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同桌

    李莊生窘迫極了，好像在朗朗白日之下被人捉賊捉贓，感覺無地自容。他想要爲自己辯解，但根本說不出話來。

    人證物證俱在還狡辯什麼？

    但林月花只是在認真挑砂糖橘，臉上沒有任何異樣。或許她沒發現，或許，她並非放在心上。

    畢竟都是多少年的事情了。

    李莊生心裏強行鎮定，急於扯開話題：“你奶奶，還好嗎？”

    林月花輕聲說：“上個月剛剛下葬。”

    李莊生心裏微微一酸，又說：“之前，是康復了，是吧？”

    林月花點點頭，眼神疲憊，似乎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談。

    “你之後……就一直在賣水果嗎？”

    “二寶也上幼兒園了，做這個自由一點。”

    好像有什麼東西熄滅了，李莊生本來那因爲重逢而激動的心情一下子冷卻下來。

    “對哦，你結婚了……”李莊生喃喃。

    她抿了抿嘴，笑笑。

    無言地對峙了片刻，還是林月花先開口：“那你呢，你有對象了嗎？”

    李莊生心裏一陣頹然，想不到該怎麼說明此刻的狀態。有是有，但是……

    “哪有人會喜歡我呀。”李莊生自嘲地低下頭。

    “怎麼會沒有！”林月花聲音稍微高了些。

    李莊生笑容一陣尷尬。

    林月花又看着李莊生：“你挺好的呀，怎麼會沒有女生喜歡你呢……哈哈，是你要求太高了吧。”

    李莊生點點頭，又搖搖頭。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不住搖頭。

    “好了，這麼多應該夠吃的了吧。”

    她把砂糖橘遞過去，用的是最大號的紅色不透明塑料袋。李莊生拎了拎，起碼有十來斤。

    李莊生心裏想說太多了，但出口的只有：“謝謝，多少錢？”

    林月花擺手：“不要錢，送你吃的。”

    “不行，這麼多橘子，一定要給你錢！”

    “你上學時候請我吃了那麼多飯，就拿這個抵了。”

    李莊生說什麼也不答應，掏出手機要掃碼，林月花見狀立馬揮手阻攔。雖然李莊生力氣更大，但一隻手拎着橘子，又擔心將林月花弄傷，所以兩人始終僵持不下。

    “我要生氣了！”

    一道嚴厲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直穿大腦，彷彿是一場埋伏了十年的突然襲擊。

    “誒別……”

    李莊生下意識地縮回手，卻又見林月花噗嗤一笑，笑的蠻好看。

    眼眸彎彎，臉上好像終於有了一絲當年的模樣，只是旋即又堙滅。

    “拿着吧。”林月花說。

    李莊生默默點頭。

    “那，我先走了，你也別擺攤了，挺冷的……而且下雪了，估計也沒什麼人。”李莊生說。

    “好的，再見。”她笑着應承。

    李莊生轉身緩緩離開，但沒走兩步，忽然又轉過頭折返回來。

    “東西落下了嗎？”林月花問。

    “我……考上大學了，二本。”李莊生支支吾吾地說。

    林月花微怔，隨即笑着向他豎起大拇指：“哈哈，我就知道伱行的！”

    李莊生抓着頭澀澀的笑：“謝謝你，沒有你……我肯定考不上……我是笨瓜嘛。”

    “你哪裏笨了，你很聰明的！”林月花一臉肯定。

    李莊生再次離開。回頭又看了一眼，隨即不再回頭。

    “加油啊，老同學。”

    李莊生聽到在她背後說話，於是胡亂地應和了幾聲。

    天上的雪粒落入他脖頸裏，他腳步不由得加快，就像一隻夾着尾巴逃走的野狗。

    ……

    和林月花相識是在高二下學期，五月，正是初夏。

    星鵬中學在高一下學期文理分班，兩人從那時起就是同學。

    他們一開始並不熟，李莊生只是知道林月花是個學霸，分班前一直是年級前十，分班之後更是文科狀元，月考最差的一次也是文科前三。

    李莊生高一時成績還不錯，所以有幸和這位學霸分到了陽光班。然而他升高二的那個暑假開始沉迷小說和二次元，成績每況愈下。

    在下學期的期中考試後，看着他全班倒數的成績，陳蘭英連夜拜訪了李莊生的班主任，送去一張連鎖超市的購物卡。

    第二天，李莊生被調到了林月花旁邊。

    在這之前，李莊生對這位新同桌實無好感，班上絕大部分人都不喜歡她。衆口一詞說她的不好，李莊生對她的評價也就隨大流。

    當然，他對於林月花的印象並非一味的屬於“從衆心理”，主要還是因爲對方確實脾氣太差。

    別人說林月花“傲”，因爲成績好就目中無人，太“裝逼”了。

    李莊生認爲她不至於“目中無人”，但覺得她的確“傲”得很。仗着自己學習好，在不是她當值日班長的日子，也會“越俎代庖”大聲呵斥那些在自習課上說悄悄話或者發出聲音的人。

    當着衆人的面被訓斥，一般人都會臉紅尷尬。偏偏老師們也都默許了她的這種“權力”，她的地位就越發像“常務副老師”了，而那些被訓斥過的人也只能暗暗地罵。

    幸虧她成績好，是老師眼裏的寵兒，兼之高中陽光班大多是老實學生，因此一直沒人揍她，最多跟她吵上幾句。

    平日裏很多人都會向學霸討教問題，只要態度謙順，學霸一般也會樂呵呵地爲其講解。但林月花不同，別人問她難題，她雖會解答，但總是一臉不耐煩，好像勉爲其難。

    別人沒有一遍聽懂，她還會皺眉說“這都不能理解嗎”，聽起來尤爲刺耳，讓人下不來臺。

    久而久之，就很少有人主動向她求教了，也沒人和她來往，儘管她成績非常好。

    當李莊生突然被調到林月花身邊，不情不願地換過去時，不出意外收到了很多同情的目光。

    如果有的選，沒人願意做林月花的同桌。對方過於嚴厲，不止一次把同桌小女生罵哭。

    李莊生一開始也頗爲忐忑，不過他想自己是男生，臉皮應該比女生厚一點，不那麼容易被罵哭。她要是真敢罵，那自己就罵回去，女生也不慣着。

    她要是敢動手……他就告老師！

    文科班上雖然女多男少，男生也很少有機會和異性坐一起。

    可儘管李莊生幻想過在七成都是女生的文科班裏發生點二次元裏面的青春戀愛物語，但是女主角候補絕不包括林月花。

    至少，一開始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