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本來面目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般般如畫字數:2271更新時間:24/07/01 00:57:31
    崔皓緊緊皺着眉頭,清秀的面孔因急切染上紅色。

    “你別裝了,我知道是你,就連一開始助教之職,都是你替我求來的!”

    樑婠看他一眼,不說話。

    這一眼,有慌亂、有意外、有欲說還休。

    崔皓呼吸急促,一雙眼睛死死盯着她,迫切想要證實心中的猜想。

    “我之前一直以爲是馮傾月去求蘭陵公主,才幫我謀到職務,可宋檀告訴我,是你,是你特意找他幫忙的,還不讓他告訴我!”

    他聲音有些顫抖,眼睛也閃閃發光。

    樑婠面上掠過驚詫,還是不說話。

    崔皓搖着頭,長長嘆了口氣:“你不止借着陸修的手,替我引薦廣平王,還爲我謀得親事,起初我以爲你是想羞辱我,才讓我入贅堂邑侯府,可婚宴上那一出,春兒也跟我說了實話,都是你給她出的主意,怕我崔家無後。”

    “這些也罷了,直到廣平王出事,是你派人給我報信,也是你向主上舉薦,我才有機會得見聖顏,才有機會——”

    崔皓眼眶明顯有了溼意:“先前我還怪你絕情,卻不知,卻不知你都是在背後默默爲我付出!”

    “怪我有眼無珠,怪我聽信了那賤人的話,辜負了你!我對不起你!”

    他赤紅着雙眼,狠厲決絕,握緊拳頭,一副追悔莫及的模樣。

    樑婠垂眸,笑了笑,輕輕嘆了口氣。

    “你……都知道了?”

    這一問,有苦澀、有傷感、有無可奈何。

    “阿婠——”崔皓百感交集,卻也難以開口。

    他記得很清楚,樑婠知道真相後,是怨恨自己的,那望過來的眼神,不僅有厭惡,還有痛恨。

    當日在樑府假山裏,她分明可以殺了他,卻沒能狠下心,說到底還是念着一絲情誼的。

    可他也清楚,他們是沒可能了。

    然而,就在他一步步實現心中所願時,才發現這一切都是她替自己籌劃的……

    不可思議、難以置信,卻又真真切切。

    這種割裂、矛盾、疑問,像一張巨大的網,困住了他。

    他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

    那隱隱的蠢動,像一團火,在他心底越燒越旺,若是不找她問個究竟,真的快要把自己折磨死了。

    崔皓面上有些侷促,看着眼前低着頭的人,很是不確定:“你,你是不是還對我——”

    樑婠低聲道:“崔皓,其實,我是真的恨你。”

    崔皓微怔,欲張口。

    樑婠眼圈紅紅:“還恨不能親手殺了你。”

    崔皓動容上前:“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

    樑婠退後兩步,垂下頭,苦苦笑了下:“可是——”

    崔皓急道:“可是,你不忍心,你對我還有情,是嗎?”

    樑婠連忙否認:“沒有,沒有情,只有恨!”

    崔皓微微嘆氣:“阿婠,你騙不了我,不然你又爲何爲我做這麼多?”

    她將臉扭到另一邊,搖搖頭:“我不是爲你做的,是爲我自己。”

    話一出口,猛然清醒,萬分懊惱,不想再說下去。

    “這些事,你權當不知吧!”

    樑婠說完,果斷轉身。

    崔皓一個箭步擋在身前,攔住去路。

    樑婠連忙後退,始終與他保持距離。

    她默了默,將視線投向遠處,似在回憶:“崔皓,我還記得你初來晉鄴時,在一衆光鮮亮麗的紈絝子弟中,懷文抱質、樸素無華。”

    “那時,你因不識五色花箋,被人嘲笑,窘得滿臉通紅,”樑婠笑笑。

    提起這事,崔皓憤氣填胸,表情扭曲:“是他們狗眼看人低!”

    樑婠悄悄瞥了他一眼,嘆道:“萬事開頭難,以後,你想要的都會慢慢實現,什麼升官進爵、光宗耀祖、兒女成行……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崔皓神情有所舒緩,很是感慨:“我也記得,你當時氣不過他們羞辱我,不僅贈我名貴的筆墨紙硯,還送我私藏古籍——”

    樑婠垂下的眸裏,是最黑的冬夜。

    崔皓表情尤爲認真:“你知道嗎,你贈予我的東西,我都還好好收藏着!”

    收藏?

    確定沒有拿去典當換錢,或者投人所好?

    樑婠眸中掩着一絲若有似無的冷芒。

    語氣淡淡的:“是嗎?”

    崔皓不加掩飾,坦白道:“我也不瞞你,日子難的時候,我當出去了,可後來,領了俸祿,我又將他們贖了回來。”

    許久的沉默,只有冷颼颼的涼風掃面而過,捲來遠處隱隱的說笑聲。

    崔皓嘆息一聲,慢慢道,“阿婠,你知道我當初爲什麼答應張適嗎?”

    樑婠攥緊手心,寒氣隨着血液流遍全身。

    見樑婠不開口,他又繼續道:“我之所以答應張適,並非是爲了求他幫我舉薦,而是爲了你,你不知道,我是真的想娶你!”

    他目光複雜地瞧着她:“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你是我來晉鄴後,第一個對我笑的人。”

    樑婠眼睛盯着幾步外青石磚上一條很深的裂縫瞧。

    她嘴角微微一勾,並不言語。

    那日,樑誠宴請賓客,命她作‘掌中舞’。

    她立在高高的水晶盤上,一眼就看到,錦衣紈褲中混進一個青衣烏帽。

    那縮手縮腳的模樣,實在滑稽。

    樑婠嘴脣動了動,沒有出聲。

    崔皓咬牙:“你不知道,我求過你叔父的,求他讓你嫁給我,只要讓你嫁給我,以後他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可是,他們都看不起我,不止出言侮辱我,還派人——”

    他眼底飛快劃過一道陰鷙,很快又恢復一片至誠,“你說我怎麼能不出了這口氣?你不明白,只有你失了貞操,他們嫌棄你、不要你,你才能屬於我!”

    樑婠蹙着眉,抽動嘴角,無聲笑了笑,在這一瞬間,她終於明白人心究竟能可怕到何種程度。

    崔皓見她並未動怒,長嘆一聲道:“阿婠,我和他們不一樣,我是真的心悅你,失了貞潔,他們會嫌棄你,可我不會!只要你能和我在一起,我不介意你同別人睡過!”

    樑婠輕輕一笑,笑容一如初見。

    可她身體像被數十枚齊發的鐵釘穿過,四肢百骸都是血窟窿,鑽心的痛、潑天的恨。

    她不動聲色瞧過去,面前之人,竟不見半點愧疚。

    真不明白,人怎麼可以卑鄙無恥到這種地步?

    崔皓微微凝眸:“阿婠,你不是我,你會不懂,你就像晉鄴城夜空中高懸的明月,而我只是這繁華城池中無人問津的角落,如果明珠不蒙塵,那機會又豈會輪到我?”

    她曾以爲晉鄴城是一個大染坊,將好好的人,染得面目全非,人不人、鬼不鬼。

    其實,錯了。

    是人是鬼,早就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