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世事難兩全，我做滾刀肉！

    嘲笑楚大小姐的後果就是，在下課之後還要臨時給她補棋藝課。

    一直聽聞學校有專門的棋室，兩人在學校繞了一個大圈，才終於找到了隱蔽的位置。

    大中午的，棋室這個點暫時還沒什麼人。

    門口貼着“請勿高聲喧譁”的告示牌，仔細看底下還有一行小字：

    “棋局結束後，務必整理殘局，保留原狀。

    PS：請勿將棋子帶走。（同款棋學校超市就有賣。）”

    怎麼說呢，從這個告示牌就可以看出，這個棋室應該是學生自己設立的。

    到處都透露着不專業不靠譜的氣息。

    好在內部構造還不錯，桌椅板凳齊全，棋盤都收拾得很整齊。

    牆上還掛着有講解棋局所用的超大棋盤。

    楚傾眠一進門就被這個吸引了，迫不及待地跑過去抓起了一個碩大的黑色棋子，“啪”地一下貼上去。

    蘇成意瞥了一眼。

    好傢伙，又是下在了天元！

    這位小同學，還真是不忘初心了。

    他清了清嗓子，隨便拉了個凳子坐下，慢悠悠地開口道：

    “喏，這裏什麼棋都有，你自己選吧。”

    楚傾眠小心地把貼上去的棋子又取下來放回原處，這才開始思考正事。

    她其實主要是想臨時補補課，這樣晚上的棋藝活動，她不至於暴露出自己什麼都不懂就好了。

    但如果她就這樣直接坦白自己的訴求的話，蘇成意肯定會嘲笑她的！

    楚傾眠簡直都能想象出他臉上欠揍的表情了。

    “哈？”

    “這種問題，你問度娘不就行了嗎？”

    “沒救了，我教不了。”

    光是想想就很想打啊！

    楚傾眠咬牙切齒地看了一眼蘇成意。

    後者一臉不明所以地挑了挑眉，以爲她是要聽自己介紹。

    “我個人比較喜歡圍棋，其實圍棋的技巧對於下五子棋也很有幫助。

    但是圍棋表面上規則簡單，實際上下完一整盤棋還蠻累的，耗時耗力。

    象棋呢，在我國普及程度比較高，因此入門也相對簡單。國際象棋是同樣的道理。

    要比較起來的話，象棋是棋子越下越少，所以一開始要耐心考慮，殘局反而明了；而圍棋是越下越多，每個模塊互相影響起來，要考慮的就更多。”

    “蘇成意，這些你全都會嗎？”

    楚傾眠有點難以置信。

    蘇成意漫不經心地點點頭。

    “嗯哼。小時候跟外公學過。”

    實際上他很多技能都是從外公那裏學來的，在幼年的他眼中外公簡直就是個行走的黃藥師。

    上通天文，下通地理，五行八卦，奇門遁甲，琴棋書畫。

    無一不曉，無一不精。

    幼年的蘇成意雖然不愛說話，但還是愛學習的，只要別人肯教，他就默默學。

    所以雖然他自己認爲只是略知一二，但客觀來講，多多少少也算是繼承了一部分學識。

    楚傾眠也是從小就在各種私教手下混過來的，但她不像蘇成意這樣什麼都學。

    鋼琴其實是媽媽抓着學的，她不想讓媽媽失望，所以老老實實學了這麼多年。

    “那就.象棋好啦。”

    楚傾眠想了想，畢竟“馬走日，象走田”這種基礎知識她還是曉得的，上手應該要簡單一點。

    “好，擺棋盤吧。”

    蘇成意揣着手，揚了揚下巴。

    “嗯？？”

    楚大小姐不可置信。

    “有徒弟讓師父擺棋盤的嗎？”

    “蘇成意！”

    楚大小姐最終還是選擇了忍氣吞聲。

    “馬和車的位置擺錯了。”

    “.哦。”

    “炮不在這裏。”

