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昔作芙蓉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般般如畫字數:2228更新時間:24/07/01 00:57:31
    他半蹲在篝火盆前有些無措,柴加得太多,火幾乎都要被壓滅了,看得出來即使大半年征戰在外,他平時仍是不做這些事的,現在也不過是全憑印象在嘗試。

    似乎是感受到緊緊追隨的目光,陸修擡頭往過來看一眼,黑黑的眸中帶了一絲窘意。

    “卿是在心裏諷笑我?”

    樑婠忍住笑,搖頭。

    他埋下頭繼續分柴:“我試試,以後就會了。”

    樑婠眸光微暗,記得他第一次幫她穿衣服的時候,就是這麼說的。

    她背過身,趁他不注意,將溼痕擦淨,理好衣服再起身。

    “我來吧。”

    她忍着腰痠腿軟走上前,蹲下身將過多的柴取出來,放去一邊,才看他:“我一開始做的時候,還不如你呢,沒多少事是人一生下來就會的。”

    陸修站在旁邊,凝眸瞧她:“這也是樑府裏學的?”

    那年在河邊,她採蕈、烤魚,他就覺得奇怪,據瞭解,她從未離開過樑府,難不成這也樑誠讓人給她教的?

    樑婠怔了怔,低頭隨口敷衍:“僕婦做時,我看到,就記下了。”

    說完,又道:“幫我拿一下陶盆。”

    陸修移開視線,去拿陶盆。

    她的話他還是能分清真假的,既然不願坦白,又何必再追問?

    更沒必要拆穿。

    只在旁邊給她打下手。

    雖有越幫越忙之嫌,但好在並沒有太大的麻煩。

    簡陋的大帳,粗疏的剩飯,某個瞬間,樑婠覺得他們好似一對貧民夫婦。

    餐食重新擺上案几,本就是些粗食,又是剩的,實在沒什麼賣相,只能勉強果腹。

    也不知是餓了,還是累了,她不說話,陸修也不說,只安安靜靜低着頭用飯,是真正的食不言。

    今天被她一鬧,陸修耽擱了不少事,預備熬夜處理。

    從前用餐過後,她總要爲他烹一壺茶,今日也不例外。

    樑婠從佩囊中取出備好的茶,這茶葉是她一早就烤焙過的,可以直接拿來沖泡。

    爐上的銅壺裏,熱水沸騰,呼呼冒着白氣。

    “婠婠?”

    “嗯?”

    樑婠一驚,猛地擡頭,陸修正疑惑站在她面前,皺着眉頭,學着她平時的樣子,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

    “你是累了,還是哪裏不舒服,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樑婠愣了愣,迎上他詢問的目光,點頭:“是有些累了。”

    陸修攬過她的肩,撫着她的頭髮,無奈嘆氣:“以後不能再這麼鬧,會傷你身的,累了就先休息,我晚些睡,不用等我。”

    樑婠臉貼在他的胸膛,眼睫微垂,無論對何事何物,陸修一向是自律節制的,什麼都會、什麼都懂,卻什麼都不貪,牀榻上更是如此,確實從未像今日這麼放縱過。

    他被她氣成那樣,沒一劍劈死她,已是稀奇,還任由她拉着荒唐……

    樑婠暗暗嘆氣,低着頭輕言輕語:“不要,我想陪你。”

    陸修目光落在她的頭頂,默了默,道:“好,實在困了就去休息。”

    樑婠從他懷裏退出一步,笑着點點頭:“你快去忙,茶馬上好。”

    陸修眯起眼,撫了下她的臉:“好。”

    話畢,他重新行至案前,坐下。

    是有不少軍務,可是——

    陸修擡起眼,只瞧着柳枝似的一道身影,她心裏應是有他的。

    他低下眉眼,看着案頭的書籍發呆。

    營中物品簡單,沒有烹茶的用具,有的只是茶杯。

    樑婠將沏好的茶置於案上。

    “這是你常飲的‘雪山白露’,是我特意從南苑帶來的。”

    只是南苑?

    陸修放下手頭的事務,推到一邊,才擡頭看她:“我也有些累了,今天便擱置一日吧。”

    樑婠眼睛盯着茶杯,不動聲色:“要休息嗎?”

    陸修笑着搖頭,拍拍身邊的位置,“陪我說說話吧。”

    說完,手伸了過來。

    樑婠握住他,坐過去。

    陸修轉過身,與她面對面。

    他凝眸細細打量,巴掌大的細瓷白麪上,脣紅齒白,眉眼含情,每每粉頸微垂時,露出的一截白膩,都是極致的溫柔與可憐,是晨曦中一朵沾了露水的鮮嫩花朵,亦是落進陷阱裏一頭眼眸溼潤的無辜小鹿。

    樑誠那般費盡心思請人教她,不是沒有道理的。

    可這也只是外表而已。

    陸修擡手替她將髮絲別至耳後,眼中帶笑:“自你來後,我們還沒好好說過話。”

    略一停頓,又蹙眉補充:“吵架除外。”

    他目光停在她的臉上,手也被他包裹於掌中,輕輕摩挲。

    樑婠睫毛輕顫,看他:“想說什麼?”

    他垂頭笑了下:“皆可。”

    皆可?

    這笑很刺眼,莫名勾起了她心底的火。

    許是他自己也知道,又看向一側案几上的茶杯,語氣裏帶了些安撫的味道。

    “雖比不得往日,但到底也是你親手沏的,我嚐嚐。”

    他沒看她,只鬆了手,去拿杯子。

    樑婠的手一空,心也跟着一空,本能地動了下手指,卻又好像沒動。

    眼睛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

    陸修握茶杯的姿勢很好看,手指修長,輕捏杯身,透着良好的禮儀與教養。

    他並未因身在行軍帳內,就失了風度與氣度,神態舉止與置身雅室時無異。

    這匆忙之中搭建起來的簡陋大帳,也不能顯得他狼狽。

    陸修垂眸淺啜,一口嚥下再看她:“甚好,一如從前。”

    樑婠原本空落落的心,似乎又隨着他嚥下的茶水,一同滾落進他的腸胃。

    她是真的有些累了。

    “困了就休息吧,有什麼話,也可明天再說。”

    說罷,人就站了起來,還沒邁出一步,手腕卻被人捏住。

    “你不是說要陪我的?”

    他們,一個坐着,一個站着。

    樑婠頭一次這麼居高臨下看他。

    對外,印象裏他一向是高高在上、目無下塵的,並非是刻意營造,而是與生俱來。

    至於對她,不好說,分情形、分場合。

    陸修望着她,忽而一笑。

    不知怎的,腦海裏就突然想起那句詩。

    昔作芙蓉花,今爲斷腸草。

    她不是普通花朵,也不是無辜小鹿,而是株明知有毒,卻叫人漸漸上癮、欲罷不能的芙蓉花。

    樑婠提了口氣,重新坐下。

    外出一趟,回來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