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3章 悲催的生活

    典創文化這家公司，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當年鼎盛時期員工有將近三百人，也就是陳鋒剛進去那兩年。

    後來因爲市場變化，競爭對手增多，員工就很快開始減少，到陳鋒離開前也就只有一百二十多人了，比鼎盛時期少了一半多。

    眼前這位跟陳鋒就是在典創文化打工時的同事，只是一個在策劃部另一個在銷售部，平時接觸不多，也就工作上可能有交集的時候才會見面，有過一些接觸，陳鋒甚至連他名字都有些記不起來了。

    畢竟這人當時就是個普通的底層銷售員，而且後來大概率是被典創文化炒尤魚了，陳鋒都有好幾年沒跟他見過面了。

    而這幾年，兩人都有些發福，面相氣質也都有了不少變化，兩人一開始都沒認出彼此很正常。

    陳鋒現在還能認得他，也算是記憶力不錯了。

    “是的，你當初在銷售部，對吧？”陳鋒笑着回道。

    “對對，我是銷售部的鄭榮軒，當年在典創文化那邊幹過兩年，有幾個單子都是跟你合作完成的。我記得其中一個大單還是你幫我爭取過來的，當年想要請你吃飯答謝你，你沒同意，距今都有四年了吧。”

    陳鋒還真不記得當初幫他爭取過一個大單子，想必只是工作上的順手幫忙，算不得什麼，畢竟都是爲了公司的利益。

    而且四年前正是他在典創文化正是混得風生水起的時候，已經是策劃部的小組長了。

    “你不說，我都忘了。”陳鋒實話實說。

    鄭榮軒則有些感嘆地說道:“當年那個大單子，讓我一下子賺了三千多，是我長這麼大賺最多的一次，那個紀錄到現在都還沒打破。”

    一個單子銷售員提成有兩千多，確實算大單了，因爲典創文化的底層銷售員挖掘了新客戶提成比例也就銷售額的1%，老客戶的提成比例更是只有0.5%。

    比例換算一下，當時這個單子總價至少三十幾萬。

    對於底層的銷售員來說，這個總價的單子肯定是大單。

    至於那些動輒幾十萬上百萬的真正大單，底層銷售員不可能拉得到，除非你是對方的關係戶，不然，對方也不可能將這麼大的單子交給你一個小小的銷售員，而是直接聯繫策劃公司的領導談，貨比三家。

    照理說，陳鋒當時幫他將這個單子拿下，對方請他吃飯答謝是應該的，結果陳鋒高風亮節地拒絕了。

    陳鋒不由笑了笑，也被自己當年的大氣折服。可能當年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一心努力工作，一心爲公司爲老闆拼搏吧。

    “一單能提成三千多，確實算大單。當然，主要還是你自己運氣好。”

    陳鋒沒有爲自己攬功的意思，這事他沒有太大印象，想必他當初在裏面也沒出力太多。

    鄭榮軒有些高興地回憶說:“是啊，當初我運氣真不錯，去那家公司拉單的時候，湊巧就在路上撿了個錢包，而那個錢包剛好就是那家公司一個副經理的。我拾金不昧，等在原地，終於等到那副經理回來拿回錢包，就搭上了線，就是在他幫助下我才有機會簽下那個大單子。再後來，有好幾家同行公司競爭，這單子眼看着有些懸了，還好有你這位策劃大師幫忙幾經易稿，給出了完美的策劃方案，終於征服了那家公司老闆。”

    陳鋒一聽原來事情是這樣的，也就難怪了。他當時做爲策劃部裏的一個小組長，配合公司裏的銷售員滿足客戶需求，給出對方滿意的策劃方案是在職責範圍內，還真沒有必要居功。也難怪他沒想起這事。

    在陳鋒看來，他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沒必要讓對方破費請自己吃飯。

    陳鋒不是貪小便宜的人。

    他當時應該就是這種想法，現在也一樣。

    “你這也算是好人有好報。”陳鋒評價道。

    鄭榮軒自嘲道:“好人是有可能有好報，但肯定沒有壞人過得舒坦。我當初在典創也算是兢兢業業的工作，幹了兩年多，總體業績也算是不錯的，也爲公司賺了不少錢。

    結果後來，就因爲我一個月沒完成公司的業績指標被炒了尤魚，找誰說理去？”

    相比起策劃部，公司銷售部的底層銷售員淘汰率就太高了。基本上半年下來，大半都會換上新面孔。

    陳鋒倒是能理解他當初被炒尤魚的心酸，因爲他之前也在典創有過心酸的工作經歷。

    陳鋒略作安慰說:“你幸虧早點離開了，我當初因爲合同束縛，想走都走不了。”

    “哦，後來公司怎麼樣了？”