    “那伱直接上手不就好啦！”

    蘇成意臉上沒什麼表情，其實心裏已經笑得不行了。

    “對了，我們換個位置蘇成意，我想要紅色的棋子，比較漂亮。”

    楚傾眠搬起小板凳。

    蘇成意點點頭，並不在意。

    他慢條斯理地強調了一遍基礎規則，譬如卒不能後退，炮需要間隔一枚棋子才能跳，在什麼情況下馬會蹩腳

    楚傾眠聽得很認真，甚至一度都想掏出小本本做筆記了。

    但蘇成意說用不着，跟他下一局就好了。

    “好呀好呀。”

    此刻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楚大小姐還不知道接下來她會經歷什麼。

    “哎哎哎！你等等！我後悔了，我不走這裏了！”

    “落子無悔。”

    “嗚嗚。”

    “饒你一回。”

    第一階段，開始耍賴。

    “啊我的炮！！！”

    “車車你堅持住不要死！”

    “小馬嗚嗚嗚嗚嗚”

    第二階段，代入感太強，開始哭哭啼啼。

    “好了，你都吃掉吧。把我的小兵也都吃掉吧！”

    “就讓我當一個可憐的光桿老帥好了！”

    “.蘇成意我就剩這最後一個士了，我求求你做個人吧！”

    第三階段，破罐兒破摔，直接擺爛。

    短短一刻鍾，黑棋已經大軍壓境，而紅棋則只剩了一個老帥瑟瑟發抖。

    楚傾眠捂着眼睛不忍再看，這什麼師父啊！去你大爺的象棋夢是吧！

    蘇成意倒不是故意要欺負新手，而是在通過這一盤棋使她以最快的速度入門。

    雖說被虐得很慘，但楚傾眠的確是在痛苦之中將所有的吃棋規則都爛熟於心了。

    這樣的話，晚上至少不會被人家笑話連規則都不懂。

    兩人就這樣連續對弈了三盤。

    後面兩局蘇成意不像第一局那樣橫衝直撞，所到之處片甲不留。

    而是很耐心地一步步講解，指出她的問題所在。

    “在這個位置架炮不合適。”

    蘇成意指了指另一邊虎視眈眈的小馬。

    “不要只顧前不顧後。當你覺得對面是傻子在送棋的時候，更大的可能性是後面藏着陷阱。”

    楚傾眠正爲她的車吃掉一個小卒而沾沾自喜的時候，蘇成意曲起指節，輕輕叩了一下另一邊早已架好的炮。

    “馬跳進這裏會蹩腳卡死的。”

    “不要亂飛相，這一下會被將死。”

    “第一步動炮沒什麼問題。棋壇主流就是中炮佈局，由此可以引申出針鋒相對的順炮大戰，攻守具正的中炮對屏風馬，防守反擊見長的反宮馬對中炮等等。”

    蘇成意垂眉低目，看起來難得的很認真。

    “楚傾眠。”

    “嗯？”

    “別看我，看棋。”

    兩人在棋室這一坐，竟然就是一下午。

    收拾好棋子走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夕陽西下的時分了。

    楚傾眠伸了個懶腰，在室內呆了太久，一時間不適應外界耀眼的光線，她眯了眯眼睛，好像有些累了。

    但她看起來又很高興，從蘇成意的角度看過去，淺淺的酒窩若隱若現。

    甚至還開始唱起歌來了。

    “圍棋少年歷經磨難～嚐盡人間苦！熬過夜漫漫！”

    蘇成意聽得有些耳熟，想起來是動畫片《圍棋少年》的主題曲。

    他還記得片尾曲的歌詞，也很有意思。

    人生代代，無窮無已，你來我往，誰爲先手。

    人生如棋，黑白相間，劇裏劇外，一生好走。

    楚傾眠開開心心地哼着小曲兒走了兩步，又轉過身來仰臉看他。

    “象棋好有意思呀！蘇成意，謝謝你教我啦～”

