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一章 二三月間

    次日。

    孫少安和田潤葉抽空，去了趟田福軍家。

    田福軍竟然在家。

    田福軍過年，還是沒有回雙水村。

    田福軍妻子，徐愛雲，兒女田曉晨、田曉霞，也沒回雙水村。

    田福軍一家人，不回雙水村，成了常態。

    “少安，你們獸醫站，這幾年工作做的不錯，地龍養豬的推廣.”田福軍說起了工作。

    田福軍對獸醫站的工作，很清楚。

    對下面農村的情況，也很瞭解。

    顯然，田福軍工作紮實，很多情況，都親自去調查過。

    田福軍肯定了孫少安的工作，還鼓勵孫少安再接再厲，多想出一些有用的法子。

    “好的，我一定努力。”孫少安答應的很痛快。

    不過，孫少安暫時不打算，出風頭。

    孫少安已經算是‘名人’了，不能再繼續出名。

    在田福軍家，待了一陣，沒有吃飯，孫少安和田潤葉就走了。

    回到家。

    沒多久。

    李向前和趙娜竟然來了。

    他們來也沒啥事。

    就是過來坐坐，過年了，見見面。

    也不是空手來的，帶了點兒餅乾糕點啥的。

    “這是我打的野雞野兔，你們拿上。”孫少安沒讓李向前和趙娜空手走，送了一隻野雞，一隻野兔。

    “有空咱們一起打獵。”李向前似乎對打獵有了興趣，想試試身手，“我能借到槍。”

    李向前還表示，他槍法不錯。

    “行，有空一起去。”孫少安當然不會拒絕。

    “站長，這是我從老家帶來的野雞野兔.”孫少安還去了喬增明家。

    工作以來，孫少安每年過年，都會送喬增明幾隻野雞野兔。

    “又上山打獵了？”喬增明沒有客氣，高興的收下。

    閒聊幾句。

    “站裏有自行車票，你要不要？”喬增明問。

    自行車票，現在多了一些，沒那麼缺了。

    “正好，要給我弟弟買輛自行車，謝謝站長。”孫少安表現感謝，很高興的收下。

    “潤葉，過年好！”杜麗麗也來孫少安家了。

    杜麗麗還是打扮的很洋氣。

    閒聊幾句。

    “伱還不找對象嗎？”田潤葉問杜麗麗。

    “不急，原西縣沒有我能看上的。”杜麗麗眼光高的嚇人。

    幾天後。

    孫少安騎了輛新自行車，回了雙水村。

    新自行車是給孫少平的。

    孫蘭香也可以騎。

    孫少安在家沒有多待。

    只是吃了頓飯，下午就坐公交車回了縣城。

    接下來的日子，很平淡，沒什麼事。

    田潤葉也正常上班了。

    沒讓潤葉媽和少安媽來，虎子由孫少安和田潤葉輪流照顧。

    田潤葉去學校上課時，孫少安就把虎子帶去獸醫站。

    好在，田潤葉每週課不多，在家的時間長一些，不用總是帶鬍子去獸醫站。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春去夏來。

