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

    長久無人居住的廢棄廠房外,突兀響起了敲門的聲音。

    再伴隨着白熾燈時不時的閃爍，一種壓抑詭異的氛圍油然而生。

    陸離倏然起身，身旁的聖女則第一時間進入了隱蔽狀態。

    劉冰倩掏出手槍對準大門方向，準備對破門而入的一切事物清空彈夾。

    就在兩人的注意力被敲門聲喜吸引過去的時候，只聽“轟隆”一聲，兩人頭頂的天花板轟然碎裂。

    “桀桀，終於找到你了，小貓咪！”

    怪笑聲中，一道身着風衣的魁梧身影從天而降，身在半空便朝着二人揮舞出已然異化的螯肢。

    “當心！”

    陸離第一時間看向頭頂，劉冰倩沒有陸離那份敏銳感知，但反應稍慢一些的她，卻是做出了比陸離更正確的應對方式。

    只見劉冰倩渾然不去管頭上掉下來的是個什麼東西，她團身一個翻滾，在閃躲偷襲的同時，手槍對着來襲者大致的方向接連扣動扳機。

    子彈落在風衣男身上竟迸發出點點火星，男人怪笑着，猙獰的螯肢眼看就要落在陸離的頭頂。

    噗嗤！

    血肉被利物穿透的聲響中，聖女的手臂直接貫穿了風衣男的胸膛。

    看着突兀出現在原地的聖女，風衣男滿眼不可置信，隨即便在聖女雙臂一扯之下裂成兩半。

    大片綠色的汁液當頭澆下，讓沐浴在其中的聖女如同殺神一般。

    “好、好強……”

    此時才堪堪翻身站起的劉冰倩剛一回頭就看到了這一幕，心中對聖女的強大又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

    哐當一聲，捲簾門應聲破開，兩隻已經完全展露出千面鬼蛛形體的妖獸嘶吼着衝了進來。

    “還真是醜陋的一塌糊塗啊。”陸離還是頭一回見到千面鬼蛛這種妖獸的完整尊容，當即就被這些傢伙不拘一格的外貌給驚到了。

    砰砰砰，砰砰砰……

    劉冰倩單膝跪地，以最穩定的姿態採取着穩定射擊。

    她的槍法或許比不過擁有【子彈親和】技能的程宇。

    但在與兩頭猙獰可怖的妖獸相隔不過十米的情況下，還能冷靜射擊。

    光是這份心態與膽氣就已經超出程宇太多了。

    不虧是能從妖獸追殺中活下來的無知者……陸離暗自贊了一聲，同時心念微動。

    身旁的聖女當即足尖一踏，整個人如利箭一般竄了出去。

    身在半空，聖女的身體忽然模糊虛化，而後以不可思議的角度直接出現在了那兩隻千面鬼蛛的中間。

    技能【夜襲】能瞬間來到目標身邊。

    搭配上聖女足以穿透鋼鐵的手掌，千面鬼蛛的身體就好似破紙箱般被生生撕裂。

    “出動了三頭一階妖獸來追捕你，看來你這個巡防隊長在千面鬼蛛的眼中，也是眼中釘一樣的存在啊。”

    陸離說着，眼前忽然一陣發黑，還好及時扶住了一旁的木板才沒有跌倒。

    “精神力消耗過大了啊……”

    隨着陸離的陣陣眩暈，剛纔還如同魔神降世的聖女忽然垂下腦袋。

    戴在頭上的保安帽隨之掉落，散落出聖女銀色的秀髮與一對尖巧玲瓏的耳朵。

    “你還好吧？”

    劉冰倩謹慎的給每只千面鬼蛛的腦袋上補了一槍，而後來到陸離身邊，將之攙扶起來。

    陸離道:“精神力消耗過大，我想我們得馬上去你說的、有恢復藥劑售賣的地方了。”

    “走吧，那些妖獸既然能找到這裏，整個城市中看來都沒有太過安全的地方了，也不知道那個地方有沒有收到影響。”

    就在劉冰倩攙扶着頭痛感覺其實有所緩解的陸離準備離開廠房之際。

    陸離的腳步忽然停住。

    他的目光看向那風衣男被撕扯成兩半的屍身。

    來自【鑑寶者】的敏銳直覺告訴他，那裏正有什麼東西正在孕育出來。

    “等一下。”

    陸離掙開劉冰倩的手，走上前去扯開了風衣男的風衣。

    血肉模糊的殘肢之上，一粒粒若有若無的紅色光點匯聚到了一起。

    最終在陸離的注視下凝華成了一顆淡紅色的晶石。

    “這是……超凡晶石？！”

