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遺憾

    “月亮變得很大，墜落在了地球上。世界上的人都消失了，我一個人站在樓頂上，看着海嘯席捲城市。”

    陳錦之略微偏着頭，慢慢回想着。

    “你確定這也算是好夢嗎？”

    蘇成意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

    “然後手機響了，你給我打電話說，世界要毀滅了，所以你現在要告訴我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陳錦之眨眨眼睛，笑着說，

    “可是還沒聽到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就醒了。”

    “這樣啊。”

    蘇成意點點頭，表示理解。

    這個夢在這麼關鍵的情節戛然而止，的確會讓人覺得膈應。

    就像追了很久的連載漫畫，居然在整個故事的高潮階段被腰斬了，讀者肯定是要給出版社寄刀片的。

    “所以伱現在告訴我好了，你在電話裏想說什麼？”

    陳錦之一本正經地問道。

    蘇成意愣了一下，這什麼霸王條款，夢裏欠的債現實裏也要還啊。

    他想了想，開口道：

    “我要告訴你的那件重要事情就是，你其實是在做夢，我們的世界還在正常運轉。醒來之後，記得來見我，然後和我講你昨晚做了什麼夢。”

    克里斯托弗諾蘭的《盜夢空間》應該是前幾年上映的吧，蘇成意一邊說着，一邊回憶。

    對，今年會上映的是《星際穿越》。

    《星際穿越》可以說是他最喜歡的一部科幻電影，差不多是如果哪天外星人攻打地球，他也一定會把這部電影放給它們看的程度。

    前生因爲各種原因錯過了首映，一直都覺得有點遺憾。

    好在現在還有機會體驗一下首映的感覺，這下重生的又一好處體現出來了。

    想到這一點，蘇成意突然又有點想笑。

    其他的重生者或許會做出更多不可思議的、改變歷史的重大事件來，而他甚至連想都沒想過。

    歷史的事情就交給歷史。重活一次，蘇成意只想過好自己的人生，彌補那些所有的遺憾。

    比如看一場錯過的電影首映，養一盆很難伺候的花，淋一遍象徵青春的傾盆大雨。

    還有在一個明豔的夏日裏，牽住她的手。

    本來就沒有休息好的陳錦之似乎被他這一長串“從前有座山，山裏有座廟”的循環理論繞得更暈了。

    蘇成意瞧着她有些悵然的神色，笑着問道：

    “你喜歡看科幻片嗎？你這好像科幻末日片裏會出現的場景。”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喜歡的話，幾個月後可以和我一起去看《星際穿越》的首映嗎？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蘇成意壓根沒有想到，等到那個時間點，此刻還在面對面交流的兩人，生活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很少看，在公司裏空閒時間不多。”

    陳錦之搖了搖頭，撐着腦袋回想，

    “上一部完整看完的電影好像是《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看到最後一點，陪吵鬧的全恩妍去了衛生間。回來的時候大家都很驚恐的樣子，只有我們兩個一無所知。

    很長一段時間都認爲真的是和動物一起漂流冒險的故事呢，我一直以爲大家主要是怕老虎。後來看到影評，才意識到，啊原來是錯過了重要劇情。”

    說到這裏她自己都忍不住低着頭笑了笑。

    這部電影充滿暗喻和象徵手法，最後一場戲非常重要，是點題和揭示謎底的關鍵點。

    少年是真少年，老虎卻不是真的老虎。

    她倆居然就這樣錯過了。

    想到陳錦之對大家的驚恐之情毫不理解，卻又礙於人設必須溫柔附和的樣子，蘇成意轉過身去，用書擋住臉笑了半天。

    “不過你這次真的考得很好。”

    終於收斂了笑意，蘇成意又恢復了正經談成績的模樣。

    “蘇老師教得好。”

    陳錦之彎了彎眉眼。

    方纔兩人聊了會兒有的沒的，她心情似乎比剛剛好了很多。

    “你現在這個文化課的成績，如果再進步一點點，很多不錯的藝術院校都十拿九穩了，更何況你專業課成績更好。”

    想着陳錦之一直在國外，對國內的藝術院校肯定不太瞭解。

    蘇成意從抽屜裏拿出一個準備好的黑色筆記本，上面寫滿了他特地查的相關資料。

    包括歷年分數線，學校環境，師資，甚至還有從院校畢業的各種名人。

    關於之前和陳錦之承諾的，要幫助她考個好學校擺脫原生家庭控制的這件事情，蘇成意一直都記得很清楚。

    並且一直默默地在推進着自己的進度。

    第一步是提升成績，已經初步達成了。

    而第二步就是選擇一個心儀的院校，條件不錯且遠離棠安市。

    陳錦之接過來，手指在筆記本的封面上停留了一會兒，才慢慢翻開。

    不僅有官方的介紹，每所院校的最後都有蘇成意自己特地換成藍色水性筆來補充的細節。

    這些細節充滿了人情味，大都是關於食堂的飯菜口味和交通便利程度，任教老師的風評之類的。

    陳錦之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這些都是我在官網查的資料，也有看一些本校生的介紹，像央戲和京影這種，是最頂尖的，很多國內的明星都是這兩所院校畢業的。相對的，想考進就難一點.”

