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合格的人形外掛會自己進場

    臨近期末，京大的圖書館比平日裏還要人滿爲患。

    自詡圖書館常客、嗅覺敏銳到不會放過任何空位的楚大小姐領着一學期都來不了幾回圖書館的蘇成意在裏頭繞了半天，試圖找到合適的座位。

    一開始的要求是必須兩人連坐，後來降低到隔一個位置也行，最後更是直接：

    “要不然蘇成意你在我後面站一會兒吧，我們輪流坐好了！”

    蘇成意想象了一下那種畫面，只能想到清宮戲裏的娘娘和舉着芭蕉扇的大丫鬟。

    自然是不會同意的。

    最終，還是楚傾眠的同學發現了他們，或許是覺得這對小情侶瞧着實在好笑，就主動把位置讓給了他們。

    所以最後還是靠着人脈解決了問題，獲得了一個靠窗、兩人對坐的雙人桌。

    “太好啦，開始戰鬥！我今天一定要把大體框架給全部做出來！”

    楚傾眠雄赳赳氣昂昂開始清空書包。

    蘇成意撐着下巴饒有興致地看着她把平板電腦、藍牙鍵盤、活頁筆記本、一整盒彩筆擺了一桌滿滿當當。

    難怪剛剛幫忙拎包的時候感覺那麼沉重。

    學校的專業必修課算起來還有一週才會正式結課，兩人之所以選擇在今天來圖書館碰頭，是來搞定公共選修課的作業的。

    衆所周知，在正式進入魔鬼期末月之前，大多數選修課老師都會高擡貴手，放這些苦哈哈的大學生們一馬。

    雖然結課時間無法更改，但他們會儘量將期末考試或者評測的時間往前提一提。

    因爲只是公共選修課，所以一般來說，期末考試的難度自然也不會太高。

    除了極個別彰顯人性本惡的老師，大多數老師都會善解人意地將考試形式定爲一篇論文，或者小組作業。

    因爲論文可以哐哐灌水，而小組作業可以摸魚糊弄過關。

    總而言之，這幾乎是各位即將迎接期末考試的大學生們能體會到的唯一的善意了。

    蘇成意這學期沒有跟楚小班長選到同一門選修課。

    因爲時間實在對不上，他課太多，小班長課也不少。

    楚傾眠研究了半天課表，確定兩人的確沒辦法像上學期一樣一起上課了，掙扎無果，也只好哭喪着臉接受了現實。

    於是蘇成意就依着自己的興趣選了一門《博弈論》。

    畢竟大學生活裏唯一的社團就是辯論社，他想着或許多少可以學到一點什麼，也不至於浪費時間。

    當然了，一學期課程聽下來，最後成功學到了0個知識。

    但是比起他這一門不太走心的選擇來說，楚傾眠的選擇倒是讓人很是意外。

    屏幕上被勾起的科目是——《簡明量子力學》。

    “你不是最討厭物理了麼，怎麼着，想通了？終於要投身宇宙最浪漫的學科了嗎？”

    蘇成意揚了揚眉毛，神情很有些他自己並沒有意識到的欠扁。

    楚傾眠瞪他一眼，伸手把他的臉推到另一邊去。

    她沒用上什麼力氣，蘇成意感覺像是還沒長出指甲的小貓虛張聲勢地撓了撓他的臉。

    “怎麼啦，我就要選這個！”

    “確定？”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爲了證明自己的決心，她索性氣勢洶洶地把選課申請界面往下滑動，找到了提交鍵，毫不猶豫地點了下去。

    頁面自動刷新後，屏幕上彈出提示框：“選課表提交成功。”

    嚯。

    蘇成意勾起嘴角，又拍了拍手掌以示讚賞。

    “好，很有勇氣。”

    “當然了，嘿嘿！”

    此刻傻笑着的楚小班長還並不明白有些事情，是強求不來的。

    俗稱，強扭的瓜不甜。

    讀高中的時候不感興趣甚至討厭的，並不是上了大學，長大了一歲就會變得喜歡起來。

    所以在蘇成意給她打預防針，嘴裏唸叨着什麼“普朗克從黑體輻射中總結出經驗公式把能量寫成hv的整數倍標誌着量子的誕生啦”“盧瑟福的原子模型以及在此基礎上玻爾提出的氫原子能級理論啦”.的時候。

    楚大小姐只是捂着耳朵表示嚴正抗議。

    開什麼玩笑，這門課程的簡介上可是寫着“通俗易懂”“入門課程”“讓文科生也能喜歡上量子力學”呢！

    怎麼可能是這些聽都聽不懂的鬼玩意呢？

    世事無常。

    到了快要結課的時間點，楚傾眠已經生無可戀。

    靠北啦，這堂課還真就是這些嘛！！！

    她原本還以爲會有什麼風趣幽默的漫畫形式啦，形象易懂的紀錄片解析啦，量子力學簡史裏發生的一些名人趣事啦

    當然了，她這樣天真的想法被蘇某人狠狠嘲笑了一通。

    不僅如此，還說她應該去看兒童讀物。

    譬如《物理君大冒險》、《物理世界奇遇記》或者《1分鐘物理》之類的。

    面對嘲諷，楚大小姐選擇了忍氣吞聲。

    原本以爲這樣一個學期下來，她至少可以得意洋洋地去跟蘇成意炫耀：

    切，物理也沒有那麼無聊嘛！她已經燃起興趣了！

    馬上就去考個天體物理系研究生驚豔所有人！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但結局卻是一學期下來每堂課都在聽天書，一整個神遊天外，根本學不進去。

