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四章 殘酷的叢林

    第四天，靳鵬來找李野。

    “郭東倫走了，他跟我說如果你到羊城去的話，他會請你喝酒。”

    “這幾天他沒跟你說什麼嗎？”

    “沒有，他沒有跟我們接觸，只是去了幾個我們入駐的商場，一看就是一整天，

    我以爲他可能還會去看看秀水街的改造現場，但是昨天突然就走了，走的時候留下了一句話”

    李野眉毛一擡，問：“什麼話。”

    靳鵬道：“他說我們的合作隨時可能會中止，伱要加快腳步，加緊努力了。”

    “這還用他來說？”李野笑了笑道：“給郝健打電話，讓他知道咱們的處境，如果廣交會上表現不好，咱們可就要斷糧了。”

    “斷不了，”靳鵬笑着道：“最近京城的幾家外協廠跟我們反應，是不是可以加大合作的力度，生產原材料他們自己想辦法，只要讓我們保證銷路、現錢結賬就可以。”

    李野笑問：“你沒答應？”

    “我怎麼會不答應？”靳鵬道：“那個田洪山聯繫了京城周邊縣城的商場，只要我們的銷售人員培訓好，馬上就可以開業。”

    “這麼說來，我才是閒人了呀？”

    “你怎麼可能是閒人，”靳鵬呵呵一笑，拿給了李野一個郵包：“港島寄快遞過來了，有些活兒，只有你能幹，別人可幹不了。”

    李野接過來一看，是裴文聰寄過來的。

    打開一看，是一份一份的書稿，全是英文。

    其中有幾份書稿的上面貼了標籤，介紹了作者的基本情況，比如以往出版過什麼，得過什麼獎之類的，顯然這幾份書稿的作者都是“知名作家”。

    李野想了想，還是去郵局打國際長途。

    電話接通之後，李野就對裴文聰道：“我收到了你郵寄過來的書稿，但我不準備參與意見，

    我們當初既定的計劃，就是一切以市場反應爲準，你爲什麼又把幾個資深作者的稿子單獨列爲一檔呢？”

    “這是出版界的慣例，資深作者總要有些區別的，”

    裴文聰解釋道：“這些作者多少都有些影響力，如果運作的好的話，會提高我們這次有獎徵稿的話題度，

    現在的情況也確實是這樣的，很多媒體都對幾位資深作者的作品做出了評價.”

    李野想了想道：“那就再設置一個最佳評價獎，讓讀者給主辦方提供評價信，然後選出優質評價出版公佈，讓讀者投票，讓更多的讀者熱情參與進來.”

    “另外要不着痕跡的操作，把普通投稿人，和資深投稿人的作品放在一起對比，話題度不是更高，還有獎金也可以適當提高”

    “李先生你說慢點，我記一下。”

    裴文聰趕忙找來紙筆，仔細記下了李野的幾條建議。

    記完了之後，他感覺李野才是出版界的資深人士，自己堂堂入行十年的老鳥，竟然像個小白。

    但裴文聰根本料不到，後世有一種行爲叫——撕逼。

    來吧！煽風點火、挑撥離間，讓他們撕起來，撕的越狠，觀衆越開心。

    “那麼李先生，到最後我們怎麼決定優勝者呢？是話題度，還是”

    “當然是圖書銷量，”李野嚴肅的道：“我們是正經的出版社，以給讀者提供最優秀的作品爲宗旨，絕對不看任何人的面子，現在有多少人願意預定了？”

    “.”

    裴文聰懵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道：“已經超過了一萬人，而且還在增加，我們預計如果有十萬人預定，就停止徵稿，避免過早的公開劇情。”

    “那就這樣吧！還有別的事嗎？”

    “沒有有有，還有件事，”裴文聰壓低了嗓音，小聲道：“李先生，恆生點已經下跌了一百點，您覺得”

    李野有些奇怪的反問：“下跌一百點，距離七百點不是還早嗎？羅潤波怎麼說？他建議收手？”

    裴文聰馬上道：“沒有，羅潤波也是建議繼續做下去。”

    “那你急什麼？”李野道：“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你不要過多的插手，要不然老羅會很生氣的。”

