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洞察秋毫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般般如畫字數:2183更新時間:24/07/01 00:57:31
    樑婠上回來這裏,還是去屏州前。

    秋季的閬樺苑不是純粹一片蒼翠青綠,而是多了些暗紅橙黃,青石磚的路面上,有零星落葉。

    腳步聲引得低頭侍弄花草的內侍看過去,見到樑婠吃了一驚。着實沒想到淑妃會來閬樺苑,更沒想到還來了他們的住處。

    內侍兩隻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慌里慌張上前行禮。

    “不知娘娘駕到,小的該死。”

    樑婠環視一圈,這個時候院子裏沒什麼人,應是都去各宮送花植了。

    見樑婠似乎在找什麼,宮人大着膽子詢問。

    “娘娘是找沐宴嗎?”

    樑婠本是隨意走走,聽他這般一說,順着話點頭。

    內侍臉上沒有輕鬆,反而苦惱起來。

    自皇后壽宴後,宮裏的人都知道,寵冠六宮的貌美淑妃將一個又醜又啞的內侍留在含光殿,每日除了打理花草,其它雜事一律不讓他沾手。

    含光殿、閬樺苑,他想在哪處都成,十分自由。

    可眼下淑妃找來,說明沐宴不在含光殿,但閬樺苑也沒瞧見他的影子,這人又會跑哪兒去了呢?

    內侍心思一動,提議:“不如娘娘在這兒稍等等,小的這便替娘娘尋他。”

    樑婠本就是隨口一應,便也由着他。

    “好。”

    內侍說走不走,這院裏一時除他再無旁人,倘若一會兒要人伺候,可又無人應聲,又該如何如好?

    正踟躕着,卻聽樑婠問:

    “你們平時也住在這個院子嗎?”

    “是,”內侍不知她問話的意圖,如實說道,“不過,掌事已經給沐宴單獨撥出一間,不再與大家混住。”

    沐宴得淑妃所喜,含光殿上下都對他很客氣。

    他們掌事一向極會來事,又怎會不抓住機會巴結?

    當然有人羨慕嫉妒,就有人心驚膽戰。

    內侍往身後一側的小院子指了指,“那邊就是沐宴的住處。”

    樑婠看一眼,微微頷首:“你去吧,本宮在這裏隨意走走。”

    內侍走後,樑婠順着內侍剛纔所指的小院去。

    沐宴是宋棉不假,不但沒有對她心存惡意,甚至能感覺得到沐宴是值得信賴的,可他有時的舉動,實在叫人看不懂。

    院子很小,也只有一間屋子,屋內陳設簡單,除了獨立乾淨,倒也沒什麼特別之處。可在皇宮裏,宮人內侍能這麼住着,足以證明其受寵程度。

    樑婠看了一圈,目光落在窗前的小几上,書本攤着,硯臺裏的墨水未乾。

    樑婠有些意外,走近幾步低頭草草看一眼:

    “莒子娶於項,向姜不安莒而歸。夏,莒人入向,以姜氏還……”

    竟是《左傳》,隱公篇。

    書的邊角不再嶄新,甚至起了毛邊,可見素日是經常翻看的。

    沐宴跟着她讀書寫字也有一段日子了,初學者常以《論語》爲始,沒料到他已經自學到《左傳》了?

    這本書倒是有些意思的,樑婠非常熟悉,陸修的案頭總會有一本。

    正要拿起書,門口響起腳步聲,樑婠轉頭看過去,是沐宴。

    樑婠直起身:“我正巧路過,便來看看。”

    沐宴眼睛往案几上瞟了眼,眸中閃過一絲慌亂,蹙着眉似乎在想怎麼解釋。

    樑婠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以後若要看書,也不必專門回到這兒,在含光殿亦可。”

    說罷,也不再糾結此事。

    幫他合起書,往門口走。

    沐宴讓開出口,清澈的眼睛有些不自然往旁邊看了看,垂在兩側的手臂很僵。

    知曉淑妃來了閬樺苑,原先做活的宮人內侍全都躬身候在院落,掌事更是殷勤湊到跟前。

    樑婠無心搞出這麼大的陣仗,揮手將人打發了,直往含光殿去。

    沐宴自覺跟在後面,卻心虛落後幾步。

    走出閬樺苑一截,樑婠停下步子,後頭的人也停下。

    樑婠扭頭看過去:“東西呢?”

    沐宴冷不防被這麼一問,表情極爲僵硬,不知所措。

    樑婠忽然笑了:“我讓你上午幹嘛去,你忘了?”

    沐宴一愣,反應過來,似乎鬆了口氣,又往兩邊看了看,走近後才從懷中掏出一張折了幾褶的紙。

    樑婠展開看了幾眼,隨即放入袖袋收好。

    沐宴遲疑一下,還是用手比劃:爲什麼要查元少虞的諸事?

    沐宴有此一問,也不意外,她一個皇帝的后妃,卻大費周章去調查另一個男子,關鍵這個男子還是前朝亂臣賊子。

    所查之事,包括且不限於昔日舊事、習慣、喜好,如果叫有心人察覺,定會惹來不小的麻煩。

    樑婠瞧他一眼:“今晚留在含光殿。”

    *

    回到含光殿時,高潛已在正殿等她許久了。

    這點正常。

    不正常的是,高潛現在的情緒控制得很好,與從前很不同。

    不排除自點明他中毒一事後,她用藥物幫他控制毒性,讓症狀得以緩解的可能,但也很有可能是他另有措施。

    不管怎樣,他確實已很久沒有在太極殿裏濫殺無辜了。

    “去哪兒了?”

    高潛坐在案几前,上面的茶水半點沒動,聽到響動擡眉看過來,過於白皙的臉冷沉沉的。

    樑婠知曉他屏退宮人內侍獨自坐在殿中,在門口時,就讓沐宴在外等着。

    她今天當着他們幾人的面,不管不顧說那些話的時候,在他看來怎麼不算鬧脾氣?

    脾氣不是不可以鬧,可得看人,更得分場合。

    樑婠走上前,在他對面坐下,徑自倒了杯水,飲了口,才看他。

    “閬樺苑。”

    這宮裏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她出來的時候,那麼多雙眼睛瞧着,沒必要撒謊。

    樑婠說完垂下眼睛,繼續飲水。

    高潛原本陰沉的臉更黑了,口氣也很差。

    “孤倒沒看出來,你這麼喜——”他頓了下,道:“這麼看重他,丟下一衆人,還不讓宮人跟着,卻是只想找他去。”

    樑婠掀起眼皮,瞧他:“想不想找他不好說,但確實有些事離不了他。”

    “你——”高潛的眼睛黑得能滴出墨,脣角繃得緊緊的。

    樑婠揚脣笑笑,從袖中掏出折起來的紙,遞給他。

    “陛下看完再發脾氣,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