    完全就是浪費時間嘛！

    楚小班長趴在桌上，感到很是挫敗。

    早知道就聽蘇成意一句勸，選隔壁的《今日物理》，或者《現代天文學》了。

    前者一看就是科普類的，每天一個物理問題趣味解答之類的；後者就算聽不懂，至少可以看看漂亮的星星和宇宙嘛！

    爲什麼要固定每週來遭這樣的罪每次聽完這樣一堂課感覺靈魂都被抽走了。

    從小到大都遵守校紀校規的楚小班長生平第一次有了想翹課的想法。

    當然了，因爲每次都被自己的良心鞭撻，還沒來得及實施這個驚人的、叛逆的計劃，她就得到了一個更壞的消息。

    那就是爲了讓大家期末能夠輕鬆一點，老師決定提前開始期末測試。

    形式爲翻轉課堂，要求每個學生獨立完成。

    流程爲十五分鍾，五分鐘時間簡要講解PPT，剩下十分鐘時間留給老師和同學提問。

    摸魚了整整一學期的楚小班長登時感覺如遭雷擊。

    完蛋了，完蛋了！

    如果是論文之類的還好說，反正是搞搬運工作嘛。

    小組作業也好說，她可以承擔收集資料、製作PPT這樣的工作，只要別讓她上臺講課就行。

    要在自己完全不懂的領域裏不懂裝懂，真的很失禮呀。

    更別說還要回答老師和同學提問了！

    這樣的話，就算PPT勉強通過搬運工作的形式完成了，同學一提問，不就全都露餡了嗎！

    楚小班長登時感覺自己迎來了學術生涯中最大的挑戰。

    於是，她把醒醒娛樂的工作暫時都丟給了楚遠江，後者對此表示受寵若驚。

    楚大小姐決心騰出全部時間來泡在圖書館裏，要先認真挑戰這一難關。

    結果當然是不太順利了。

    當然了，最令人痛苦的也不是自己的失敗，而是男友的成功。

    因爲《博弈論》這門課的期末作業是一篇論文，從查閱文獻到完成論述，蘇成意大約只用了兩個小時就完成了。

    人比人氣死人。

    所以此刻的蘇成意端着一杯冰美式，坐在她對面，悠哉悠哉地晃着二郎腿。

    像個成天招貓逗狗，勾欄聽曲的紈絝子弟。

    楚傾眠咬牙切齒，將鍵盤敲得哐哐響。

    半晌，或許是終於看不下去了，蘇成意慢悠悠地開口道：

    “其實不用太過爲難自己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傻啊，你面前不是有個人形外掛嗎？

    楚傾眠頂着黑眼圈擡起頭來，因爲常常被量子力學的理論搞得困惑到懷疑人生，所以頭上呆毛林立，一看就是正在被知識狠狠折磨的女大學生。

    “不行，這都是平時不努力的後果，都是我自己造的孽！我必須自己完成！”

    她旁邊堆着一大堆文獻資料，都是剛剛自己跑去書架裏翻出來的，本本都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大部頭。

    楚小班長向來很愛護書，翻頁的時候像是基督教徒翻閱聖經一樣虔誠。

    “不過是選修課考試而已，你不會想把這一大堆都看完吧？”

    蘇成意隨手抽出一本，簡單掃了掃目錄。

    不得不說，檢索資料的能力還是很強的，這幾本都是量子力學史上的經典，作者名字個個如雷貫耳。

    不過他大約是初中的時候就已經看完了。

    “我倒是想呀，可是看不完嘛。”

    楚傾眠生無可戀地盯着他手裏的那本書，思緒卻又飄到別處去了。

    “蘇成意，你知不知道哆啦A夢的記憶麪包？”

    “知道。”

    蘇成意取下咖啡的塑料杯蓋，倒了一塊冰進嘴裏。

    大雄在考試前因爲太過焦慮而特地找哆啦A夢求來的道具，只要把內容印在麪包上，再吃下去，就能記住內容。

    “光是你手上那一本《The Feynman Lectures on Physic費曼物理學講義》，就足夠你吃得撐破肚皮了。”

    蘇成意惡魔低語，將嘴裏的冰塊嚼得嘎嘣響。

    “嗚嗚嗚。”

    像是最後一線希望也被打破，楚傾眠哭喪着臉趴在了桌上。

    一副人間小苦瓜的模樣。

    蘇成意瞧着好笑，也學着她的樣子趴下來，盯着她長長垂着的眼睫毛，隨口問道：

    “我看到伱剛剛本子上有寫到海森堡矩陣力學的等價性，你知道這具體是什麼定義嗎？”

    “什麼海森堡，我只知道比奇堡，蟹堡王，安格斯厚牛培根堡.”

