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何謂例外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般般如畫字數:2374更新時間:24/07/01 00:57:31
    樑婠拎起小壺,往高潛的杯中添些茶水,了不瞭解太后並不是十分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們鬧吧,鬧得越兇越好。

    她是藉機拱火也好,趁亂使壞也罷,自始至終進宮的目的都只有一個……

    反正不是來匡扶社稷的。

    樑婠放下手中小壺,擡眸:“陛下不如先等等看。”

    高潛拿起杯子:“等?”

    樑婠輕點一下頭:“是啊,先前太后對外稱陛下生病靜養,可一養那麼長時間,難保旁人不知內情、沒有想法?張垚一事對陛下來說打擊太大,妾倒是覺得陛下不如在這個時候裝一裝病,叫他們好好鬥上一斗。”

    高潛嚥下茶水,瞧她:“怎麼個病法?”

    樑婠道:“這就看陛下想達成什麼目的,想坐山觀虎鬥、養精蓄銳,只需裝孱弱;若是——”

    高潛盯着她目光不瞬:“若是什麼?”

    視線相接。

    樑婠意味深長道:“陛下從前是如何殺廣平王的?”

    前世高潛最常做的,便是酒後殺人。

    高潛垂下眼,沉默。

    樑婠看他:“其實,陛下從未醉過吧?”

    高潛擡起眼,靜靜看着她笑。

    她見過他如何忍恥苟活,亦見過他怎樣裝瘋賣傻,還見過他殘忍暴虐到何種程度,現在她陪着他重活一世,只要她願意,她又怎麼可能看不懂他?

    即便她也想要他的命,可到底與他們不同,她恨他,與皇權帝位無關,與家族利益無關,也與皇帝身份無關,只是與高潛這個人有關。

    僅僅是因爲他這個人。

    就算一敗塗地、被所有人拋棄,至少身側還有一人肯留下陪他,不爲別的,只因爲他是高潛……

    高潛端起茶,垂着眼一口一口地飲,這世上有兩種極致的感情,一種是愛,還有一種就是恨。

    如果註定得不到愛,那麼這樣的恨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在意?

    不言不語間,他飲完所有的茶。

    *

    從含光殿出來,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宮人手裏的宮燈只能照亮腳下幾步,越顯得前路漆黑。

    高潛走得極慢,明明整座皇宮都是他的,可只有在那裏睡得最好,這幾個晚上,他又開始做噩夢了……

    高潛揉揉眉心,困頓疲乏。

    “陛下。”

    剛到太極殿門口,錢銘忙忙迎了上來。

    高潛放下手,邁過門檻,擡手解下大麾,往旁邊隨手一丟,立即有宮人垂頭抱起來收走。

    高潛不疾不徐往裏走着,錢銘的小短腿在身側緊追不捨。

    直到偌大的展架前,高潛才駐足。

    他頭也不回地問:“如何?”

    錢銘有些氣喘,緩了下道:“已經辦妥了,陛下放心,是小的親眼看着了結的。”

    “屍體呢?”

    “已送還回去,與斬首示衆的屍體一併清點完。”

    高潛一排排骨雕看過去,輕唔一聲:“很好。”

    他上前拿起一個洞簫,手指輕輕撫過素白的簫身,嘆道:“她這樣心軟的人,若是知道了,豈不是在那十分的恨意上,再加一分?”

    她?

    錢銘若有所悟:“這婦人行巫蠱之事本就該死,又累的娘娘有性命之憂,更是罪加一等。”

    高潛微微頷首:“是啊,所以孤也不算食言。”

    畢竟他說的是,只要治好她。

    錢銘小心翼翼:“陛下爲何不告訴娘娘——”

    瞥見稍稍側過來的臉,線條利落冷硬,錢銘立刻噤了聲,低下頭。

    高潛揚揚眉,看着好像心情不錯:“你可知何謂例外?”

    錢銘的心突突直跳,不敢輕易接話。

    沉默良久,高潛若有似無笑了笑,抓起絹布細細擦着手裏的骨簫。

    “所有的特殊都只許這一個,再多一個都不算數。”

    錢銘聽得稀裏糊塗,這是何意?

    他也不敢再多嘴,壓低了腦袋,垂眸之際瞥見袖口,頓時憶起一件事兒,忙從袖袋中掏出一個小錦囊呈上。

    “陛下,這是那老婦人上車前給的。”

    高潛放下洞簫,轉身看過去,拿起小錦囊,打開後取出裏面的小紙包,倒出一白一褐兩顆小藥丸。

    他允諾過老婦人,只要按他要求的行事,可以放她離開詔獄。

    高潛看着掌心的蠱:“這就是‘形影相守’?”

    錢銘重重點頭:“是。”

    高潛睫羽輕垂,濃墨般的影子落在毫無血色的白皮上,陰鬱冷漠,脣邊勾起的諷笑,更是涼薄。

    “敢教帝王施蠱,孤如何能饒了她?呵,還妄想活着離開?簡直癡人說夢。”

    見皇帝這個態度,錢銘料想他應不會用這古古怪怪的東西。

    不想這邊才暗暗鬆了口氣,那邊就見高潛拈起一顆藥丸,仰頭就要入口。

    錢銘幾乎跳了起來,什麼也顧不得,一把扯住高潛的袖子,拽回他的手臂,驚恐萬分,喉頭發緊。

    “陛下,您聖體金貴,像這種來路不明的東西豈可隨意服用,您實在不必如此冒險,萬一有個好歹,該如何是好啊——”

    錢銘說着跪了下去:“再說,未必沒有其他辦法。”

    其他辦法?

    高潛瞧着掌心的蠱,目光深沉:“人若欠,天必還。人是孤,天亦是孤,你說孤該不該服?”

    “再說,還有什麼是比這個辦法更好的?”

    錢銘愣了愣,懵懵懂懂,還未搞清皇帝說的什麼意思,就見他喉頭滾動,咽了下去。

    “陛,陛下……”錢銘瞪大眼睛,呆呆望着皇帝直哆嗦。

    高潛若無其事收起剩下的藥丸,眉頭舒展:“若不這麼做,她又怎會留下做我的妻子?”

    他將錦囊揣進懷裏。

    “管好你的嘴。”

    錢銘一顆心沉到底,木然應聲。

    高潛繞過跪在眼前的人,剛邁出幾步,卻見簾帳一側直直站着一個人。

    俊美與可怖同時出現在臉上。

    高潛蹙起眉:“沐宴,你爲何在這兒?”

    沐宴僵着身體行禮,無法開口說話,但眼中的情緒暴露他內心的恐慌。

    ……皇帝不僅殺了老婦人,還企圖用蠱控制樑婠!

    他得想辦法通知樑婠!

    沐宴穩住心神,垂下頭。

    “是陛下讓他來太極殿候着的。”

    身後響起錢銘的聲音。

    高潛偏頭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兒。

    “孤記得喚你來是有東西要賞你,不過——”他漆黑漂亮的眼眸,又深又冷,薄脣微微一抿,聲音輕輕的,“方纔的話,你都聽見了?”

    沐宴遲疑一陣,點頭承認,瞞是瞞不過去的。

    高潛低喚一聲,立馬從外間進來兩個內侍。

    沐宴雙手反剪於背,被押跪在地上。

    “綁起來押去偏殿,沒有孤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高潛眼神冷,語氣更冷,頓了下,再次強調,“尤其是淑妃。”

    他再看向沐宴:“待她服了蠱,孤自會放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