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長勿相忘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般般如畫字數:2217更新時間:24/07/01 00:57:31
    沐宴眸光一閃,垂了垂眼,細密的睫毛掩住了他的情緒。

    樑婠只盯着他瞧:“你想不想治好臉?”

    沐宴聞聲擡眼,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搖頭。

    樑婠嘆口氣,目光移向窗外,這個時辰的天,是晚霞燒得最旺的時候。

    沐宴來含光殿的當日,她便命人去查這疤痕的由來,可惜無果。

    只知他初來皇宮時,分派在各殿嬪妃跟前伺候,可因性格內斂、不會逢迎討好,不受上位所喜,也因此少不得被人欺負,後來更是因爲偷竊,遭管事毒打,罰去做雜役。

    險些喪命時,幸得人相救,而這救人的,竟是仁壽殿裏得臉的內侍,更憑着內侍的推薦,自此留在了仁壽殿。

    也不知是遭人嫉恨,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某一夜過後,不止臉毀了,嗓子也啞了。

    在這之後便去了閬樺苑,栽花種草。

    相處的這幾日,樑婠也旁敲側擊地問過,可他只是搖搖頭,什麼都不肯說。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既是難言之隱,又何必強人所難?

    樑婠不逼他。

    若是從前,她定會追根究底,或者打着爲他好的旗號,替他做選擇,而現在,她也願意等……

    樑婠飲了幾口茶,放下杯子,坐去案几前,鋪好紙,拿起筆,擡眼問他。

    “今日想寫什麼?”

    沐宴雖不能說話,倒也會寫幾個字。

    那日壽宴上,他扯着另外一個內侍闖入,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確幫了她的忙,讓有些事顯得不那麼刻意。

    畢竟,只有沐宴的出現純屬意外。

    加上上次毒藥,沐宴已經幫她兩回了,金帛珠玉他不喜,治臉看傷他又拒絕,在她的堅持下,沐宴才道,想要在照料花植之餘,有讀書識字的機會。

    因而,與其說沐宴留在含光殿照料花草,不如說是跟着她讀書識字的。

    沐宴想了想,用手比劃一番。

    他說的是昨日他們讀書時,她順口提到的一件關於漢代虎符銀帶鉤的故事。

    樑婠瞭然一笑,低頭寫字:長樂未央,長勿相忘。

    寫完最後一筆,她將筆遞了過去。

    沐宴接過,另取一張紙,照着她的字,嘗試寫着。

    樑婠在一旁瞧着他的側臉,微微出神。

    他性格溫和,容易害羞,有一雙清澈漂亮的眼睛,如果不是這刺目的傷疤,應是與宋檀不分伯仲的。

    她記得很清楚,陸修查到的消息中說,宋棉在筵席間被沐將軍帶走……

    “宋棉……”

    專心寫字的人,握筆的手一頓,停了片刻才疑惑看她,不確定她有沒有說話。

    樑婠笑了笑:“你想出宮嗎?”

    沐宴想了一下,搖頭。

    似乎怕她不信,還放下筆,用手比了比,讓她放心。

    高潛進來時,大殿很安靜,只有裏殿有隱隱約約的響動,並不明顯。

    他一直朝裏走,在門口停下,窗邊的案几前,兩人並坐一排,一個埋着頭寫,一個偏着頭教。

    偶爾才有一兩句說話聲,幾乎全靠眼神交流,在那雙恨恨瞪着他的眼裏,他見到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和溫柔。

    高潛眯眼,靜靜站着看了許久,越看心越沉。

    這一幕忽然讓他想到從前。

    “陛下?”

    神思微晃間,人已經走上前。

    “陛下忙完了?”

    高潛但凡得空就會來找她下棋,不過這些天忙着處理趙氏的事,來了也比較晚,下一兩盤就走了。

    今天倒是早,樑婠有些意外。

    高潛回過神,目光涼涼地瞧着面前人:“白日裏周昀又找你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往裏走,沐宴早讓到一旁,垂頭行禮。

    高潛沒看他,徑直走到案几前,歪着頭看桌上的字。

    樑婠蹙着眉,有些不耐:“這些天,隔幾日總要找我一次,問問關於玉像的事,他始終覺得玉像碎裂與趙氏無關。”

    高潛沒有接這個話題,只拿起几上的字帖,瞧了瞧,再挑眉瞅一眼沐宴,最後看向樑婠,饒有興味:“《諸侯王爲后妃題詞》?”

    樑婠只顧着手上收拾筆墨,騰空案几,因而沒看他,只口中隨意應道:“昨日看到帶鉤,給他順帶一提,他倒是記下了,正好這幾個字,寫起來也簡單。”

    她擡頭對沐宴笑笑:“這麼細心認真的學生,晉鄴可再找不出第二個,可惜埋在後宮,不然去太學——”

    說到這兒,閉了口,不再言語。

    高潛看她一眼,若有所思。

    樑婠對沐宴道:“今日先到這裏,明日再學吧。”

    她與高潛下棋的時候,會屏退所有人,宮人內侍不得命令不得入內。

    高潛將手中的字帖遞給沐宴,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沐宴雙手接過,躬身準備退下。

    眼看要邁出內殿,高潛突然叫住他:“沐宴,你會洞簫嗎?”

    皮笑肉不笑的。

    高潛喜歡品竹彈絲不稀奇,只是沐宴竟然懂音律?

    樑婠也擡起眼睛,好奇看過去。

    沐宴微微錯愕,點點頭。

    樑婠驚訝:“怎麼從不曾聽你說過?”

    沐宴有些難爲情,垂下眼。

    高潛只是沉默瞧着他。

    就在樑婠以爲他要心血來潮,讓沐宴爲他奏一曲的時候,他擺了擺手,“退下吧。”

    沐宴手捧字帖,躬身離開。

    高潛坐下身,“淑妃怎如此優待他?”

    樑婠擺好棋盤,沉默片刻。

    高潛既有此一問,未必不知沐宴的來歷,隱瞞和欺騙實在是不可取。

    越是疑心重的人,越不能用謊話搪塞。不然,苦心經營的信任,說坍塌就坍塌。

    樑婠坦白道:“不瞞陛下,妾有一位故友,沐宴很像那位故友失散多年的兄長。”

    高潛有些驚訝,似是沒想到她會據實相告,隨即又問:“要找你的故友來認一認嗎?”

    這個問題,樑婠不是沒想過。

    可是萬一一切都是巧合呢?

    就算不是巧合,單憑他一再拒絕自己的提議,又怎麼不算另一種委婉的表達呢?

    樑婠擺好棋奩,微微一嘆:“再等等吧,相認相認,總得互相都情願才算是美事一樁。”

    高潛瞧着她,忽然就笑了。

    樑婠心思可不在這個話題上,率先取一枚子,落定再擡頭:“陛下這一盤總不是爲沐宴而下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