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八章 解蠱

    “好蠱，好蠱。”看着醫書中關於蜣螂蟲的介紹，王溥一臉興奮。

    和他的興奮不同，狄仁傑一臉沉重，“此乃皇貢，如果皇族大臣皆用此茶，整個朝廷不就廢了？更可怕的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之前處在興奮中的王溥也反應了過來，急忙站了起來，“你是說皇上？”

    沒有人敢回他的話。

    哦，沙陀忠他們是不敢，沈皓峯單純的是懶得說。

    “不要急，讓我想想，肯定有解蠱之法。”王溥撓了撓頭。

    狄仁傑他們再急也只能等着，他要是想不到解蠱之法，再急也沒用。其實沈皓峯是有解蠱的辦法的，他一開始還想着以此法從皇族權貴身上撈一筆，從王溥身上撿了碎片，讓他心情大好，又改了主意而已。

    畢竟如今的沈皓峯，真的可以說一句，他對錢沒興趣。

    ……

    大理寺。

    “皇后給的期限已經過了三天了，眼前，還是一片迷霧。”

    盯着手裏的證物，尉遲真金沒有去管手下的議論，他一低頭，看到廚子端上來的清蒸鯽魚，魚身上用薑絲擺了兩個字。

    不是旁的，寫的是“雀舌”二字。

    嗯？

    尉遲真金忙用筷子在魚腹找了找，果然在靠近魚尾的地方，取出一張字條。

    “事態嚴重，有關國難，爲避耳目，請大人單獨到後門一會。”字條上的落款，是一個狄字。

    嘴裏念道一遍狄仁傑的名字，讓尉遲真金憤怒的是，狄仁傑就這麼在他眼前消失就算了，還利用這樣的方式，向他傳遞消息，真當大理寺可以供他隨意玩弄？

    尉遲真金一拍桌子，在幾名手下的詫異之中，一躍而起，撞破屋頂，施展輕功直接跳了出去。

    後門。

    尉遲真金一落地，就看到手提燈籠，靜靜等候他的狄仁傑。

    一看到狄仁傑氣定神閒的表情，尉遲真金的怒氣就蹭蹭蹭往上冒，搶出一步，就攻向了狄仁傑。“我看你聰明到幾時。”

    狄仁傑一邊抵擋，一邊大聲說道：“我有破案線索。”

    怒氣上頭的尉遲真金一拳將他砸到在地，“死期將至，還說什麼破案？！”

    倒在地上的狄仁傑，在尉遲真金的拳頭即將招呼到他身上時，急忙喊道：“我可以說服天后，讓我進宮面聖，我有把握可以拖延破案期限。”

    尉遲真金的拳頭停了下來，卻沒有將手收回，“如何說服她？”

    這種時候，知道再瞞着他，他是不會相信的。狄仁傑將元鎮被下蠱，以及清心茶坊早已易主，半年來皇族權貴喝的雀舌茶，都被下了蠱的事說了一遍。

    “你說什麼？！”尉遲真金嚇了一跳。

    “句句屬實。”狄仁傑語氣急迫，“快帶我進宮，東島人的計劃已經被識破，我擔心他們會狗急跳牆。”

    他能不能說服天后尉遲真金不確定，但他自己，肯定是被狄仁傑說服了。

    兩人連夜進宮。

    “一派胡言。”在聽了跪在地上的狄仁傑講述，天后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是何人？”

    尉遲真金急忙應道：“他是大理寺新進，只是個生員。”

    “神都皇族，一千兩百餘，幾乎人人喝雀舌茶。”天后淡淡道：“倘若喝了就中蠱，下毒之人，難道要盡屠皇族，滅我大唐？”

    跪在地上的狄仁傑再次開口，“微臣揣測，歹徒正有此意。”

    這…

    一旁的尉遲真金急忙解釋，“微臣也覺得此說匪夷所思，不可盡信…”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遭到了天后怒斥，“套話一堆，就算你們所言不虛，皇上龍體，也由不得你們親近，得由太醫們診斷。”

    尉遲真金不敢吱聲，狄仁傑朗聲道：“天后，國有大難，若仍堅持法度，那就等着一起遭殃吧。”

    “你說什麼？”即便是朝堂之上，羣臣縱有衆多異議，也不敢當面和她說這樣的話。

    沒有回答天后的問題，狄仁傑飛快說着，“微臣已帶來驅蠱靈藥，請宣召一名用過雀舌茶的大臣，一試便知。”

    天后盯着他看了一眼，隨即一副衣袖，朝身邊的管事太監吩咐，“宣丁愛卿。”

