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洛蓮花的一片苦心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臨山海字數:2242更新時間:24/07/01 02:35:49
    一個匣子裏裝的是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絹帛,打開來卻是一幅極詳盡的西京佈防圖。

    圖繪得相當細,描繪了京畿三大營的駐紮情況,還標明了西京南北軍的巡防信息,以及長樂、未央兩宮的守衛輪換細節。

    洛千淮在心裏嘆了口氣。僅憑這張圖,就知道永安翁主確實沒被冤枉。也不知道她好端端的一個受寵的貴女,爲什麼要去摻和那些不該摻和的事兒。

    另一個匣子裏,卻放着兩樣東西。其中之一是一片極面熟的青銅薄片,與先前得自鉛棺中的形狀相似,只是圖案略有差異:前端呈現龍首圖紋,下面卻鏤刻的卻不是人偶,而是一隻委頓於地的鳳凰。

    她記得,墨公子對上次的青銅薄片很重視,而這一片被珍而重之地放在這般隱祕的地方,必定也不是什麼俗物。

    她想了想,將這根青銅薄片取出來,塞到了自己的錢袋之中,又拿起了匣子內剩下的寶藍色繡雙飛鶴香囊,認真地查看了一回。

    香囊不知在匣內度過了多少年月,顏色早已褪卻,遠不似新鮮的錦緞那般光鮮,裏面盛放的菖蒲、佩蘭等香料也都枯黑衰敗,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

    這東西看着也不像是什麼結束遊戲的信物。洛千淮有些頭痛,順手將它掛在了腰上,待要起身再去尋找時,外間忽然有人衝入報信:“統領,執掌繡衣使者的唐使令帶人圍了羽林園,說是請翁主接旨。”

    永安翁主本來就一直在不停地扭動反抗,一聽這話,立時來了精神,面容扭曲着撞開了身邊的軍士,直衝着門口跑去,卻被車傀輕鬆地揪了回來,摜到了地上。

    他此刻對洛千淮再無半點懷疑。門外的可是唐湛啊,掌管着三千繡衣使者,陛下親授臨機專斷大權,專門督察官員、親貴奢侈、逾制、不法事,只對陛下一人負責.

    他是面冷心也冷,就是陛下的一把利刃,無論指向哪裏,都會掀起一片血雨腥風。

    車槐此刻已經深信,眼前這位洛千淮必然是一位繡衣使者無疑了,且觀其武功,在其中地位必然不低,是以態度變得愈加恭謹:

    “大人,既是唐使令帶着聖旨來了,您還是陪下官押着翁主一起前去,也好將下官決不附逆的表現,當面稟明唐使令。”

    洛千淮哪裏知道這繡衣使是什麼東西,唐使令又是什麼人。

    她只知道,自己好不容易營造的局面,就要被忽然冒出來的這個唐使令給破壞了。

    雖然聽車槐的語氣,這人多半就是自己冒充的那個特務機構的頭目,好巧不巧地恰在此時來到了此地,又將自己的謊話完美地圓了過去。

    可是她畢竟是個西貝貨啊,哪裏敢跟人家照面對質?

    偏偏這車槐之前翻臉幫自己擒公主,都是爲了把自己摘出去,以保全身家性命,只怕現在自己想不露面,他也不能答應。

    “你先帶着翁主過去。”她不肯死心地做了最後一次嘗試:“我這邊另有要事,稍後便會爲你在唐使令面前分說。”

    車槐的腦筋十分活絡,馬上猜到了她的顧慮所在,立即便道:“大人放心,下官必會吩咐手下,將此地的一切都原樣封存,便是大人想要尋什麼,待見過唐使令之後下官也會協助您一體搜尋——只要大人幫着下官過了唐使令這一關,日後下官必會感恩戴德,唯大人您的馬首是瞻!”

    就知道推不掉。洛千淮無語。世間事最是難以揣測,本以爲忽悠了別人,其實最後套住的是自己。

    被裹挾着去往前院接旨的時候,洛千淮看着身邊目眥欲裂,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的永安翁主,心中不無感慨。

    真是風水輪流轉,只怕一會兒身份被揭穿後,自己的下場,還未必能趕得上她呢。

    人家到底是皇帝的嫡親外甥女,就是犯了再大的錯,應該也能保住小命。

    但她可就不一樣了。學過的歷史清清楚楚地告訴她,冒充特務被發現之後,就沒有誰能死得容易的。

    可就是再不情願,她也還是隨着人流站到了唐湛面前。

    這是一個充滿了陽剛之氣的年輕人,相貌英武,眉目修長,身穿錦繡箭袖衣袍,腰束白玉帶,足蹬薄底皮靴,一派英氣勃發,哪裏像本朝最大特務機構的掌權人?

    他的目光在衆人身上掃視一圈,尤其是在被押着跪下的永安翁上身上多駐留了一會兒,脣角微微上挑,卻並沒有提出什麼異議,直接展開聖旨宣讀了一通。

    聖旨歷數永安翁主十數條大罪,責其深負聖恩,罪無可赦,着即褫奪翁主封號廢爲庶人,交繡衣使令唐湛解入北獄,所有產業一體抄查充公。

    洛千淮的古文功底不錯,大致聽懂了其中的意思,對自己之前的精準判斷大爲歎服,以至於都忘了旁的事。她能心不在焉,一旁的車槐卻不能,因爲唐湛馬上就點到了他:

    “車統領在聖諭未到之前,就已經綁了翁主,不知是何緣故?”

    車槐剛剛站起身來,聞言又重重地跪了下去,雙膝着地之地發出了極重的撞擊聲:

    “唐使令明鑑:下官系由陛下親點,擔負着爲韓庶人護衛之責,對翁主的部分不法之事有所耳聞,也曾多次直顏勸諫,奈何韓庶人恃寵而驕雖然如此,下官也仍然負有監督不力之責。”

    他並沒有一味推託責任,倒是得到唐湛多看了幾眼:“你倒是個乖覺的。”他漫不經心地點評道。

    “唐使令謬讚了。”車槐似乎完全聽不出來對方的譏諷之意。他轉頭看向洛千淮,正欲接着說下去,卻發現對方對他眨了眨眼,將一個匣子塞到他手中。

    車槐福至心靈,瞬間明白了洛千淮欲爲自己脫罪的一片苦心。是了,經人勸告後不得已才出首,與自己發現罪證主動首告,意義怎麼能相同呢?想不到那位大人竟肯舍了到手的功勞,這般成全自己。

    他心中無限感激,口中則道:“唐使令,這便是下官發現的韓庶人的罪證。也正因如此,下官才大膽控制了韓庶人及整個羽山園。便是今日聖諭不到,下官也必會將此物呈報上去——臣對陛下始終忠心耿耿,還望唐使令法外開恩,允下官戴罪立功!”

    這番話說得多好啊,半個字也沒有提自己。洛千淮心花怒放,對車槐的印象也變得大好。

    哪知那唐湛聽到這裏,只是噙着冷笑一言不發,目光卻落到了她的身上。

    這目光既陰鬱又冰冷,洛千淮感覺,自己就像是被毒蛇盯上的幼童,毫無還手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