    查資料的時候，蘇成意也算是惡補了一下藝術生相關的知識，這對從前的他來說算是知識盲區。

    現在感覺都可以去兼職做一下藝考諮詢導師了。

    所以現在介紹起來那叫一個行雲流水，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是招生辦來的呢。

    陳錦之卻把視線從筆記本上移開，看着他的眼睛問道：

    “蘇老師想好要去哪個學校了嗎？”

    蘇成意搖搖頭，

    “還沒有。”

    去哪個學校對他來說都差不多，但大概率是不會走前生的老路去魔都學計算機了。

    也不是覺得魔都或者計算機專業不好，只不過現在有新的機會，當然要嘗試一下新的道路。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

    “學校的話其實都還好，主要看專業吧。現在想的是學一個比較冷門的專業。”

    根據就業前景和薪資待遇選過一次計算機了，這次就根據興趣選一個吧。

    雖然冷門專業冷門的原因就是它大概率不容易賺錢。

    這對蘇成意來說沒多大影響，反正都是重生的人了，一夜暴富的機會多的是。

    實在不行就重操舊業去敲代碼。

    畢竟上輩子可是靠着在大廠敲代碼，敲了魔都一套房出來

    這輩子先定一個小目標，兩套。

    聽了他的話，陳錦之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安靜！”

    距離上課時間還有十分鐘，李璐就已經抱着數學試卷走了進來。

    “這本筆記本就放你那了。你有空的時候可以翻翻，考慮一下。”

    轉過身去之前，蘇成意壓低聲音最後補了一句。

    李璐針對這次二模的總體成績作了總結，大概可以用四個字來概括：差強人意。

    要說差，平均成績也是市內第一。

    要說好呢，比起上一屆又稍微差了那麼一點。

    總的來說，就是橫向對比還不錯，但縱向就不太行了。

    已經臨近高考，李璐也已經不能像之前那樣給予學生太多壓力。

    經驗表明，在這個關鍵節點，學生的心理是最容易崩潰的。

    所以她只是簡單提點了幾句，言語間還是以鼓勵居多。

    最後甚至主動提起了校慶的事情，要知道，以前她對於這種可能會讓學生分心的活動，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根據學校安排，這一次高三年級也會參加校慶活動。我們班的節目想好了嗎？”

    李璐衝着韓冰揚了揚下巴示意。

    韓冰錯愕的表情已經暴露了她壓根還沒開始準備這件事情，但她還是嘴硬地說：

    “嗨呀，早想好了。放心吧老師！”

    爲什麼感覺韓冰現在有點徐洋化了。

    剛剛那句話自信中帶着一絲愚蠢的語氣，簡直是徐洋本洋，蘇成意有點懷疑她被奪舍了。

    “那就好。根據我所瞭解到的內部消息，咱班的節目是壓軸節目，到時候各方領導都會重點關注，媒體也會現場直播，所以非常非常關鍵。說到這裏，文娛委員簡單跟大家透露一下吧，具體是什麼類型？”

    由於韓冰根本還沒開始準備節目，所以班上當然沒一個人知道節目信息，所有同學都好奇地看向她，等着她的回答。

    這可真是出了個難題，韓冰”這這那那”了半天，還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眼看吃瓜羣衆的耐心都快消耗盡了，蘇成意在心裏盤算了一下，出聲解圍道：

    “關於校慶的節目，文娛委員在之前就已經聯繫我了。爲了到時候演出的節目效果，具體內容還是不太方便透露。

    但可以說的是，我們所準備的演出，不是單獨的某一種形式，而是雜糅百家，比較新穎的，並且也有想表達的情感內核。

    不會像去年的《真心英雄》大合唱一樣創意老土、效果也不佳。總之這次大家可以放心期待一下。”

    聽了他這番話，不知內情的同學們期待值瞬間拉滿了。

    然而他只是在胡說而已，這種套話往什麼節目裏套都行。

    韓冰轉過來衝他做了個“拜謝”的手勢。

    講臺上的李璐臉色一黑，

    “《真心英雄》怎麼了？多有氣勢的歌，關鍵主要就是你們唱的有氣無力要死不活的！要不是老師不讓參賽，我直接上去領唱，怎麼可能倒數第一？！”

    “老師！我們是分班考之後來的，倒數第一是你們二班的，我們一班那次節目是第一哈！”

    角落裏的蔣虎舉起手來抗議道。

    “哈哈哈哈！”

    教室裏的人頓時都笑作一團。

    李璐的黑臉也沒繃住，笑着敲敲講桌。

    “好了！把剛發的數學卷子拿出來，我講講這道數列題。我沒想到這麼簡單的一道題，我們班居然能有十來個人出錯”