    “不用謝，你是我教過最笨的一個徒弟。”

    “.信不信我弒師證道。”

    楚傾眠瞪他。

    “現在只是知道規則而已，晚上不要打腫臉充胖子，隨便去跟人切磋，知道麼？”

    蘇成意勾起笑容，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我才不會呢！”

    楚傾眠“哼”了一聲。

    去食堂吃飯的路上，對於文藝部晚上的棋藝活動，她還是興致勃勃，很有自信的。

    但是這一頓火鍋米線吃完，蘇成意說要回宿舍了，她就開始憂心忡忡了。

    “萬一別人非要跟我下棋，較量較量，切磋切磋，怎麼辦吶？”

    “那你就說你是新手，不是很會。”

    “好吧.那萬一人家以爲我是謙虛呢！？”

    “你是跟人家有仇嗎？非要讓你出醜對他有什麼好處。”

    蘇成意捏了捏楚傾眠的小臉。

    尚未消退的那一點點嬰兒肥捏起來手感很好，軟綿綿的。

    “那好嘛，那我去啦？”

    楚傾眠揉了揉自己的臉，輕輕嘆了口氣。

    “去吧，別給師父丟人。”

    蘇成意揮了揮手，目送着她蔫頭耷腦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

    他轉過身，走了兩步。

    遠處的夕陽剛一湮沒在雲層中，微涼的夜風就驟然四起，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

    晚星隱隱約約閃爍着，讓他回想起楚傾眠剛剛的眼神。

    其實是想讓他陪她去的吧。

    只不過怕他不願意，怕他不想見到不認識的人，怕他社恐。

    蘇成意的腳步頓住。

    半晌，他“嘖”了一聲，再度轉身，往楚傾眠剛剛消失的拐角走去。

    楚傾眠一個人走在路上，其實很有一種想要翹掉活動的衝動。

    她今天的緊張情緒不是裝的。

    從小到大，她都被教育要事事做到最好。

    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除了棋，其他的她都算是能拿得出手。

    而棋之所以不行，還得追溯到那一次“以爲是五子棋比賽結果下到一半才知道是圍棋”的超級無敵丟人事件。

    直接就導致她在家撒嬌打滾，反正就是不願意再學棋了。家長拗不過她，只好作罷。

    這次文藝部活動，她也是一早就說了她不會下棋。

    可是呢，部長說她不在的話，活動即使辦起來，大家也都興致缺缺的，沒什麼意思。

    楚傾眠是個耳根軟、好說話的性格，所以她最後還是硬着頭皮頂上了。

    但從小到大，她之所以對自己要求這麼高，只不過是被身邊的人寄予了無限的厚望，又知道他們會因爲任何一點小小的差錯和過失而感到失望。

    這就導致了這一個小小的部門活動，在她心裏也變得像是國際比賽一樣讓人緊張。

    在擅長的事情方面，她會很自信，比如鋼琴，她拿到第一個國際大賽金獎的時候，才十一歲。

    她彈艾夫斯的《康科德奏鳴曲》，臺下的評委聽得熱淚盈眶。

    而不擅長的事情，就會像現在這樣，緊張得心跳加速。

    跟蘇成意待在一起的時候，楚傾眠覺得世界上完全沒有什麼可怕的事情。

    可他走了之後，熟悉的、令人感到窒息的壓力就又席捲了上來。

    楚傾眠站在活動室門口，輕輕嘆了口氣。

    不行，不能這樣。

    她暗自握了握拳，默默鼓勵自己。

    沒事的，蘇成意那麼耐心教了自己一下午，規則自己都記下來了，一定不會鬧笑話的。

    “哎，小楚！”

    部長趴在二樓的欄杆處，揮舞着手臂跟她打招呼。

    楚傾眠擡起頭，禮貌地笑了笑。

    “快來，都等你呢。”

    “好。”

    楚傾眠深吸一口氣，擡腳往裏走。

    沒事的，放寬心啦。

    世界上有這麼這麼多技能，她總不能什麼都會吧？

    開玩笑，她又不是蘇成意！

    世事難兩全，我.