    “是，天后。”

    不多時，衣着華麗的丁遠大奉召入宮。

    在丁遠大行禮之後，天后緩緩說道：“連夜召丁愛卿入宮，就是想問你，是否常用雀舌茶？”

    “是。”儘管不明白天后爲什麼突然關心這個，丁遠大不敢隱瞞，“此茶壯氣強身，微臣朝夕必飲一壺。”

    他的話音一落，一旁的狄仁傑就立馬開口，“大人，請服此補身藥湯。”

    “補身藥湯？”丁遠大滿臉疑惑，“這是爲何？”

    天后平靜詢問，“丁卿家，每逢子亥二時，是否腹顛不適，需服用雀舌茶，才能恢復體力？”

    “回娘娘的話，的確如此，但堅持用茶，體力就增強不少。”丁遠大笑着回了一句。

    聞言，天后點點頭，“那趕緊服此藥，這是爲皇上試藥。”

    一聽是爲皇上試藥，丁遠大連忙點頭，這感覺該怎麼形容呢，就像是潑天的富貴砸到了自己的頭上。

    爲皇上試藥，這是將他看成了心腹了啊。

    “微臣明白。”丁遠大毫不猶豫的端起太監送來的湯藥，滿臉笑意的飲了一口。但湯藥一入口，他的臉色立馬變了，“這味兒…爲何如此腥衝？”

    真是他在家中實在避不過，數月偶食一次的老鮑，也沒有這麼腥臭啊。

    “大人，此乃太醫王溥祖傳補藥，一碗延壽一年。”後面這句，狄仁傑刻意壓低了聲音。從這兒可以看出，狄仁傑爲了成事，往往不拘小節。

    延壽？

    丁遠大當即露出了笑臉，彷彿手中的湯藥不腥了，也不騷了，“承娘娘恩賜，承娘娘恩賜。”

    仰頭一口飲盡。

    天后也有些好奇，轉頭看向狄仁傑，“這真是益壽靈丹？”

    狄仁傑低頭回道：“這是從管事處取來的童子尿。”

    “太監尿？！”丁遠大人都麻了。

    麻的不光是他，還有帶狄仁傑入宮的尉遲真金。那一刻，尉遲真金宛如看到了自己走到頭的仕途。

    “胡鬧！”狄仁傑的話音一落，天后登時大怒，“你讓我大臣喝尿？”

    “經太醫王溥試蠱得知，蜣螂性燥毒燎，須以溫良解熱湯藥驅之。”狄仁傑語氣篤定，“此方，一個時辰必定生效。”

    怒氣未消的天后聽了狄仁傑的解釋，“那好，來人，將他押下一旁，一個時辰之後，丁侍郎若無反應，狄仁傑當即問斬。”

    “遵旨！”兩名護衛領命將狄仁傑拖了下去。

    站在旁邊的尉遲真金被嚇的頭都不敢擡，但他做鴕鳥，不代表旁人就看不到他。這不，天后衝他怒道：“你，好生看着丁侍郎，若狄仁傑謬言，不只是他，你也連坐。”

    尉遲真金：“……”

    他以身懷他族血脈，一步一個腳印熬到如今大理寺卿的位置，他容易嗎？他也是爲了破案啊。

    尉遲真金心裏苦啊，還沒辦法說。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尉遲真金實在熬不住了，看向身邊面如死灰感覺對人生已經不抱希望的丁遠大，“丁大人，你有什麼變化嗎？”

    “你來喝一碗尿，看看有什麼變化！”丁遠大彷彿被人踩了尾巴，瞬間氣急敗壞。

    尉遲真金：“……”

    一個時辰後。

    管事太監衝正在照料皇上的天后道：“天后，時辰已到，丁侍郎毫無變化。”

    “斬。”天后言簡意賅，周身流露出的霸氣，即便是皇上身體健康時，也不曾有過。

    “遵旨。”

    狄仁傑被帶到了午門外的刑場。

    一生機警，沒想到會被王溥坑了的狄仁傑，眼裏滿是無奈。在被押着跪在刑場上時，城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和電影裏不同，趕來的是沙陀忠和沈皓峯，並沒有銀睿姬的身影。

