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別無出路
類別:
女生頻道
作者:
般般如畫字數:2280更新時間:24/07/01 00:57:31
昨夜倉皇出行,缺東少西,安營紮寨着實費了一番工夫。
饒是如此,婁世勳還是挑三揀四。
軍營這種地方對婁世勳來說,苦,實在太苦!
樑婠瞧在眼裏,見怪不怪,士族子弟大部分都如婁世勳、樑璋這般,喜奢華、好享樂、很無能。
倒也有些真才實幹的,可惜死得不剩幾個。
婁世勳還在大帳外指指點點時,樑婠已酸酸軟軟泡在浴桶中。
先前是陸修掌管三軍,她願意委屈一點兒,如今換作婁世勳,那便再無自苦的必要。
“夫人,這是在葉陽置辦的,妾尚未穿過。”
來人紅着眼睛,彆彆扭扭將乾淨的衣物放下,便低着頭幹站在一旁,只用餘光瞧她。
正是婁世勳的如夫人,衛姬。
她們本無冤無仇,她也並不是非要有人伺候不可。
樑婠眼皮微擡,瞧了眼心不甘情不願的人:“夜裏你就回去吧。”
衛姬詫異擡頭,不確定的目光,突然定在某一處,立刻羞紅了臉,忙低下頭,有些尷尬:“妾無心冒犯——”
樑婠垂眸看了眼,雪白的酮體上,有點點紅梅,是歡好後的痕跡。
“無妨。”
她是陸修的妾,人盡皆知,要不了多久,她背叛陸修的事,也會傳遍天下。
樑婠站起身,擦拭、穿衣。
衛姬正幫她打理頭髮,卻聽帳外有人自報家門。
她本想晚點去再去找王庭樾的,他倒是等不及先來找她了。
樑婠輕輕嘆了口氣,側過臉對衛姬道:“你回去歇着吧。”
衛姬猶豫了下,擡眼大着膽子問:“晚上,妾可否讓婢女來送晚膳?妾想留下服侍大將軍用膳——”
不管婁世勳對她如何,可她放着安穩舒適的日子不過,願意千里迢迢來隨軍,這便說明,她的確是一番真情實意。
樑婠垂了垂眸子,點頭。
衛姬忙不迭地道謝。
衛姬離開,樑婠也不着急出去,目光落在眼前的案几上,上面擺着兩支簪子,一支玉的、一支金的。
看起來好似面對兩條路,實則能走通的,只有一條。
樑婠拿起一支,挽發。
衛姬與她身段相似,奢麗繁複的大袖襦,穿在身上很合適,與她挽發的簪子也極爲相稱,是皇族與士族一貫的風格。
很奢華,也很惹眼。
樑婠拿起一旁的佩囊出去,徒留另一支,孤零零地躺在案上。
晌午過後,陽光有些刺眼。
王庭樾滿腹疑問,耐着性子等在帳外。
聽到響動,轉身看過去,心下一驚,亦被絢麗之色晃了眼。
那聲阿婠,生生卡在嗓子眼。
從小他就知道,她是美的,可美得乾淨純粹,一如春日初綻的絢爛花朵,或如秋夜裏一輪高懸明月,而現在,丰姿冶麗得讓人有些不敢認。
更重要的是,那發間的簪子,憑空劃出一道天塹,從此將她與人隔在兩端,再無法親近。
王庭樾心裏撕扯得難受,欲靠近的步子重得邁不出去。
她可以不選他,也可以不跟陸修離開,還可以嫁給其他任何人,卻爲何是那人……
王庭樾低下頭,心疼得厲害。
樑婠距離兩步停下,聲音清淡:“阿兄,我已是主上親冊的左昭儀。”
王庭樾猛地擡頭,死死瞪着眼前人。
“你不是好奇我爲何手持金龍簪來此嗎?這便是答案。”
她笑微微的,眸光也閃閃的,好像看不到王庭樾臉上的慘白。
入主含光殿,並非虛言。
冊封的聖旨,是高潛當她面寫的,現就擱置在含光殿內。
無論她回不回去,都會昭告天下。
高潛向來疑心重,冊封看似賞賜,實則是威脅。
樑婠斂了笑意,語氣平靜:“你現在還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王庭樾嗓子又幹又緊,怔怔看着她,“……爲何?爲何會變成這樣,你是被強迫的,是不是?”
樑婠偏頭想了想,被強迫?
她一直是想進宮的,如此不過是得償所願吧。
樑婠搖搖頭,看他:“不,我是自願的。”
王庭樾喉頭一哽:“怎麼可能是自願的,你根本就不會喜歡——”
樑婠出聲打斷:“阿兄,我想去看看他,你陪我一起去吧。”
方纔還挺拔的人,已是頹然。
王庭樾靜站許久,無力點頭:“好。”
關押陸修的地方,離她的住處有些遠,走一路,引一路人側目,基本也都沒有什麼好臉色。
他們越是對陸修忠心,越是怨恨、鄙視她的背叛,很正常,不稀奇。
前面的人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望了眼周圍,俯下身,對上她的目光,極爲認真。
“阿婠,別回晉鄴,也別入宮,趁現在還在屏州,你們一起走吧,有多遠走多遠,想去哪裏都行,這些將士也一定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真的阻攔你們。單憑婁世勳帶來的那些人,根本不能成氣候。可一旦回到晉鄴,再想走就來不及了。”
他目光一瞬不瞬,死死盯着她的眼睛,那裏面是無所畏懼、罔所顧忌,也是憐她、惜她。
語氣那般堅定,壓根沒考慮過,放走他們會給自己帶來怎樣的後果。
王庭樾不知道,可她卻很清楚。
樑婠低下頭,嘴角抿了抿,再看他:“阿兄離開晉鄴前,可曾去過仁壽殿?”
王庭樾堅定的目光,閃過一絲驚訝,沒有出聲回答,卻已經回答。
樑婠微微頷首:“是,阿兄可以爲了我豁出性命,不顧自己的生死,可這些人呢?”
高潛什麼樣子的性子,她可太瞭解。
陸修不能回到晉鄴,更不能出逃,他唯一的結局,只能是死。
只有陸修死了,高潛才真的能放下心,這件事也才真的能了結。
她又道:“好,我也可以自私點,不管你,也不管他們的死活,我和他走。”
頓了下,問:“可該走去哪兒?我一個皇帝的后妃,他一個叛國的罪臣,我們該去哪兒?”
“對,可以隱姓埋名過一輩子?”
樑婠說完,自己先笑了:“這是個什麼世道,阿兄你不清楚嗎?根本不用他下旨,自有一堆人,前仆後繼來捉我們回去討賞。一輩子,是幾天?十幾天?還是幾個月?”
她停了停,看他的眼裏,隱有溼意。
笑着問他:“再說,你怎麼知道他願不願意呢?”
王庭樾怔住。
是啊,就算是自己也不願那麼做,更何況是一向傲世輕物的他。
樑婠若有似無地嘆了口氣,從他身前繞過,繼續往前走:“何況,我也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