    日復一日。

    年復一年。

    轉眼到了七五年。

    二三月間。

    一個平平常常的日子。

    正下着雨夾雪。

    天氣不好。

    道路泥濘。

    街道上，沒多少人。

    這樣的天氣，願意出來人的不多。

    偶有附近村裏來的鄉下人，帶着土豆或蘿蔔，有氣無力的叫賣。

    自己種的土豆和蘿蔔是可以賣的。

    孫少平已經到了縣高中唸書。

    此時的縣高中，正一片熱鬧。

    下課鈴聲響過。

    中午放學了。

    在學校住的學生，等着打飯。

    不在學校住，走讀的學生，正成羣結隊走出校門，往家趕去。

    在院子的南牆根下，飯菜已經擺好。

    值日生負責打飯。

    飯菜是昨天提前訂好的，也交了飯票、菜票。

    吃飯的學生很多，排了十幾路縱隊。

    是按照班級排隊。

    菜分三個等級：甲、乙、丙。

    甲菜：白菜土豆粉條，還有肉，三毛錢。

    乙菜：白菜土豆粉條，沒有肉，一毛五分錢。

    丙菜：開水煮白蘿蔔，五分錢。

    甲菜和丙菜，吃的學生都不多。

    乙菜，吃的學生最多。

    主食是饃饃。

    有白麪饃、黃面饃、黑麪饃。

    同樣，吃黃面饃的最多。

    白麪饃有少數幾個學生吃。

    黑麪饃，幾乎沒學生吃。

    孫少平在高一一班。

    高一一班負責打飯的學生，是個矮胖的跛腿女孩，叫侯玉英，長相一般。

    飯菜一份份打出。

    到最後，只剩下兩個黑麪饃沒學生領走。

    其實，一開始，籃子裏就只有兩個黑麪饃。

    前面的學生，沒有一個吃黑麪饃的。

    甲乙丙三等菜，也都打完了。

    侯玉英沒有等，她知道最後兩個黑麪饃是誰的。

    院子裏走的沒人了。

    一個高瘦的女孩，一臉菜色，滿身補丁，低着頭，走到飯桌前。

    快速拿走兩個黑麪饃，也沒看菜盆子裏，有沒有剩菜湯，急忙低頭走了。

    走到開水房前，接了點開水，把黑麪饃泡在裏面。

    這樣吃，沒那麼拉嗓子。

    這個高瘦女孩，叫郝紅梅。

    是高一一班唯一一個吃黑麪饃的學生。

    這樣的‘唯一’，讓郝紅梅很自卑。

    不敢在同學們面前，去拿黑麪饃。

    但，每天都要吃飯，這怎麼可能瞞得住？

    班裏的同學，都知道郝紅梅，家裏窮的只能吃‘非洲饃’。

    白麪饃是歐洲饃。

    黃面饃是亞洲饃。

    黑麪饃是非洲饃。

    饃饃也分了等級。

    吃黑麪饃的學生，會被同學們笑話，看不起，鄙視。

    郝紅梅不僅吃黑麪饃，還吃不起丙等菜，是條件最差的學生。

    這樣的狀況，讓郝紅梅一直擡不起頭。

    《平凡的世界》中，孫少平跟郝紅梅一樣，吃飯也只有兩個黑麪饃，也吃不起丙菜。

    跟郝紅梅一樣自卑，一樣擡不起頭。

    同樣的境遇，讓兩個自卑的學生，認識了。

    還差點開始一段戀情。

    只是，因爲‘窮’，還有各種原因吧，戀情沒開始，就夭折了。

    現在，孫少平的命運改變了。

    孫少平沒有住校。

    去大哥孫少安家住。

    吃飯，當然也跟孫少安一起吃。

    孫少平的衣服，也不是補滿補丁。

    雖然不是新衣服，但衣服沒有補丁，也比較合身。

    鞋子，還是新膠鞋，是田潤葉給買的。

    孫少平的命運改變了。

    沒有了孫少平，陪郝紅梅吃黑麪饃。

    郝紅梅成了唯一。

    這唯一，讓郝紅梅都快沒勇氣，繼續上學了。

    高中，正是年輕人最敏感的時候。

    這樣的境況，郝紅梅一個弱女子，快要撐不下去了。

    只是，郝紅梅不得不撐下去。

    她家的條件，能出來讀書，已經很不容易了。

    對郝紅梅來說，只有讀書，才有一線希望，改變命運。

    郝紅梅躲在角落裏，偷偷把黑麪饃吃完。

    黑麪饃有點淡，不經意間，還添了點眼淚，調味。

    就在同學們打飯吃飯的時候。

    孫少平跟着人羣離開了學校。

    跟孫少平一起走的，還有田潤生、田曉霞。

    田潤生也是走讀生。

    孫少平和田潤生，都住在孫少安家。

    既然讓孫少平住了，當然不能不讓田潤生住。

    田曉霞當然也是回家吃飯。

    自從孫少安和田潤葉結婚後。

    孫少平和田潤生的關係，好了很多。

    之前，田潤生跟孫少平關係一般。

    現在，田潤生整天跟孫少平在一起。

    兩人關係，很鐵。

    當然，不止有他們兩個，還有金波。

    金波跟孫少平的關係，一直很好。

    田潤生加入後，跟金波關係也好了起來。

    他們三人，一起上初中，一起上高中，關係鐵的很。

    本來，孫少安也讓金波，一起去安葉居住，當走讀生，別住校。

    但，金波不願意。

    孫少平也早早認識了田曉霞。

    跟田曉霞似乎有些投緣。

    田曉霞經常分享書給孫少平。

    兩人的想法，有些契合。

    見面的時候，總會有不少話題。

    關係也很不錯。

    “路滑，騎慢點！”田曉霞喊。

    三人騎自行車回家。

    田潤生騎得最快，在前面。

    孫少平和田曉霞並排騎。

    “快點兒，我肚子餓了。”田潤生催促。

    “慢點，路滑，小心摔了。”孫少平也喊了一聲。

    但話音剛落。

    前面的田潤生，呲溜一聲，摔了。

    “哎呀，摔死我了！”田潤生渾身都是黃泥。

    沒摔疼，就是摔的有點慘。

    “哈哈哈”田曉霞笑聲不停，覺得田潤生太好笑了，有點幸災樂禍。

    “讓你慢點，這下好了吧。”孫少平停好自行車，扶起田潤生，“自行車沒事，走吧，回去換衣服。”

    孫少平更關心自行車，怕自行車摔壞，不擔心田潤生。

    孫少平和田曉霞繼續往前騎。

    “唉，少平，等等我。”田潤生甩了甩身上的泥，急忙跟上去。

    到了岔路口。

    田曉霞往西，“我走了，下午見！”

