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輪刃奪命
類別:
玄幻奇幻
作者:
連勝癩疙寶字數:4048更新時間:24/07/01 00:03:50
池墨隱!你真是要害死我了!霧北心中叫苦不迭,身後追兵緊逼,城主府內路還未探完,腳在房頂上磨的都快起火花了。
一點寒芒閃出,龍刃繞過前方瞭望臺的支柱,扯得鐵索繃得筆直。霧北手中貫力,身量輕盈被縛龍鎖拽向前去,腳尖輕點攀上瞭望臺頂端,貓着腰好歹喘了口氣。
她側臉向後看去,真不得了——追擊自己的這隊妖兵好像是貓還是黃鼠狼一類,速度快的驚人,在房頂的斜坡上也能行動自如,甩也甩不掉。不僅如此,他們手上還有暗器,雖然準頭不好,但也是一重風險。
霧北往旁一看,對面那座瞭望臺裏的妖族已經察覺,配合着向這裏拉弓。
“咳咳……”不能再這麼耗下去了,賭一把。
她彎着腰向前,從數十米高的瞭望臺栽倒下去,雙手護在頭前,身體在空中轉了一週,烈日之下那條墨色的袍尾被風吹的颯颯作響。
霧北穩穩落在地上,膝蓋被堅實的地板砸的劇痛難忍。
那隊追兵還沒來得及下來,暗器刺穿身邊的空氣,濺落在腳邊星火點點。她踉蹌的爬起來,眼前是個拱門,內裏昏暗,不知背後通往何處。
不管了過去再說。
她左手收刃握住,正欲邁腿往裏走。誰知拖地的袍子此刻被壓在腳下,一挪步便扯着整個人向前傾去,一個狗啃泥又結結實實摔回地上。
池墨隱你真該死啊……霧北連忙扯着衣服想爬起來,眼前突然天光隱去,周身圍繞着隱隱殺氣。
側臉一看,他們還在房頂上,那眼前的是……?
她只覺得身前一陣惡寒,口鼻中充斥着皮毛混合泥土的腥氣,頓頓地擡起頭向上看去,一頭巨牛擋住去路,本應扣着鼻環的牛鼻處吹出熱氣濃煙,撲面的惡臭。她一時定住,驚恐讓四肢都失去了反應,瞧牛妖一身石甲,怕是全力用龍刃往上刺都不一定能刺穿。
跑,快跑!
那種求生的本能激勵着這個年歲不大的姑娘,一刀割下牽絆自己的衣裳,連連向後退去,直到後背已經緊貼被陽光曬得灼熱的牆壁。牛妖不急不忙地向前逼近,每踏下一步地面就微微震動,順着麻木的腿直達心臟,一步一顫。
碩大的牛蹄與地面碰撞的鏗鏘有聲,這個聲音好熟悉……
霧北思索之間眼神凌厲的四下掃視,也許是跟池墨隱交過手後略微開竅,面對現在生死關頭的場面,她已經能盡快恢復思考。
對面瞭望臺的小妖拉弓了——她微微伏身,左手伸出龍刃一擋,箭矢被劈成兩半,叮噹掉落在地。不遠處房頂上那隊追兵也許是因爲這頭牛妖出面,腳步漸漸放緩了,現在的距離已經構不成最大的威脅。
但眼前這個牛妖……
他手中持着一柄輪形兵刃,如同滿日,內徑比自己的腰身都粗上一圈。中心鏤空處還有一圈倒刺,如果用這個架在脖子上,削下的人頭和脖子處恐怕都不是整齊的切口,那得多痛……
霧北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身上層層冷汗已將背後的衣物吸在身上。
牛妖的陰影已經攏住自己,陰沉的氣息把她的背壓彎下去。
“你是道長帶……”
牛妖話音未落,霧北已經朝他面上衝出去——四周都是死路,只能賭這牛妖身巨遲鈍,一時抓不住自己,那便有一線生機!