    她轉過去開始在黑板上寫題目。

    蘇成意也趁機轉身，示意陳錦之把試卷給他。

    陳錦之不明所以地把自己的試卷遞過去，然後就收到了一張紅色的筆寫着耀眼的“150”的卷子。

    蘇成意故意跟她換了張卷子，想看看她錯了哪些題目。

    陳錦之的數學這次考了106分，是個還不錯的成績。

    但她的選擇題居然是滿分，這就已經拿下六十分了。

    這種情況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簡直是逆天的運氣。

    作爲永遠的大非酋，蘇成意只能歎爲觀止。

    但如果高考的時候運氣突然失靈了呢？

    蘇成意總感覺心裏不太踏實，所以在選擇題旁邊的空白處上面寫：

    “把不會做的圈出來。”

    李璐在講臺上正在講的那道數列題，陳錦之做的是對的。

    因爲蘇成意覺得數列是數學大題裏面比較有規律、容易學會的，所以把它當做必得的分，給陳錦之出了很多道例題。

    這次考試的這道題和他出的某一道例題很像，看來陳錦之對待他出的題目很認真。

    蘇成意心裏有點開心，這說明她的進步是兩人雙向奔赴的結果。

    而後排的陳錦之看着蘇成意的滿分試卷，心裏同樣有些歎爲觀止。

    比標準答案還標準的一張試卷。

    寫得密密麻麻的後半大題部分，甚至沒有一點塗改的痕跡。

    這說明他完全是順着自己的思路順理成章地在寫，看上去似乎比照着答案抄還來得容易些。

    下課鈴敲響時，蘇成意已經把陳錦之卷子的空白處填得滿滿當當。

    “意總！”

    鈴聲還沒結束，徐洋就已經從四樓狂奔到了二樓，在門口等着他了。

    簡直是博爾特來了都得驚歎的速度。

    蘇成意起身先把卷子還給陳錦之，這才慢悠悠地走到門口。

    “做什麼？”

    “還記得你之前答應我的點球大戰嗎？”

    徐洋像蒼蠅一樣搓搓手，一臉亢奮。

    “不記得了。”

    蘇成意想都沒想就搖頭否認。

    其實是記得的，就是單純想賴賬。

    “什麼啊！你絕對記得吧！我都已經廣而告之了。”

    徐洋哀嘆了一聲，掏出手機給他看。

    “你看，我在論壇上發帖才一上午，回覆都已經破千了！”

    看着屏幕上大寫加粗的標題：

    “1v1男人大戰——綠茵場上我與ukw的傳說級決鬥！”

    “.”

    蘇成意忽然有一種想把手機拍他腦門上的衝動。

    “怎麼樣怎麼樣？是不是很熱血，一看就讓人很期待？”

    徐洋還一臉得意的樣子，把下面的回覆翻給他看。

    “？”

    “這樓主是不是瘋魔了，ukw怎麼可能同意這種挑戰。”

    “騙回覆的，大家散了吧。”

    “是真的！！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高三徐洋。”

    樓主本人回覆。

    “先插個眼，什麼時間？”

    “我有個朋友說他想看ukw本人證實是真的。”

    “甭管信不信，週四晚休時間，一操場足球場見。”

    又是樓主本人回覆。

    “真假隨意，反正只要提到ukw的帖子我都要進來表白一波。”

    這條回覆成功把後面的人都帶偏了，一眼看過去全都是非常大膽的虎狼之詞。

    匿名論壇並非法外之地。

    蘇成意伸手點了一下屏幕，把回覆跳到了最後一頁。

    “如果樓主說的是真的，請v我一張ukw的自拍看看實力。”

    “樓上的算盤聲我在高一教學樓都聽見了。”

    高一的教學樓在學校最邊上，學生都抗議說被孤立了，就跟與世隔絕了一樣。

    “直接發樓裏吧，大家都想看看實力。”

    “發不出來的話，樓主就是小丑。”

    徐洋完全沒想到會有這麼多質疑真實性的回覆，頓時有些無措地撓了撓頭。

    “哪個心臟的老東西說樓上有自拍的？我踏馬徒手爬了一千多樓啊！世上還是壞人多。”

    “已經一上午了還沒有自證，樓主小丑無疑了。”

    “管理員幹活了，這麼明顯的博眼球騙回覆的帖子還留着，無語了。”

    蘇成意看着不斷刷新的回覆，皺起了眉頭，其中不乏對徐洋的人身攻擊和各種詛咒。

    “嗨，早知道不發帖了。不至於這麼沒有可信度吧！”

    徐洋尷尬地笑了笑，伸手想把手機拿回來。

    “別看了別看了，我現在把帖子刪了。抱歉啊意總，我沒想到回覆是這種畫風的”

    蘇成意想了想，忽然打開了前置攝像頭。

    手機屏幕上出現了兩人的臉，徐洋還有點發愣，蘇成意提醒了一句。

    “看鏡頭。”

    徐洋的腦子雖然沒轉過來彎，但是已經習慣性地擺出了他拍照時常用的燦爛笑臉。

    於是照片定格下的兩人一個呲着大牙傻樂，一個和平常一樣面無表情。

    蘇成意很快點了發送，確認照片發佈成功之後，他才把手機還給徐洋。

    “週四晚休一操場，是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