    田曉霞很可愛，嬌豔如花。

    “好的，下午見！”

    安葉居。

    孫少安正在做飯。

    七二年到七五年，三年過去。

    孫少安這三年也沒閒着。

    家裏又多了一個孩子，女兒，叫燕子，不到一歲。（用了書中的名字。）

    田潤葉正忙着喂女兒。

    虎子在一旁玩兒。

    噔噔噔，孫少安切菜。

    白菜、土豆、豆腐切好。

    粉條提前泡了。

    肉，一塊肥瘦相間的五花肉，切成大肉片子。

    排骨，海帶，也準備好了。

    孫少安要做兩道菜。

    一道，白菜土豆粉條豆腐，還有肉，燉燴菜。

    一道，排骨海帶湯。

    一邊做菜，一邊和麪。

    面是白麪和棒子麪混合。

    白麪少，棒子麪多。

    做麪條。

    孫少安手腳利落，做飯很快。

    沒多長時間。

    切好麪條，燒好水。

    看看表，知道孫少平和田潤生快回來了，就開始下面。

    燴菜也燉好了。

    排骨海帶湯，還在燉。

    這時。

    “大哥，嫂子，潤生摔了一跤。”孫少平和田潤生回來了。

    “摔了？沒事兒吧？”田潤葉抱着燕子，急忙出去。

    “姐，我沒事，就是衣服髒了。”田潤生有些不好意思。

    “沒事兒就好，快去換衣服。”

    孫少平幫田潤生弄了點水，田潤生快速擦洗，換衣服。

    “好了吧？快來吃飯。”孫少安招呼一聲。

    麪條已經煮好了。

    給孫少平和田潤生，弄了兩小盆面。

    燴菜也舀了幾勺，滿滿當當的，分量很足。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孫少平和田潤生正是能吃的時候。

    尤其是孫少平，飯量很大。

    每頓飯，要吃很多糧食。

    孫少安爲此，不得不從大隊借糧。

    當然，借的糧食，每年年底，用錢還，不會拖欠。

    孫玉厚和少安媽，年紀也大了。

    種地，也掙不了多少工分。

    家裏的糧食，也不夠吃。

    所以，孫少安家是倒掛戶。

    每年年底，都要給大隊交錢。

    好在，孫家不缺錢。

    “姐夫，好香啊。”田潤生急忙過去。

    孫少平咽了咽口水，也跟過去。

    他們都餓了。

    “金波呢？沒來啊？”孫少安問。他讓叫金波過來一起吃飯。

    “沒來，叫金波了，他說在學校訂飯了。”孫少平回話。

    “下午跟金波說一聲，明天必須來，就算訂飯了，也要把飯拿上，過來一起吃。”孫少安叮囑。

    金波家跟孫少安家，關係很好。

    金波來縣裏唸書，孫少安必須照顧。

    孫少平和田潤生，都吃住在孫少安這裏。

    不讓金波來，說不過去。

    但，金波雖然長得秀秀氣氣的，卻很有主見，就是不來孫少安家住。

    吃飯也不來。

    孫少安沒辦法，只能時不時，讓孫少平和田潤生喊金波過來。

    “知道了，明天我和少平，把金波拽過來。”田潤生應了一聲。

    “多吃點，鍋裏還燉着排骨湯。”孫少安抱着孩子，讓田潤葉先吃。

    田潤葉也沒推讓，她也餓了。

    照顧兩個孩子，很累。

    “姐夫，還是你做的飯好吃。”田潤生經常誇孫少安做飯好吃。

    “好吃就多吃點。”

    “已經吃的夠多了，我飯量沒少平大。”田潤生要瘦弱一些，身體不是很結實。

    “我吃的也不多吧？”孫少平有些不好意思。

    “你吃的還不多？這麼一盆面，你吃完還要再吃一盆，還不多？！”田潤生瞪大眼睛看着孫少平說。

    “哈哈，少平吃得多，但力氣大呀，潤生，你也要多吃，這樣身體更結實。”

    “那我使勁吃。”

    說說笑笑。

    田潤葉吃完，孫少安也開始吃。

    孫少安吃飯很快。

    不過吃的沒孫少平多。

    孫少安已經把身體調理好了，不需要吃那麼多了。

    “少平，今天天氣不好，你們下午，不用勞動了吧？”孫少安問。

    孫少平他們，半天上課，半天勞動。

    這勞動，是真正的體力活兒，很耗體力。

    吃不飽的情況下，這勞動，能把人累死。

    “沒說取消。”孫少平想了想說。

    “這天氣，還要勞動的話，你們容易生病。”

    “是。”孫少平有些無奈。

    好在，他能吃飽飯，幹活啥的，也不怕。

    沒再多說。

    吃完飯。

    少平和潤生，回他們房間休息一下。

    他們的房間，有兩張單人牀。

    裏面也有爐子，很緩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