    楚傾眠有氣無力地碎碎念。

    “.”

    蘇成意沉默了半晌，忍住想捏她臉的衝動。

    “要不要我幫你做？”

    這個提議顯然很有吸引力，楚傾眠一瞬間眼睛都亮了。

    要形容的話，這簡直就像是一個人在沙漠裏跋涉數日，馬上就要被曬成樓蘭乾屍的時候，突然撿到了阿拉丁神燈一樣。

    要知道，以面前這位蘇某人堪稱變態的知識儲存，他甚至不用查任何資料，單憑着記憶就能做出一個相當有深度的研究課題出來。

    這太讓人心動了！

    楚傾眠瞬間覺得有兩個小人正在繞着她飛來飛去地吵架。

    天使小眠的羽毛翅膀撲騰着，頭頂的光環閃閃發亮，義正詞嚴。

    “楚傾眠啊楚傾眠！你怎麼能有這種想法？你可是從小到大都沒有作過弊哦！老師的教誨你都忘記了嗎？偷懶耍滑是沒有好下場的！”

    惡魔小眠揮舞着手裏的紅叉，尾巴怡然自得地搖來搖去，語氣裏滿是嘲諷：

    “哈，如果這也算作弊的話世界上每個人都應該被抓起來！想想吧，以你現在的進度交上去的只會是依託答辯！你想成爲整個課堂的笑話嗎？”

    “寧願丟臉，也要堅守最基本的做人原則才行！”

    “拜託，做個不知變通的笨蛋難道很自豪麼？”

    “誠實無罪！”

    “但愚蠢有罪。”

    楚傾眠“.爲什麼感覺這只惡魔小眠說話這麼像蘇成意啊！”

    此時兩人都趴在桌上，捱得很近。

    蘇成意感覺她的睫毛都快掃到自己臉上了，隱隱閃爍的漂亮眼睛彰顯着對面正在天人交戰中。

    半晌，她抿了抿嘴脣，像是終於做了決定。

    蘇成意垂下眼睛，等待着她的答案。

    “還是算啦，蘇成意，謝謝你願意幫我呀。但我還是要自己完成作業！”

    楚傾眠重新坐正，眼睛亮亮的，鬥志昂揚地揮了揮拳頭。

    意料之中的答案。

    不愧是這位小班長。

    蘇成意輕輕嘆了口氣，想強裝嚴肅地警告她不要反悔。

    下一秒，卻又忍不住笑起來。

    “你最好不要過兩天又來找我哭鼻子。”

    “我才不會啦！”

    正式考試那天，楚傾眠早早地就來到了教室，經過一段時間的左顧右盼坐立難安之後，她還是選擇了緊張兮兮地給蘇成意發消息。

    “土豆土豆，我是地瓜！前線爲您播報戰況！”

    “嗚嗚我抽籤抽到了第二個上臺，倒黴死啦。”

    “緊張呢！”

    “蘇成意，你要跟我說加油呀。”

    她噼裏啪啦打字，像是要把砰砰的心跳通過信息傳遞給他似的。

    早知道就不逞強說自己可以完成了

    哎呀，至少今天早上要見一面嘛。

    想要抱抱。

    “叮叮咚咚。”

    蘇成意倚在牆邊，看着手機屏幕上紛涌而至的新信息，略略勾起嘴角。

    這傢伙那天說了要自己完成，還真就是自己完成，期間連個問題都沒向他提過。

    當然了，那之後也有細聲細氣地跟他解釋原因。

    小班長說如果是平日裏的作業就算了，這是期末考試，她覺得要靠自己的努力才行，不然就對其他認真準備的同學不太公平啦。

    於是辛辛苦苦熬了好幾個大夜，最後的結果還是不太滿意，直到今天早上起牀，也還在有可能被提問的各類專業名詞的定義裏掙扎。

    笨蛋。

    此時是早上八點整，上課鈴聲響起。

    太陽從雲層裏鑽了出來，陽光如金色的幕布般散落，走廊上穿行而過的學生們帶起的灰塵在光柱中起舞。

    忽然明亮起來的光線讓蘇成意有些不適應，他微微眯起眼睛，在屏幕上敲出兩個字。

    “加油。”

    “好耶(＾－＾)V！”

    楚傾眠樂呵呵地回覆道。

    已經是上課時間了，小班長違規條例加一。

    “後面還沒進來的同學動作快一點，不要耽誤咱們同學展示的時間。”

    教室裏老師催促的聲音響起。

    蘇成意熄掉手機屏幕，把手裏的棒球帽扣到腦袋上，跟隨着遲到的人流，轉身走進教室。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