    與副本獎勵的那枚精神晶石不同，這枚呈現斑駁淡紅的晶石帶給陸離一種力量與野性的感覺。

    淡淡的血腥氣息瀰漫在空氣中，已經沒有多餘精神力施展【鑑定】的陸離猜測這應該是一枚力量晶石。

    晶石的體積只比米粒打上些許，不太純粹的顏色似乎也註定了它的品質不會太高。

    “妖獸死亡的時候，有很小的概率會凝結出超凡晶石。”

    劉冰倩說道，作爲抗擊在妖獸侵襲第一線的戰士，劉冰倩對這些似乎頗有瞭解。

    “其實不單是妖獸，人類超凡者死亡的時候，也是有機會析出超凡晶石的。”

    “只是這樣一枚由一階妖獸析出的晶石，可能連最下級的品質都算不上。”

    “沒關係。”陸離將晶石撿起，小心的用口袋裏的一張紙巾包裹起來：“我現在只可惜這不是精神、或黑暗系晶石，不然我就能夠得到補充了。”

    ……

    有了之前計程車上收聽到自己通緝令的經驗。

    陸離和劉冰倩這次沒有乘坐任何交通工具。

    在徒步了將近一個小時左右，在一座底下河水早已乾涸的橋洞下，陸離見到了劉冰倩口中說的那個交易場。

    偏僻的場地，安靜的買賣雙方。

    這處連天南城官方都無法完全取締的黑市，似乎還沒有收到妖獸入侵的影響。

    這些非官方的職業者們在黑市上出售或收購自己需要的超凡物品。

    地攤上琳琅滿目的超凡物品，則讓陸離有種自己又穿越到了奇幻世界的錯覺。

    “那邊，那個瞎了一隻眼的男人，他手裏就有恢復藥劑售賣。”

    劉冰倩壓低聲音，指着不遠處一個被人羣包圍起來的攤位。

    陸離看了眼劉冰倩，“怎麼，你不陪我一起過去？”

    劉冰倩搖頭道：“這裏很多人知道我官方的身份，由我出面反而不好辦妥。”

    “而且我也需要去做一些事情——雖然應對妖獸入侵的關鍵點還是在城主身上，但要是能讓更多的人知道這個真相，我們的勝算也會相應更高一些。”

    說着，劉冰倩從戰術揹包裏取出一摞現金：“這個你拿着，災變以後的世界現金的購買力已經大不如前了，不知道獨眼張那家夥現在還肯不肯收。”

    劉冰倩指了指陸離的口袋，那裏放着之前在廠房殺怪掉落的超凡晶石：“如果獨眼張不收現金的話，那就只能靠你自已以貨易貨了。”

    “那我需要注意什麼麼？”陸離問道：“就是那種黑市裏約定俗成的潛規則。”

    劉冰倩的聲音依舊壓得很低：“像我這樣，不要大聲喧譁，黑市裏的人們最忌諱讓交易的場所變得太過熱鬧，還有就是不要隨意顯露你的超凡能力，這樣會被視作挑釁或是在交易中作弊。”

    記住了劉冰倩的叮囑，陸離將聖女從背上放下，留在原地交給劉冰倩照看。

    剛開的一路上，因爲精神力的耗盡，陸離都是背負着聖女前行的。

    也幸虧陸離一直都有高強度訓練的習慣，覺醒後的身體又獲得了力量與耐力的增強。

    否則以一個十六七歲的高中生的氣力，還真難背負着有着一雙大長腿、體重同樣不輕的聖女步行這麼久。

    分開人羣，陸離終於看到所謂的恢復藥劑到底是什麼東西。

    那是一種用廉價的玻璃瓶隨意包裝起來的五顏六色的粘稠液體。

    每個玻璃瓶上都用歪歪扭扭的字跡寫出了對應恢復的能量。

    而攤主獨眼張人如其名，確是一個瞎了眼的中年人。

    最爲引人注目的是獨眼張臉上兩道橫跨整張臉頰的傷疤。

    他的一隻眼睛，顯然就是毀在了這兩道爪痕之下。

    “問一下，這兩瓶藥劑怎麼賣？”