    羅潤波專業？他要是專業的話會混的那麼慘？這是大佬你的運勢啊！我就是想蹭一點點。

    裴文聰陪笑道：“不是啦，他覺得已經賺十幾倍，所以就問問你嘛！既然你說不清倉，那就通知他聽你的嘍！”

    “我不賣，你讓他等我消息就好。”

    李野沒有戳破裴文聰的小謊言，前天他剛剛跟羅潤波通過電話，羅潤波不但堅持建議持有，還詢問李野是否願意加大金融槓桿。

    所以李野明白，裴文聰是跟風了，跟了自己的風。

    裴文聰掛斷電話之後，把阿敏叫了進來。

    “把這幾條整理一下，發給我們海外的合作方，讓他們儘快實施。”

    阿敏一看紙上的幾條建議，就抱怨道：“老闆，你是港大的高材生，這種事情你不來做，我要是翻譯的時候出了什麼差錯.”

    “出了差錯就換掉你，”裴文聰板着臉恐嚇阿敏：“你不知道我們現在每天收到多少求職信嗎？還不知道上進？”

    阿敏：“.”

    如今的裴大老闆終於換上了擁有無敵海景的辦公區，出版社水漲船高，也招進了不少的新人，個個學歷都比阿敏高，

    但阿敏牢牢的佔據了公司二把手的位子，裴文聰覺得她有點飄了，必須要敲打敲打她了。

    “好的老闆！”

    阿敏出了裴文聰的辦公室，轉手就把那張紙交給了新來的年輕人。

    “把這幾條意見整理翻譯一下，發給我們海外的合作方，催促他們儘快實行，如果出了錯，你自己知道後果。”

    “.”

    。。。。。。

    春季的大不列顛王國，雨水非常的多，而且大多是陣雨，在急促的春雨過後，那些陰沉沉的古老建築，會泛出一些乾淨的顏色。

    楊麗芹撐着雨傘，快速走過曼徹斯特的大街，時不時躲開街上汽車濺起的積水，一路走進了一座中式牌坊，才輕鬆了下來。

    楊麗芹已經來不列顛兩年，深知曼徹斯特的治安情況，並不如某些人所說的那樣好，特別是有些人，就喜歡她們這些相對柔弱的女留學生，

    但只要進了這個牌坊，她的黑頭發和黃皮膚，就會贏得更多的善意，更多的溫情，因爲這裏是唐人街。

    曼徹斯特唐人街，是不列顛第二條唐人街，在後世被稱爲“海外遊子的不列顛驛站”。

    早在150年前，中國就曾與曼徹斯特有過商務往來。

    當時的清廷特使斌椿在他的海外見聞錄《乘槎筆記》中記載：“此地爲英國第二埠頭，種花及印度、美國棉花皆集於此。”

    這也是華人在曼城遊歷的最早記錄。隨着英國工業革命的興起，中英棉紡織貿易的交往日漸密切，曼城一度儼然成爲兩國交往的橋頭堡。

    後來，曼徹斯特成爲英國北部華人最集中的地區，形成了英國最大的唐人街。

    入口處那座宏偉的中式牌樓，還有上面那傳統的龍鳳圖案，都寄託了海外種花人的思鄉之情。

    “你好，胡老伯，今天生意興隆嗎？”

    “興隆興隆，小楊姑娘要進來喝杯熱茶嗎？”

    “不了不了，謝謝你胡老伯，我今天路上耽擱了，要是再晚一點都要遲到了。”

    “嗨，說什麼遲到，趙老闆不是那麼苛刻的人，這種天氣晚個幾分鐘不要緊的。”

    “人家不要緊，但咱不能不知足哇，哦對了胡老伯，今天你看到那個東山老鄉小陸過去了嗎？”

    “沒注意呢！”

    “那我得趕緊走了，一共倆人遲到一雙，老闆肯定急了。”

    “唉，慢點慢點，前面那個井口的井蓋丟了，不知是哪個混小子又輸了錢”