    鄭榮軒有些好奇地問道。

    這時，車子終於可以動了，他馬上啓動車子，但很快又不得不停下來。

    等車子停下來後，陳鋒才開口說:“後來公司裏烏煙瘴氣得很，連年虧損，領導帶頭吃裏扒外，中飽私囊，弄得公司連年虧損，最後老闆直接將公司轉賣了。”

    “草！我就知道當初公司那幾個領導沒有一個是好鳥。至於那老闆我在那裏兩年多，沒看到過幾次，平時也沒參與公司管理，應該是個不懂行的，被下面那些高管矇騙很正常。”

    陳鋒心說:你不會是在說我吧？

    陳鋒做爲鋒芒影視的老闆，跟當初的典創文化老闆還真挺像的，都是甩手掌櫃，不參與公司管理，都交給職業級經理人去打理，而且他對影視制作什麼的，當然也不怎麼懂。

    當然，區別也是比較明顯的。

    首先就是在職業經理人的選擇上，當初典創文化的總經理曹坤顯然辜負了老闆的信任，也說明典創文化當初的老闆眼光不行，所託非人。

    而陳鋒選的陸思佳就比曹坤靠譜多了。當然，爲了避免鋒芒影視走典創文化的老路，陳鋒讓吳夢婷和孫小芯也加入公司領導層，對陸思佳這位職業經理人形成了一定的制衡、監督，基本上就杜絕了當初典創文化發生的高管腐化情況。

    “你現在還在典創文化工作嗎？”

    車子又重新啓動開出一段路，再次停下，鄭榮軒低罵了一聲後，就順口問了這麼句。

    “沒在那做了。”陳鋒回了一句後，反問，“你呢？不會是全職開網約車吧？”

    鄭榮軒苦笑說:“算是半全職吧，從中午開始到晚上七八點，晚上我去跑外賣。”

    “這麼拼？”陳鋒有些驚奇地問，“你跑外賣不會跑一個晚上吧？”

    鄭榮軒點頭說:“當然一個通宵，不然怎麼賺錢？車貸、房貸每個月都要還，家裏也有老婆孩子要養，都要用到錢。”

    陳鋒由衷感慨道:“你還真夠拼的。”

    也難怪這位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了，想必是天天熬夜的緣故。

    “不拼不行啊。我們這些草根外來戶，想要在這個城市立足，只能這麼拼了。”鄭榮軒搖了搖頭。

    “你孩子多大了？只有一個吧？”陳鋒問。

    鄭榮軒再次苦笑，然後又有些驕傲地說:“兩個，龍鳳胎。都兩歲多，明年要上幼兒園了，又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陳鋒笑道:“難怪你這麼拼了，居然是龍鳳胎，這下兒女雙全了，恭喜恭喜。”

    鄭榮軒聽了不由得意地哈哈笑道:“開始說是雙胞胎的時候，可把我給愁的。若是一雙女兒還好，但若是一雙兒子，那我真的要愁死了，好在後來生下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省事了，以後也不用猶豫要不要生二胎。”

    陳鋒也不由笑道:“確實省事不少。”

    “你呢？應該也結婚了吧？我記得你當時那個女朋友挺漂亮的，應該就是她吧？孩子有了沒有？”

    還真是戳心三問。

    不過，陳鋒當然不會跟他計較，笑笑說:“是跟她結婚了，但去年離婚了，還沒孩子。”

    鄭榮軒愣了下後，有點尷尬地岔開話題問:“那你現在做什麼工作？”

    “炒股吧。”陳鋒不想在舊同事面前裝逼，說自己開公司。當然，他也沒撒謊，他確實有炒股，還賺了不少錢。

    “炒股啊，不錯。”鄭榮軒原本想問下陳鋒炒股是不是很賺錢的，但看他車子都沒有，還離了婚，即使帶着兩個美女還要一起打車，想必是沒什麼錢賺，也就沒問。

    車子終於緩緩駛出了塞車路段，開始平穩地行駛起來。

    等綠燈的時候，鄭榮軒通過後視鏡看了看車後座兩個漂亮的女人，金欣妍很年輕，二十歲剛出頭的樣子，不可能是陳鋒的女朋友，至於孫小芯也是打扮時尚，手裏拿着的也是最新款水果機，看着最多二十五六歲，應該也不可能是陳鋒的女朋友吧？她這樣的條件完全可以找有錢人。

    只是沒有確認過，他心中實在忍不住好奇心，就問陳鋒:“後面這兩位美女是你朋友還是親戚？”

    陳鋒還沒說話，後座的金欣妍就笑着說:“我是他的女朋友。”

    鄭榮軒有些傻眼的時候，陳鋒就扭頭瞪了金欣妍一眼，否認道:“她就是我一個朋友。”

    鄭榮軒一聽，這才對嘛，笑着說:“美女你還真會開玩笑，我差點當真了。”

    金欣妍癟癟嘴，有些不滿道:“我本來就是他女朋友，只是他不想承認。”

