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靈卷 第一百六十九章 遠山
類別:
玄幻奇幻
作者:
海樓字數:2471更新時間:24/07/01 00:22:07
蕭祺迷迷糊糊地醒轉,隱約察覺到自己在什麼搖搖晃晃的東西上,身下的木板拖着整個身子一同搖晃。
似乎是一架馬車。他下意識想坐起身來看清周圍的環境,卻不料僅這麼一個念頭閃過,突然有一股極爲難受的感覺涌動全身,在脈絡間衝撞,口中一甜,一口鮮血從胸中涌上,沿着嘴角流了出來。蕭祺這才發現,居然連動一個手指都有些費力,每動彈一下都能感到詭異的疼痛從發力處涌現,繼而在經脈肌肉中蔓延,他大概嘗試一番,發現全身上下只要五官勉強能動。
“呵呵,這麼重的內傷,不好受吧?”有個帶着笑意的聲音響起。
蕭祺轉動着眼珠向那個聲音望去,昏暗的馬車裏,出現的是一張鬚髮皆白的臉。他一時有些幻滅,只覺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識,彷彿馬上就要有古怪的少女扇動着白羽從黑夜中降臨,如飛鳥一般的身影闖入自己的世界。
然而四下寂靜,只有馬車軲轆滾動向前的聲音。
陸玄綽笑道:“沒想到你小子還有這麼股狠勁兒,沒修過內功道居然能把那個傢伙幹掉,要知道那姓嚴的傢伙內功道已有小成,我猜你多是靠的這個閻羅劫吧?”
蕭祺這也才發現那柄寒氣逼人的匕首仍被布條牢牢捆在自己左手上,陸玄綽也沒去動它。他逐漸回想起昏迷前的情形,努力轉頭用眼睛橫着陸玄綽,勉強地吐出幾個字:“曉汐呢?”
陸玄綽沉默了片刻,又訕訕地笑:“丫頭將那妮子的屍身帶了出來,找了個地方簡單葬了。”
蕭祺本還渾渾噩噩的,花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陸玄綽口中的“丫頭”是誰。他原本渾噩的目光漸漸冷了下來。他知道將曉汐的死怪到左雲衣身上並無道理,但此時心中卻有個聲音時刻提醒着他,戳動着他心裏疼痛的區域:若非她疏忽,曉汐就不會死……關於這一點,即便在他與嚴宸死鬥的時候,也始終揮之不去。
“呵呵,丫頭的擔心倒是有道理啊,難怪她不願與我們同行。也就只有你,能讓她生出避而不見的念頭。換做別人,她看不順眼或是誰看她不順眼便要殺之而後快了。”陸玄綽咂舌道。
蕭祺再次勉強地開口,聲音裏透出些許寒意:“左姑娘怕是爲了我手裏那個什麼閻羅劫吧?”
陸玄綽愣了愣,嘆道:“你倒是看得清楚,她也確實有意那你當誘餌來着,可惜你突然要離開沙疆城,她才急着出去……你那女婢的死,也非她所願……”
蕭祺努力地發出一聲冷哼,爲此的代價,是又有血絲從他嘴角流下。
“瞧你這麼大反應,是很喜歡這個女婢吧?”陸玄綽注視着蕭祺的表情,淡淡說道。
蕭祺默然,卻是在認真思索這個問題。曉汐的心意他從來都一清二楚,但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他始終沒有與曉汐談論此事。他唯一所做的嘗試不過是提出將曉汐送回蕭瀅兒身邊,卻也被曉汐拒絕。
蕭祺以爲那個丫頭不過是沒見過什麼世面,將一時的感激當做了心動,若是回到蕭瀅兒身邊,消除嫌隙,以她大侍女的身份也能覓得一個好夫家。
蕭祺以爲來日方長,以爲那種來得莫名其妙卻又如細水長流的情愫會在未來漸漸淡去。
然而來日方長,那個羞澀乖巧、臉頰上總掛着花火的少女,已然被藏在黑漆漆的地下,永生不見天光。
蕭祺雙目望着馬車頂像在失神,有兩行清淚沿着臉龐劃下。
陸玄綽看着蕭祺的淚,似乎感觸良多,嘆了口氣,問道:“其實我很是好奇,以你這種隱忍冷淡的性子,怎麼會這麼衝動地去闖鎮原侯府?說是報仇,我看更像是殉情。難道你有什麼必勝的把握?也不對啊,最後不也是被那個什麼嚴宸打得屁滾尿流?若非你拿命去搏覓得些許生機,早就被砍成肉泥了。”
“自然不如你神通。若當時你在鐵匠鋪,曉汐也不會死。”蕭祺冷冷地回道,連前輩也不願稱呼了。
陸玄綽撓了撓頭:“人有三急嘛,我也料不到會有這種事情……”
“什麼三急會用得這麼久?一直從正午到日暮?”蕭祺皺眉。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所謂三急,吃飯喝酒賭錢,哪一個不是幾個時辰才能盡興?”