    知道大唐和扶余國交戰，而天后又會找一切機會，抹平朝堂上異樣的聲音，是一定會拿出身扶余國的銀睿姬下手的。

    儘管不在意，但這種麻煩，能免則免。

    畢竟一旦銀睿姬被抓，沈皓峯總不能大費周章的去皇宮或是大牢裏_她吧，沒有這個必要。

    喊刀下留人的自然是沙陀忠。

    沈皓峯的目光，注意到了站在城樓上的天后。

    在看清了對方的臉後，沈皓峯的失望溢於言表，到底是沒有眉毛這個啊。他之前還期待，會是大唐詭事裏的天后呢。

    那他身爲臣子，夜深人靜的時候，倒也不是不能入宮，替天後分擔或是排遣一下寂寞，都是爲了江山社稷嘛。

    她好，社稷好，百姓好。

    爲了大家好，沈皓峯是甘願奉獻自己的。

    燃燒自己，照料旁人的偉人，沈皓峯也不是不能做。

    不過現在的情況還是算了吧，沈皓峯覺得，他還是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他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差役，說着替二聖分憂的話，豈不是徒增笑話？

    可笑可笑。

    收回奉獻自己的心思的沈皓峯，也把目光收了回來。

    他走神的時候，沙陀忠已經率先衝下擋在城門口的護衛了。

    “我有太醫王溥的令符，前來向天后求情，請留狄仁傑一命。”沙陀忠扯着嗓子大喊，“請天后開恩。請天后再待一時半刻，解藥必定生效，解藥必定生效！”

    狄仁傑還是有點欣慰的，起碼王溥沒有騙他，只是錯誤估計瞭解藥生效的時間。

    面對沙陀忠的求情，站在城樓上的天后毫不留情道：“當即行刑，再有阻攔，統統斬了。”

    “行刑！”

    “不能斬，天后，再待一時半刻，求天後開恩！”

    劊子手可不管沙陀忠喊什麼，噴了口酒在刀刃上，舉刀就打算砍了狄仁傑的頭。

    就在這時，管事太監匆忙爬上城樓，口中大呼，“雨點鼓，天后，尉遲真金命人敲打雨點鼓，宮內一定有變。”

    雨點鼓？

    天后一揮手，行刑當即取消，狄仁傑撿回一條命。

    獲救的狄仁傑快步跑到沙陀忠和沈皓峯身邊，“尉遲大人一直看着丁侍郎，肯定是解藥起效果了，你們跟我入宮幫忙。”

    “好。”沙陀忠和沈皓峯同時點頭。

    他們趕回皇宮，就看到丁侍郎已經躺在了地上，渾身抽搐，還不時有已經長成的蜣螂蟲從他口中爬出來。

    場面恐怖又噁心。

    “快！”沙陀忠拿出早就備好的藥粉倒在地上，蜣螂蟲一遇到這藥粉，不到片刻就不動了。

    一些逃脫藥粉制裁的蜣螂蟲，最終沒逃過侍衛手裏的兵器。

    這樣的情景，已經說明了一切，狄仁傑無需再多言。

    眼下最重要的是，就是給皇上以及一衆皇族大臣解毒。

    天后凝眉看向狄仁傑，“當真沒有其他辦法解毒？”

    狄仁傑看向沙陀忠，後者連忙回道：“迴天後，家師只想到這一種解蠱之法，而且即便有其他辦法，一時之間，也沒有辦法配製如此多的解藥。”

    相比之下，還是童子尿簡單一點。

    找一堆童子，不停喝水就可以了。

    當然了，雖然着水分的不斷攝入，尿液會發生變化，至於是不是晨起的第一泡尿效果最好，沒有經過調查，沈皓峯也沒有發言權。

    “承蒙皇上厚愛，恩賜羣臣，補身御方，賜飲。”

    “謝主隆恩。”

    滿朝權貴一起飲尿…不是，一同解蠱。

    場面之壯觀，看的沈皓峯差點憋不住笑。

    文臣武將飲尿的過程還是有些不同的，文臣大多受不了湯藥的腥衝，小口試探，大多是皺着眉頭將碗裏的湯藥喝完的。

    武將則爽快的多，雖然湯藥不好喝，卻大多一飲而盡，沒有含糊。

    朝堂四周，沙陀忠早已提前備好了藥粉，哪怕跑出來的蜣螂蟲，多到沈皓峯感覺密集恐懼症都要犯了，也沒一條能爬出朝堂。

    但這樣的場面，還是讓聖上和天后一陣後怕。

    如果不是發現及時，那麼一旦毒發，神都千餘皇族大臣，都會命喪蠱毒。到時勢必天下大亂，後果不堪設想。

    兩人互視一眼，皆看出對方眼底的憤怒。

    施此毒計之人，是要屠盡皇族，毀了大唐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