學習的小混混一起玩！”

    李莊生的苦口良言猶在耳邊，祝枝雪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心情去面對這句話了。

    喂，你怎麼好意思說出口的呀，這話應該我對你說才對吧！

    ……

    晚自習終於結束了，在祝枝雪熱心的幫助下，李莊生第一天總算沒有出現什麼大紕漏。

    但以後的日子該咋辦……只能以後再說了！李莊生現在心力憔悴，已經完全無法再思考將來之事。

    憑着記憶走到車棚，李休羽已經先到了，正坐在電動自行車上等他。

    是好些年不見的長髮李休羽，帶着大號黑色方框眼鏡，比起未來，此時的她多了種軟萌的感覺。不過兩者的外貌卻是幾無區別，好像時間在她身上定格，永遠都是十七歲的樣子。

    “你這些年是怎麼做到一點不變的！”

    李莊生打量着現在的妹妹，心中原本的鬱悶頓時一掃而空，忍不住笑着伸手，在她臉上捏圓捏扁。

    “你在幹嘛？”

    李休羽面帶不悅地甩開李莊生的手，氣鼓鼓的。

    “感覺還是你長頭髮更好看啊。”李莊生笑眯眯地上下打量，嘖嘖點頭。

    “我好不好看關你什麼事？”李休羽扭頭往外推車，“哼，又不是給你看的！”

    “我就是覺得你長頭髮更好看，有本事把我眼珠扣了！”李莊生習慣性地和李休羽鬥嘴。

    兩人推着各自的電動自行車一前一後離開車棚，結伴回家。

    臨近秋天，晚風裏帶着些許涼意，混合不知名的花草香。

    回家的路上還沒通路燈，黑黢黢的，李休羽和李莊生騎着車，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

    兩人好久都沒有像現在這樣了……微風拂面，李莊生稍稍眯着眼睛，心中懷念這樣的時刻。

    從幼兒園父母接送，到小學時步行，再到初中騎自行車，以及高中的電瓶車……儘管上學的方式在變，但至少，兩人一直都像現在這樣，吹着相同的晚風。

    當年本能的覺得這樣的日子會一直這麼下去……可他們都將長大成人，本來習以爲常的事情，也漸漸不會再做了。

    嗯，所以，還是要珍惜現在啊！李莊生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