牛妖眨眼之間,霧北已然踏上他的肩頭,只消一瞬,便可借力衝上他身後拱門之頂。
她腳踝一緊,整個人凝在空中。
白日之下,好似一切都停住——羣妖凝神,伺機而動,頭頂之上,箭已搭弓。巨牛的肩頭杵着渾身緊繃的霧北,身形細弱,胳膊還沒腳邊黑曜石般的牛角粗。
氣息都凝滯了,她腳上雖然被握住,但不知是不是池墨隱身份的緣故,牛妖並未使勁,否則筋骨俱碎,想走也走不了。
池墨隱給的鞋子大了許多,若不是鞋子和衣服拖累,也不至於現在還沒逃出去。不過眼下,這鞋子現在正是逃命的契機。
她使出一招金蟬脫殼,牛妖另一只手持者輪刃來不及反應,霧北已如脫了籠的兔子飛逃出去。
被抓了一下,她的力道不夠飛上拱門頂,霧北緊急甩出龍刃,朝房頂一勾,跌跌撞撞攀上屋頂。對面的追兵此時也回過神,緊緊追來,手中暗器如驟雨點點,不過在她身後擦出火星罷了,霧北絲毫未傷。
她拔下另一只鞋子,朝追兵一丟:“這只也送你們!”隨後抄起龍刃就朝拱門後的方向狂奔。
門後似乎是個很大的院子,陰森森的溼氣哪怕在房頂上也能感覺到,她探頭朝下看去,倒也看不出什麼,只覺得鬼氣逼人。霧北心下轉念,剛纔繞着城主府已經轉了大半圈,鬧出這麼大動靜的時候也不見如此強的牛妖前來捉拿我,爲什麼一靠近這裏就被死死咬住,抓住了我也不下死手,好像不是爲了捉我,而是爲了……
念頭還沒想完,她就覺得耳後有冷風殺起,凌厲的劍氣逼近脖頸,下一秒就要砍斷脖子!
她來不及閃躲,只能勉強側頭,巨大的輪刃從耳邊呼呼轉過,只聽得竹條斷裂劈啪作響,頭頂的帷帽被劈得四散零落,濺散斷裂的竹條在臉上劃出道道細紋,緩緩滲出血珠。
白辣辣的陽光灼痛雙眼,她一時看不清四周情況如何。
臉上的血珠好似畫卷裏白雪紅梅。
“再往前一步,掉的就是你的人頭。”牛妖沉悶的聲音夾雜着輪刃飛回去時撕裂空氣的尖銳聲,她呆呆的立在原地,動彈不得。
被追兵押解到地面上的整個過程中她都沒做反抗,垂着頭散着發,任由臉上鮮血滴滴入地。手上被毛茸茸的爪子抓着,利爪傷人,雖有衣物隔絕,但內裏皮肉已經遍佈劃痕。
這都不算什麼……剛纔那一下,差之毫釐自己的頭就會滾落到地,是不是該慶幸現在自己還能呼吸……霧北看着走在前面那個寬大的背影,哪怕是他投落在地的影子,都像個可怖的吃人的困獸。
“帶我去哪?”她擡起頭問,髮絲零散,血跡斑斑,像個白日裏的女鬼。
牛妖腳步沉沉,悶聲作答:“找道長。”
片刻後,城主府門口。
池墨隱似乎已在此等候多時,抱着手定定的站着,直到牛妖親自押着霧北走出來,黑紗之下不知他神情如何。
“還未到日落時刻,道長何故在此?”牛妖像拎小雞一樣拎着霧北,看見池墨隱仍未撒手。
池墨隱微微擡手,指了指看着不成人形的霧北,答道:“自然是侍從遲遲不歸,來看看情況。”
牛妖輕輕把霧北放下,等她在地面站穩才鬆了手,抱拳道:“道長的侍從去了不該去的地方,自然要請她出來。”
“小妮子年幼淘氣罷了,過來。”池墨隱招手將她攬到身後,像護住一隻受傷的小獸,“怎麼,莊主連小妮子愛玩也要計較麼?”看似是輕飄飄的回答,但霧北明顯感到了殺氣,兩方之間隱隱有博弈的架勢。
牛妖側過身,讓出道來:“自然不是。時辰未到,道長請別院歇息,隨我來吧。”
一路上,牛妖走得沉緩有力,池墨隱徐徐跟從,霧北走在最後面,四下無人,才有空用袖子擦拭臉上的血,疼的連連哈氣。腳下沒穿鞋,地上是石磚,被烈日曬的滾燙,方纔是跳躍在房頂之間感覺不到什麼熱,現在步步踩實了,便覺得腳上滾燙疼痛。
“慢着,本道的侍從是你打傷的,現在連鞋都穿不上了?”池墨隱大抵是沒聽到她的腳步聲,明白了事情原委,便停下腳步。
牛妖也停住了,問道:“道長以爲要如何?”