    我做滾刀肉！

    在推開活動室的門之前，楚傾眠晃了晃腦袋，把亂七八糟的思緒清空，又恢復了常見的、完美的楚大小姐狀態。

    “咱們的主角來咯！”

    “歡迎歡迎。”

    “來來來，小楚，你坐這邊。”

    楚傾眠微微一笑，在衆人的注目禮下走到桌前。

    她暗自決定今天要少說話，畢竟多說多錯。

    想想看蘇成意平時是什麼狀態，模仿一下就好了！

    楚傾眠冥思苦想了一會兒，可惜實在是擺不出來他那種別人都欠了他很多錢的表情。

    而且天不遂人願，她倒是想安靜，就老是有人不讓她安靜。

    動不動就有人要來跟她搭訕。

    “楚傾眠同學，你平時對什麼棋類更感興趣呢？”

    “嗯要說的話，倒是都還蠻感興趣的。

    可惜我沒有學過，只是略微知曉一點規則，並不會下。

    這次參加活動，其實也是本着學習和交流的心態。”

    楚傾眠臉上帶着官方的微笑，把話說得滴水不漏。

    “不愧是楚同學，就是謙虛。”

    “就是就是。”

    “再看看你，半灌水響叮噹。”

    衆人開始半真半假地吹捧。

    部長知道她是真不會下，咳嗽一聲，試圖解圍。

    “大家別都圍在這兒了，這不是楚傾眠同學召開的記者會，OK？

    該下棋的下棋，討論的討論，走走走。”

    他擡手趕人。

    “收到。”

    雖然不情願，但大家還是退開了。

    除了一個扎着高馬尾，長相看起來很不好惹的女生。

    她看着周圍的人都離開了，便笑着湊上前來。

    “楚同學，可以跟我下一盤棋嘛？”

    楚傾眠眨了眨眼睛，在腦海裏搜尋了一圈，確定自己似乎是不認識她的。

    部長胳膊一擋，沒好氣地戳穿了她。

    “肖倩你湊什麼熱鬧？你不棋社的嗎？”

    被叫做肖倩的高馬尾女生“哎喲”了一聲，嬌滴滴地說：

    “人家只是棋社的新人啦，你看那邊那些男生，一看就很兇，我就要跟美女下友情棋～”

    她說話的腔調和她的長相實在區別有些大，楚傾眠有點意外，一時間不知道該回答什麼。

    “新人？你搞笑呢，你男朋友不是棋社的副社長嗎？”

    部長一臉不信，還是擋在兩人中間。

    楚傾眠不着痕跡地嘆了口氣，正想好好解釋一下，她是真的不會下，不是故意要拒絕的。

    門口就被人“咚咚咚”地敲響了，鬧嚷的環境一下就安靜了下來。

    “副社長怎麼了？副社長就不能來交流，學習一下了嗎？”

    門口的人笑着說。

    “哎呀～誰叫你來的？我們文藝部的活動，你來湊什麼熱鬧，你出去你出去～”

    肖倩這嬌嗔的語調聽得在場所有人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楚傾眠聽得心裏一陣惡寒，情不自禁地開始反思：

    我跟蘇成意講話的時候，不會也是這種語調吧？天啊，這樣的話不如洗了蒜了！

    “來看看有沒有人欺負我的人。”

    副社長把語調壓得很低沉。

    這下誰還分得清他和霸道總裁

    在場所有人都被尬得有一種想捂臉撞牆的衝動。

    但顯然兩位主人公是一點都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的，他們只是沉浸在彼此營造的偶像劇氛圍中。

    其他無辜羣衆早已淪爲了他們play的一環。

    感謝書友power君，尾號9512，節能可樂的打賞～感謝大家的訂閱和投票支持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