    順着陸離手指的方向，是一湛藍、一幽紫兩瓶液體。

    獨眼張擡了擡自己的獨眼，僅是看了陸離一眼便再無反應。

    沒有預想中的討價還價環節，對方甚至都不屑於和陸離報價。

    還真是個棘手的男人啊……陸離揣在口袋裏的手捏了捏被紙巾包裹的超凡晶石，決定還是先用鈔票來試試。

    毫無留戀的將劉冰倩給予的紙鈔全部拿出，

    卻不料獨眼張仍舊只是看了一眼，甚至於還頗爲嫌棄的衝陸離揮了揮手。

    “小朋友，你是第一次來吧？”

    地攤附近的人羣中，一個身材敦實的矮個胖子衝陸離搭起話來：“咱們這裏的買家和賣家都是職業者，錢這種凡俗之物一般是入不了我們的法眼的。”

    胖子的眼睛停留在陸離手裏那摞紙鈔上：“不過叔叔我倒是可以告訴你怎麼在這裏買東西，只需要你把手裏的俗物給我就行……”

    “這裏流行以物易物對吧。”

    陸離的一句話讓矮胖子的算盤全部落空，他怪笑一聲，對獨眼張道：“老張你瞧見沒，這孩子明明知道規矩，還拿現金來糊弄你，這是把你當雛兒了呀。”

    陸離眉頭皺起，他只是來買個東西而已，說話也始終不卑不亢。

    卻偏偏有人要來和自己過不去。

    而且真要掰開來說，自己最終的目的是解決妖獸入侵的危害，從某種意義來說也是在救在場這些人的性命。

    就在陸離沉默之際，卻聽獨眼張對那矮胖子道：“滾你媽的死胖子，不買東西就別在這裏亂拱火。”

    說着，獨眼張看向陸離：“你既然知道規矩，想必身上是帶着些好東西的吧？把這些廢紙收起來，讓我們敞亮的說話。”

    做買賣這種事情本來就不是陸離擅長的方向。

    而此時的他，也同樣沒有心思和這些黑市商販勾心鬥角太多。

    他從口袋裏取出摺疊整齊的紙巾，一層層剝開之後，一道朦朧的淡紅色光暈瞬間自他掌心亮起。

    隨之一起響起的，還有周遭人羣倒吸涼氣的聲音：

    “我去，那是超凡晶石吧！”

    “雖然只有米粒大小，但看顏色，應該是最爲實用的力量晶石！這種能直接提升體質的晶石，無論是什麼職業都不會嫌多的啊！”

    ……

    獨眼張的獨眼也在看到超凡晶石時忽然一亮，他臉上掛起明顯的虛假笑臉，對陸離道：“確實是好貨，不過……”

    獨眼張拎起陸離挑選中的兩瓶恢復藥劑：“不過我煉製的這種恢復藥劑同樣價格不菲，如果你同意的話，就用這兩瓶藥劑換你手裏的晶石，怎麼樣？”

    獨眼張的話語一出，周遭的人羣裏便又響起不一樣的聲音。

    有別家攤位的攤主道：“這獨眼張就是個做黑心生意的，他一個【藥劑師】，還不是想製造多少恢復藥劑就製造多少，哪來的什麼造價昂貴。”

    “就是，小兄弟可別被他誆了，你要是願意把晶石賣給我的話，我這攤上的東西你隨便挑！”

    陸離看了眼說這話的矮胖子，問道：“你有類似恢復藥劑的物品？”

    那名喜歡拱火的矮胖子頓時不說話了。

    結果還是獨眼張笑道：“不用問了，這整個黑市就我一家有恢復藥劑售賣，懂不懂什麼叫物以稀爲貴的含金量啊。”

    見周圍商販對此都沒有異議，陸離心中瞭然，獨眼張這話恐怕沒假。

    無視了周遭商販看冤大頭的眼神與恨其不爭嘆息。

    陸離當即也不再猶豫，點頭道：“成交。”

    不光是急需恢復藥劑的緣故。

    作爲一名真正進入過副本、直面過生死的職業者。

    陸離的心境和幹練，根本不是這些僅僅獲得職業、本質上卻還是普通人的商販能夠相比的。

    獨眼張臉上這次洋溢起了真正的笑容。

    他像是怕陸離反悔一般，一把將超凡晶石搶到手裏，隨即開始打包起了攤位上的商品。

    “哈哈哈，今天提前收攤了，各位明天再見！”

    沒有顧忌還身處在人羣中，陸離將一隻玻璃瓶的塞子拔出，仰頭直接喝光了其中的液體。

    味道比想象中還要古怪難聞，陸離皺着眉頭強行嚥下，預想之中的精神力瞬間得到恢復的感覺卻並沒有出現。

    “喂，你等一下。”

    陸離叫住正在打包攤位的獨眼張。

    “你這藥劑是不是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