    楊麗芹在胡老伯的叮囑下繞過街角，走進了自己打工的東山菜館。

    老闆果然沒有說什麼怪話，只是笑着擺擺手讓她擦乾頭髮，趕緊準備上餐。

    這就是83年的唐人街，雖然有人會偷東西，但也有人不忘故鄉的一片深情，讓留學生在不經意的一個瞬間，就能感受到海外遊子對祖國母親的眷戀。

    楊麗芹換了衣服走進後廚，發現自己介紹來的那個新留學生早就來了，而且已經把屬於自己的那份活兒幹完了。

    “景瑤你怎麼來的這麼早？不會逃課了吧？”

    陸景瑤跟楊麗芹都是索爾福德大學的留學生，但陸景瑤剛來不列顛，手裏沒有積蓄，一向不捨得坐公車，走路怎麼可能比楊麗芹還快？

    “沒有，”陸景瑤一邊忙活一邊道：“我借了同學的自行車，抄小路騎過來的。”

    “抄小路？你還真大膽。”

    楊麗芹有些生氣的道：“我不是告訴過你不允許走小路嗎？如果出了什麼事可怎麼辦？”

    “我下次不會了，”陸景瑤訕笑着道：“我以爲今天下雨，沒人會注意到我的膚色.”

    “唉，不要掉以輕心，永遠不要抱以僥倖，好了，趕緊幹活吧！”

    楊麗芹打算先忙完了正事，待會兒再好好給陸景瑤上上課。

    這個東山老鄉能吃苦、手腳麻利，但就是有些想法.太天真了。

    兩人一直忙活到了晚上九點，才算是有了一點休息的時間。

    饒是陸景瑤以前在家裏幹慣了農活，也是疲累的坐在椅子上，不想動上一動。

    但是餐館中的其他人，好似已經習慣了這種工作強度，有人拿着報紙看新聞，有人相互聊着天。

    在唐人街的商店裏，能找到港島出版並由專機空運至曼城出售的報紙，所以有些通過特殊渠道過來的人，就非常需要這種報紙，因爲他們的英文基礎很差。

    楊麗芹把陸景瑤叫到一邊，冷着臉的道：“陸景瑤，我必須嚴肅的告訴你，如果你以後再像今天這麼不注意安全，我會向老闆建議，讓你失去這份工作。”

    陸景瑤驚訝的看着楊麗芹，不明白一直非常照顧她的這個老鄉，怎麼會如此的嚴厲？

    楊麗芹看陸景瑤好似沒意識到嚴重性，直接道：“你是我介紹來的，如果你出了任何事，讓學校知道的話，會牽扯到我，

    你記住，在不列顛這種地方，我們老鄉給你幫助是好心，但絕不願意給自己惹上麻煩。”

    “我知道了麗芹姐，我以後絕對不會了，我只是.”

    “你只是什麼？”

    陸景瑤澀澀的笑了笑，道：“我這段時間在學校、在唐人街，感覺每個人都很好，大家都非常有禮貌，很.紳士，所以就覺得”

    “你最好不要有這種想法。”

    楊麗芹嚴厲的道：“你記住，在這裏，永遠不要把‘禮節性的尊重’太當回事，別人表面上尊重你，但心裏不是”

    “這裏的父親從小就對自己的女兒稱呼——我的小公主，但如果有人對你說你是他的小公主，恭維你美麗的像公主，你千萬不要真的以爲自己就是公主。”

    “所謂的紳士，只會發生在相互地位相等的情況之下，你必須時刻警惕周圍的每一個人，甚至.包括我。”

    “.”

    陸景瑤愣住了。

    她剛剛來到不列顛兩個月，就遇到了同校的老鄉同學，然後順利的找到了工作，上個月又順利的拿到了第一筆薪水，整整一百鎊。

    她感覺這裏好極了，老師、同學、同事、老闆，每個人都對她非常的好，怎麼到了楊麗芹的嘴裏，好似自己來到的不是文明社會，而是弱肉強食的殘酷叢林呢？

    “你們兩個吵什麼？”

    餐館老板笑着走了過來，把手裏的一份報紙遞給陸景瑤。

    “我記得小陸你以前是英語系的對嗎？看看這麼，也許能一夜暴富呢！”

    感覺週末休息日，還不如不休息呢！忙不完的破事兒，碼字都靜不下心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