“背上她。”
“我是莊主的……”
“背上她。”
“……是。”牛妖躊躇一剎,好似忍氣吞聲一般吸了口氣,畢恭畢敬地走到霧北身前,緩緩俯下身去,霧北見狀並不敢上去,待在原地看向池墨隱,見到他微微頷首,她才敢攀上牛妖寬碩的背,牛妖一個起身,霧北如同坐上高轎,視野開闊,行動起來也穩當不少。
雖然牛妖身上的石甲又硬又硌,但比起腳上的灼熱,被他背在背上還是好受許多。
霧北環視四周,這一切都是打探過的地方,只是早上的時候是悄摸摸在房頂上看的,不曾真切的感受,現在仔細一瞧,竟發覺這城主府的一切都高大無比,高牆大瓦層層疊疊,不過沒什麼小苑,基本都是一大塊地方連成一片。
風嘯莊莊主是個老虎,會不會也跟牛妖一樣體型碩大呢……她凝神聽着腳下的動靜,越聽越覺得熟悉,如果沒記錯的話,那晚追着車隊往這裏跑的時候,車隊裏的聲音就有他……
霧北看着眼前棱角分明的牛角,黑底的牛角色澤光潤無瑕,如同玉石一般,顯然是保養甚佳,而且沒受過磋磨的。
一個衝鋒陷陣的牛妖,犄角卻毫髮無損,這明顯不合常理……她回想起當日所看到的殘肢畫面,不斷同眼前這個妖獸比對,細細想來,半個時辰整個車隊都被劫去,車隊內還有章州兵馬和師哥坐鎮,除非……
再想起剛纔輪刃劃過耳邊的感受,她只覺得渾身發顫——這頭牛妖實力非凡,那老虎莊主豈不是……這般實力,師哥凶多吉少……不會,肯定不會!沒有見到師哥,說什麼都不會信!
“到了,請您休息,晚點黃昏時分會有人來接您赴宴。”牛妖再次俯下身,霧北神魂抽離一般滑落下來,池墨隱將她扶穩,牛妖只是對這位道長畢恭畢敬,言語之間絲毫沒有顧及邊上所謂的小侍從。
牛妖走了,霧北逐漸回過神,眼前是一處別院,早上打探過此處,景緻尚可,算是北國少有的花草院落,早間還以爲這是莊主豢養男寵的地方。
“進屋說話。”他走在前面,像主人回家一樣熟悉。
霧北跟在他後面,屋內的佈置跟人域房間大差不差,他走過帷幕,坐在幾前,終於摘下看不透的黑紗帷帽,擡眼看向直愣愣的霧北。
她一聲不吭坐在對面,倒是池墨隱先開口:“打探得如何了?可有發現什麼藏寶之處?”
“有一個地方,西北方向,有一個標誌性的拱門,我一靠近就遇上了這個牛妖,差點死了。”她的語氣中帶着不情願,心裏還在埋怨池墨隱害自己陷入險境,“我還是沒看見我師哥,你好像對這裏很熟悉,你知道他在哪嗎?”
“不知道,來,把地圖細節畫下來。”池墨隱一倒葫蘆,文房四寶就在眼前了。
她垮着臉,奪過紙筆畫起來——當時怎麼信誓旦旦的說做牛做馬都行的,現在就有多窩囊受氣。
“好了,給你。”霧北毛筆一甩,墨點濺到了他臉上,心下一驚,但自己還在氣頭上,管他高不高興。
池墨隱倒沒有生氣,他的注意力全在這張地圖之上。
她擦起臉,凝固的血痂蹭開傷口,臉上道道淺傷疼得厲害,又想起連日追蹤還未尋得師哥下落,今日又差點死在這裏,一時心頭憤懣委屈交織迭起,不爭氣的掉起眼淚。
剛開始還咬着嘴脣努力不哭出聲,但多日的傷扯得渾身都在痛,最終還是濤聲大哭。
池墨隱把目光從地圖上收了回來,眼看眼前這個小姑娘哭得臉上髒污一塊又一塊,混着血的可憐模樣,縱然修魔少了七情六慾,但眼見她也不由得有些心疼,便道:“去隔壁洗洗,換身衣服吧。”
“衣服……都怪你的衣服!啊!……”哭得更大聲了。
是,要不是這衣服,怎麼會被抓住,怎麼會無緣無故受這麼多屈辱!
他飄過目光,知道理虧:“……我只有男人的衣服。”
霧北根本不想再理他,無盡的委屈此刻宣泄在臉上,哭的一抽一抽的,但池墨隱也無從安慰,只能用長者憐憫的目光看她。
看了片刻,他驀地來了一句:“你真的很像她。”
“像,像誰?”她抹着淚,並不明白其中含義。
“沒誰,你休息休息,晚點還要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