蕭祺默然片刻,突然覺得和這個老家夥談不了幾句總會被他帶跑偏,又問道:“那你要帶我去哪?”
陸玄綽摸了摸自己白色的鬍子,說道:“哦,我還差點忘了。你硬扛着嚴宸的內力,任由他內力在體內流竄破壞,可謂代價巨大。關於你的傷勢,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蕭祺只覺得陸玄綽囉嗦,不耐煩地說:“壞的。”
“你當時強撐着與嚴宸對峙,強納嚴宸的內力於自身與之相抗,因此這股內力大部分瘀積體內,再加上你從未修習內功道,體內經脈如同乾涸許久的河道涌入大量河水,經脈受損嚴重甚至斷裂,內力如河水一般流竄在全身各處。那嚴宸的內力於我而言算不得什麼,不過我即便通天神通,也做不到從有到無,將這股內力給變沒了。尋常人受了如此重的內傷應該早就死了,可你偏不,還活了下來,只是如今也不過是廢人一個。”
蕭祺嘴角微微抽搐,又問:“那好消息呢?”
陸玄綽臉上突然露出笑臉:“好消息是我雖治不好你,卻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內功道說白了就是取天地靈氣煉化於脈絡中形成週期迴路,人體內脈絡何止千萬條,因而內力運行的方法也有許多,這便是各種各樣的功法。脈絡內的內力走上一個週期越複雜,內功道功法越難修習,能達到的上限也越高。你原本毫無內功道的根基,如同一張白紙,而且經脈多處斷裂,內力在你體內無需遵循什麼所謂的功法運行,胡亂散佈在全身各地。那麼也無所謂什麼脈絡運行了,內力運行所向,只要形成一個循環,自成功法,而且是最強的功法!”
說着,他臉上現出興奮的光彩,連帶着蕭祺也有些莫名地激動,聽他這麼雲裏霧裏地繞了一番,蕭祺也大多沒有聽懂,不過看陸玄綽的神情,似乎自己受傷還是一件好事了?
他於是努力地張嘴:“真的?這樣也可行?”
“對啊!”陸玄綽雙眼放光。
“那該怎麼做?”
“具體如何我也還沒想清楚,不過按照邏輯應該是行得通的!”
蕭祺頓時覺得有些不對,不禁皺眉:“你是說這是你現想出來的?那以往有人如此成功過嗎?”
陸玄綽聳了聳肩:“自然沒有,正常人傷成這樣即便沒有立死,也遇不上我啊!這麼天才的想法,不是尋常人能想出來的。”
蕭祺頓時汗顏道:“那你有把握麼?”
“現在這方法其中細節我都還未想透,只有大概的雛形,不過有那羣老家夥幫忙的話,應該問題不大。”陸玄綽越說越興奮,似乎將此事做成也是他“三急”之一。
“誰?”
陸玄綽露出一個神祕的微笑,掀開車簾,蕭祺努力地轉動眼睛往車簾外望去,外面已經不再是漫天黃沙,也不知此處離黎州多遠,遠處的山色漸露青翠,從蕭祺的角度只能望見車門構成的四方天地裏,一座山峯從兩邊低矮的丘陵間聳起。
“我的師門。”陸玄綽笑嘻嘻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