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靈卷 第二百六十章 客自遠方來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海樓字數:3222更新時間:24/07/01 00:22:07
    左雲衣雙手環抱胸前,坐在一個樹墩上,看着空中盤旋在頭頂的鳥兒,正發出淡藍色的熒光。

    這裏距離廣坪鎮已有近十里的距離,眼前一個簡陋的木屋原本是獵戶的住所,這地方是左雲衣挑選的,柳清雪叮囑過多行方便的福昊商行替左雲衣買下,還順帶提供了足夠月餘的糧食和飲水。左雲衣清楚,他們看似殷勤,其實這比起住在鎮裏吃喝的花銷不會比這少。

    左雲衣本意是不願牽連鎮裏的人,想找個偏遠的地方對付即將到來的強敵辛衆庭。段心南倒是信守承諾,默默跟了過來,二人停留在此已有數日,他不曾進過屋,甚至都很少開口,大部分時候都沉默着在樹下盤腿靜坐,如同一個任由風吹雨打的苦行僧。

    左雲衣有些無聊地問:“需要我給你講一講辛衆庭的法術麼?”

    段心南仍閉着眼睛,只輕輕吐出兩個字:“不用。”

    左雲衣無奈地聳了聳肩,將眼前餐盤裏的一塊肉塞進嘴裏。福昊商行送來的只可能是食材,好在左雲衣雖不算精通廚藝,但把食材弄熟倒是不難,何況她之前與陸玄綽流浪四方,若沒有她倒騰幾手,陸玄綽怕是只能茹毛飲血了。

    她本故意不給段心南送吃的,想要讓他自己開口。無奈這幾天過去,左雲衣甚至故意當着段心南的面進食,段心南也沒有喊過半句餓。左雲衣氣不過,仍只得罵罵咧咧地時不時給他端去一點東西。

    又是百無聊奈的一天,左雲衣裹腹之後,漫無目的地望向天空。

    忽然,她發現原本盤旋在頭頂上的鳥兒,此刻卻不約而同地朝一個方向飛去。她倏的起身,望向鳥兒飛去的方向。

    那些鳥兒是她從路萬等人身上搜刮來的剩餘的尋風鳶,是辨明敵人方向的精巧玩意兒。雖是一次性的物件,但以左雲衣的能力,能使這些紙鳶長久停留在空中,維持着其上的靈氣一直沒有消散。附近只有她一人修習法術,周身靈氣纏繞,這些尋風鳶便一直徘徊在她附近,又受到她法術的控制,落不下來,便如同左雲衣牽引着一連串的風箏,走到哪跟到哪。

    而此刻,這羣尋風鳶忽然向一個方向靠攏,其間的含義,再清楚不過。左雲衣慵懶鬆散的神情如變臉一般,換上的是一副冷厲的臉。

    她沒有知會段心南,一個人緩緩邁步,跟在一片淡藍色的尋風鳶的後面。但段心南顯然注意到了這異動,儘管他並不知道這些紙鳶有什麼功效,但左雲衣臉上的表情已說明了一切。

    很快,叢林裏飛出另外一批淡藍色的紙鳶,與左雲衣前方這一片撞在一起,紙鳶破碎,零碎的星火,漸漸飄零。

    左雲衣冷笑着,沒有動手,靜靜看着所有尋風鳶燃燒着完成自己最後的使命。她不必可惜,今日之後,雙方的尋風鳶都不再有用處。

    “哎呀哎呀,真是好久不見。”一個有些沙啞的男聲傳來。男人緩步從樹林陰影下現身,頭髮斑白的他將一頭花發梳到腦後,用布條隨意一攏,結成一個短短的辮子,不過一個拳頭的長短。他身後揹着包裹,右手握着一把油紙傘,衣着也甚是隨便,看上去就像是個徒步旅遊至此的年過半百的老人,與凌法閣四大長老之一完全聯繫不上。他看着充滿敵意的左雲衣,戲謔地笑着說道,“上次見你,可沒有這麼見外啊……當時,可着實讓我們開了眼。”

    黑暗的一幕幕在左雲衣眼前涌現,她咬着牙,用力之猛,脣間甚至流出鮮血,疼痛將她從不堪的回憶中拉了回來。她的目光冷得彷彿要凝出冰渣。

    段心南站起身,雙手分別提着一柄劍,問道:“是他麼?”

    “是,凌法閣玄字號長老,辛衆庭。”左雲衣手中結印,手指如蝴蝶翻飛。

    “也不介紹一下你這位朋友麼?總得讓他知道,與你站在一邊,他要面對的是怎樣的龐然大物?”辛衆庭將油紙傘放在地上,攤了攤手,似乎很悠閒。

    段心南咧開嘴,似笑非笑。只見他獵豹一般飛速前撲,他雙手只握着劍鞘,在他前衝的巨大力量之下,只是一瞬間便拔劍出鞘,分別拉出一條筆直的寒光。外人看來劍鞘彷彿從未移動過,只是在段心南動身後靜止地懸停在空中片刻,然後才落地。

    如此迅即的速度顯然遠超乎辛衆庭的意料。他瞪大了眼睛,有溢於言表的慌亂。但他畢竟位列四大長老之一,運氣施法早已是一念之間的事。他輕揮左手,單手捏出一個手訣,一面冰牆忽然拔地而起,擋在二人之間。