    鄭榮軒一看她這樣子，好像不是在開玩笑，頓時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看了一眼陳鋒，見他只是皺了皺眉，沒再反駁，想來真可能是他女朋友了，一時間，鄭榮軒心裏就別提多複雜了。

    再看看陳鋒的樣子，雖然比幾年前胖了點，但這相貌這氣質是沒得說的，完全一副成功人士的派頭。

    只能心中感嘆:長得帥的男人，就是吃香啊！

    還有就是感嘆，現在的小姑娘太注重男人的外表了，也可能太好騙了。

    想他當初爲了追到現在的老婆，可是經歷過六年的長跑，一直當着對方的備胎，直到她三十一歲了，經歷過三次戀愛失敗的打擊後，才接受了現實，讓他這個備胎轉了正。

    爲了能跟她結婚，他全家三代一起出錢出力，還借了不少外債，才在秀州這座城市首付買了套八十多平的房子，另外也按揭買了這輛二十幾萬的車子。

    不然，當初這婚是不可能結的上。

    好在成功結婚後，雖然車貸、房貸有時候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但大體還是幸福的，有個還算漂亮的老婆，有兩個可愛的孩子。

    怎麼也比離婚的陳鋒強吧？

    但是陳鋒的前妻，他當年是見過的，真的很漂亮，比他老婆漂亮不少，所以至今他還記得清楚。現在車裏的這兩個也都很漂亮，尤其剛剛說話的這個小姑娘，更是年輕靚麗，像個女明星。

    他心裏面多少還是有些不平衡了，他辛辛苦苦付出巨大代價只能娶到n手貨的女人，而陳鋒不說漂亮的前妻了，現在還有這麼年輕漂亮的“女朋友”。

    就憑他長得比自己帥嗎？

    綠燈，車子重新啓動，穿過十字路口後，有些受打擊的鄭榮軒又忍不住開口了:“陳鋒，當初你在典創文化就是策劃部的骨幹，工作能力是一等一的。憑你的實力，應該也買房了吧？我三年前咬咬牙就買了一套小套間，當初買的時候也算運氣，只要三萬八，就在濱江新區那邊，現在都漲到4萬五了。”

    陳鋒有些敷衍地說道:“那你運氣是不錯。”

    “哈哈，當時沒辦法，我那位一定要有秀州的房子才願意跟我結婚，只能咬咬牙貸款買了。不然，現在也不用這麼辛苦。你呢？房子買了吧？”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當然能聽出他這話裏面的炫耀和比較意味。

    “他當然也買了。”又是後座的金欣妍接了話，“這次我們打車的目的地那邊就有他買的房子。”

    “目的地那邊？”鄭榮軒有些疑惑地問道，“那邊是東湖邊上，好像都是老房子和小別墅，價格高得離譜。”

    這話他說出來，顯然是不怎麼相信陳鋒能在那邊買房子的。

    金欣妍笑道:“看來你對那邊地段挺熟的。其實那邊的房子也不是很貴啦，畢竟面積都比較小，不是很大，一套別墅也就一兩千萬。”

    鄭榮軒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一兩千萬的小別墅，好像是不貴，但他這輩子不吃不喝也肯定買不起。

    他心中當然不信陳鋒能買得起一兩千萬的房子，畢竟在四年前他跟他一樣，都只是個打工的，每月就幾千塊工資。

    “哥們，你在那邊真有房子？”鄭榮軒問陳鋒。

    陳鋒雖然不想在他面前裝逼，但他既然問了，也不好撒謊，就實話實說:“那邊是有一套。”

    鄭榮軒頓時說不出話來了，他很想質問陳鋒是不是說謊，但好像對方沒這個必要吧？而且他認識的陳鋒，好像是個比較正派的人，當年幫他拿下那個大單子也沒向他要好處。

    好在距離目的地也不遠了，他倒要看看他們是不是在撒謊。

    兩三分鍾後，車子就停在了陳鋒買的東湖別墅大門前。

    兩女先下車，而陳鋒下車前鄭榮軒特意加了他的微信。

    畢竟當初是兩年多的同事，而且還當着面，陳鋒也就給他加了，但朋友圈肯定屏蔽，也肯定不會聯繫。

    兩女下車後，很自然地就去打開了別墅的大門，走了進去。

    這一幕，鄭榮軒親眼所見，哪有假的？

    而陳鋒禮貌性地朝他揮揮手，也跟着走進了別墅大門，然後迅速關上，絲毫沒有請他進去坐一坐的意思。

    兩人本來就只是半個同事，也沒啥來往，而且還是幾年前的事情了，陳鋒怎麼可能把他當朋友？

    鄭榮軒坐在車裏呆呆看了一會兒院子的大門，良久才長長嘆了一口氣，這還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之前他心裏多少還有些妒忌，但現在當然是沒有了，有的只是自卑和對自己悲催生活的無奈。

    幾年前他和陳鋒還算是同一個階層的同事，但現在肯定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