    段心南挑了挑眉,動作沒有絲毫滯澀,面對那面冰牆,雙手劍齊齊斬下。

    “咔嚓”一聲,冰牆上裂痕迅速蔓延,很快碎裂,又即刻消融,彷彿從來沒存在過,只留下些微的水汽升騰。

    段心南攻擊已竭,穩穩站定,而辛衆庭也借由這個機會後撤數步。二人再次對峙,只是辛衆庭再不敢小瞧眼前這個老人。剛剛這次交手,段心南其實還有餘力變招,以他的速度,若被他頻繁繞後,不與自己凝成的屏障硬碰,辛衆庭便陷入他的節奏中,只有防守的份,雖仍不至於被逼入絕境,但也定會十分狼狽。

    不過對方並未繞開那面冰牆,而是揮劍斬了上去,辛衆庭料想他是故意爲之,目的是爲了對自己的能力進行估量。真是老道而強悍。

    “好犀利的劍!我對外功道瞭解甚少,想不到幾個能匹配上的名字。”辛衆庭說道,“但我知道,若隨便一個外功道的傢伙便能有此造詣,怕是早沒有我凌法閣的生存之地了。那麼,閣下便是當年南北雙劍之一囉?”

    段心南面無表情,並不答話。

    辛衆庭解下背後的行囊,終於露出了認真的神情:“那我可要認真對付了。”他雙手放在身體兩側,同時結印,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手訣。

    片片冰棱在空中成型,如懸停的箭鏃,無一例外,全對準了段心南。與此同時,寒氣襲捲而來,左雲衣下意識地往前一滾,一道巨大的冰錐猛然冒出,將左雲衣剛剛站立的地方砸得泥土紛飛。而這樣的冰錐還在不斷成型。

    左雲衣和段心南不約而同地皺起眉頭。看似輕描淡寫,辛衆庭卻同時對兩個敵人展開進攻,威力都不容小覷。這個玄字號長老,註定是個難纏的對手。

    左雲衣手中印結變換,白色的光暈以她爲中心迅速擴散,如同瀰漫的霧氣,也將段心南籠罩其中。

    朝向二人的冰錐、冰棱在這片霧氣中迅速消融,如同落入沸水中的冰塊,化作升騰的白氣。

    左雲衣在一片朦朧中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塵土。白霧中,彷彿有光射出,她望向辛衆庭的眼神犀利而決絕:“今日你我,只有一人能活着離開。”

    辛衆庭冷笑着,正要說什麼,忽而見到白霧立時分開,一道平整的劍光破霧而出,轉眼已到辛衆庭眼前。

    他罵了一聲,手中再次結印,寒氣升騰下,劍光迎面而來。

    ……

    蕭祺踩着腳下赤褐色的土地,不自禁地四處張望。

    這還是他第一次來到南疆深處,腳下這片土地與南疆叢林似乎並不相同,這裏林木整齊排布,彷彿列隊的士兵昂揚挺立。蕭祺想,或許這正是一種天然屏障,在各方都完全相同的樹林裏,必定難以辨別方向,從而阻擋一些偶然闖入的人。據蕭亦瀾所說,越過那條名爲卡託岐的河流後,這片土地便叫做極南之地。他們的坐騎也在被留在卡託岐的另一邊。

    最讓他驚奇不已的是一個個八九尺高,形貌怪異的生物樹靈,他們如人類一般有四肢、有頭顱,只是軀幹由木頭、枝葉組成,雙臂能長長地拖到地上。他們絲毫不懼生,蕭祺和柳清雪打量着他們,他們也走上前來,打着轉地圍觀着蕭祺和柳清雪二人,還有幾個傢伙將臉湊近,眨動着他們黑寶石一般的眼睛,讓二人感覺頗爲詭異。不過蕭祺和柳清雪也進一步確信,他們並無敵意。

    蕭亦瀾帶着二人進一步深入。這裏的樹林終於開始茂密起來,不似外邊那般整齊劃一。各種粗壯厚實又形狀千奇百怪的參天古木,或橫斜生長,或筆直而上,爲樹靈和各種各樣的鳥獸提供了棲息之所。

    然而最爲顯眼的,是眼前這棵古木。粗壯的樹幹需要十多人環抱,樹冠高聳入雲,幾不可見,還有一張蒼老古樸的人臉雕刻在樹幹上,只是這位雕刻師傅手藝實在精妙絕倫,因爲這張臉的五官竟還能移動。嘴脣微動,發出古樸低沉的聲音,如同來自地底深處。

    “歡迎。”

    即便蕭祺和柳清雪早有心理準備,可看到如此壯觀的景象,還是有些驚訝。二人對視一眼,滿是新奇。

    蕭亦瀾站立在古樹前,對蕭祺二人說道:“這便是古樹神,南疆本源所在。”

    古樸的聲音再次響起:“在我們開始之前,還有一位朋友,從北方馬不停蹄而來,先於你們到了。淮青。”

    一道青光閃現而出,蕭祺回過神來,已經見到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站立在不遠處一棵樹的樹幹上,一頭深褐色的長髮在風中飄揚宛如布柔順的布匹。毫無疑問,這是一個美人,精緻的五官,即便到中年,也難掩風韻。唯一不足的是,她眼神深沉,面無表情,瞳孔彷彿將所有的光線都吸納進去,只有深邃的黑色。

    而在她身旁,是一個男人,也三十左右的模樣,衣着有些狼狽,顯是一路風塵並未休整。

    柳清雪卻認得此人,她有些驚訝地招呼道:“陳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