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冰中火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黃火青字數:2626更新時間:24/06/30 23:37:32
    酒菜纔剛開始上,好幾對青年武者已經在互相叫陣。

    這是西京最上流的鬥場,觀者有西京最出衆的貴子美人。

    當初白泰平與破浪刀都是在這裏挑戰的敖知機。

    “白鹿席,青衣包頭的,你叫什麼名字?”

    沈鐵心冰泉般的音流響起。

    “赤虎席,白袍黑襟的,你呢?”

    “好,第一場便由你們來!”

    她的話中滿是慵懶與恣意。

    兩位青年應聲出席,朝上首行禮。

    叫好聲勃然轟烈。

    “左右,去取斷霞與飛光來。”

    沈鐵心揮一揮手。

    兩位重甲武士取來刀劍。

    酒案之中,氣勁指引縱橫。

    未久,白袍武士獲勝。

    “便將飛光刀贈伱。”

    沈鐵心瞥他一眼,將臻首靠在敖知弦肩上,隨口送出價值百兩銀不止的名兵。

    許多絞盡腦汁尋門路進來的武者已興奮到顫抖。

    三日宴上一勝,不僅可爲進身之階。

    若能得到上首白髮美人的青眼,榮華富貴,更是觸手可得。

    更多人叫囂邀戰。

    贏不了,無非是個輸而已。

    偌大西京,誰敢在無諍園殺人?

    未久,第二場比鬥也有了結果。

    沈鐵心正沉溺於微醺的美妙,卻見一位侍衛首領快步過來彙報。

    “小姐,器作監莊公過來了。”

    沈鐵心聞言滿心奇怪。

    “這個事兒你跟我說幹嘛?”

    她反問道。

    “又不是我叫來的。”

    莊立人不在她的社交圈子。

    一般來說,大監造過來這種事,要麼該告訴老祖宗,要麼該告訴家主。

    沒道理找一位未出閣的嫡女。

    “不是,大小姐,莊公說就是過來三日宴的。”

    侍衛首領說道。

    “我們也不敢攔他……”

    沈鐵心聞言皺眉。

    她已看到無諍園盡頭的遊廊中,一位老者遠遠過來。

    他居然配了劍在身上。

    沈鐵心正要回話,聽到下面有了動靜。

    卻是西席一人長身而起,手端酒杯。

    “金海洪範,打攪諸位。”

    噪雜聲平息下來。

    洪範這個名字在西京很出名。

    尤其是劉家失勢之後,更是有些傳奇色彩。

    所有人都停下手頭的事,想看看這一位要挑戰誰——須知被他一刀擊敗的白泰平也正在場中。

    洪範走到正中,面對峨眉月而立。

    “我去年四月入西京,認識吾友詹元子,同在掌武院任緹騎。”

    他笑容滿面,懷念中帶着溫柔。

    “吾友淡泊閒適,左手執劍誅邪,右手握筆作畫。”

    衆人聞言莫名。

    但洪範緩步往前,話語不停。

    “五月,我們一同平了得錢莊,抓獲草上飛、蠻熊二賊。”

    他朝幾位何家子弟一拱手。

    “七月,明月樓,我們同看品花會。”

    他看向蔣文柏與白泰平。

    吃這一眼,前者尿急,後者更是有種想跳入水池的衝動。

    “九月,還是在明月樓,我們抓了王敏才。”

    他對林永昌舉了舉杯子。

    “十二月,鬥草街口,我們共鬥敖知機……”

    洪範的笑容冷了下來。

    “今年元宵,吾友詹元子死於刺殺。”

    他環視衆人,最後凝眸於敖知弦。

    後者毫不退縮地與他對視。

    場間寂靜。

    洪範將酒澆在身前。

    酒液碎散如珠,打溼了漢白玉。

    “敖知弦,你可敢認你的名字?”

    他朗問道,聲寒若冰。

    無諍園中再沒有一句閒話。

    假山上的白衣劍客一挑眉,起身。

    “洪範,你這是什麼意思?”

    沈鐵心怒不可遏,拍案喝罵。

    她許久未曾這般發怒,惹得在場無數顆心打顫。

    許多攀炎附勢之輩正要動作,便見洪範以手按劍。

    “鐵心小姐見諒。”

    語中帶笑。

    “某家殺心熾盛,壓抑不得了!”

    洪範回話道。

    聲音低且烈,如冰中之火。

    此話一出,無諍園中彷彿霎時降了場大雪。

    這個時候,洪範與敖知弦就坐的上首只相差五丈。

    沙風驟起,紛舞飛旋。

    雙眼微闔,身如張弓。

    按劍之人的殺意譬如烏雲蔽日、滄海沸騰。

    所有人心中都是咯噔一下。

    另一邊,假山上的燕星津亦蓄勢待發。

    他精擅真元飛刀,洪範正處在他射程內。

    直到莊立人大步過來。

    他站在洪範身側,也不說話,恰好擋住客卿的攻擊角度。

    “嗯?”

    燕星津心裏升起不祥的預感。

    他被迫收招,打算飛身介入。

    正在這時候,洪範丹田提氣,舌綻雷音。

    “以血還血,天地共鑑!”

    雷鳴一聲暴起。

    五丈之遠飛躍。

    龍吟沖霄起,靈樞殘劍出鞘,滿是傷痕的刃口切開疾風,吻上仇敵頸項。

    敖知弦眼中,世界下墜的剎那是如此漫長。

    長到她默唸了一百遍蘇佩鋒的名字。

    靈樞懸平,定格。

    漫天星光映在劍身,恰如飛鳴城外,與殘雪訣別的新雨。

    頭顱跌落,斷頸正託在劍上。

    敖知弦圓睜的眼中沒有驚恐,只有哀婉。

    好似劍出之前,她的心已然死了。

    全場呆滯。

    隨後被敖知弦的無頭屍體撲倒在長案上的聲音嚇醒。

    蔣文柏吞嚥口水。

    白泰平摸了摸頭皮。

    林永昌手掌灼痛。

    “放肆!”

    燕星津吼道,驚怒各半。

    驚於有人敢在無諍園殺人。

    怒於剛剛那一擊如此之快,譬如長虹貫日、蒼鷹飛擊,自己竟阻止不得。

    他朝洪範殺來。

    莊立人同樣拔劍。

    幾步前趕,他再次攔在二人之間。

    燕星津被迫放緩,不敢擅動。

    他在沈家多年,自然知道沈知音這個身份的真假。

    無諍園出了人命是大事。

    但相比攻擊涼州器作監大監造,這又是區區小事了。

    局面僵持。

    場間一時被洪範的膽大妄爲所震懾。

    世家子弟們,包括但不限於沈白蔣林何,都將目光牢牢粘在洪範身上。

    與這位來自邊城的緹騎之間,他們或不相識,或有仇,或有怨,或有基於家格的不屑。

    但從今往後,此番爲友復仇、血濺無諍園的壯舉,都將成爲他們一生難忘的場面。

    咔嚓,咔嚓。

    屈羅意嚼碎口中豬骨,豁然站起。

    衣襟散開、袒胸露乳,肋間骨骼橫列,瘦若精鐵。

    “人既殺了,園子要燒嗎?”

    他抹去嘴邊殘酒與油漬,問道。

    洪範搖頭。

    “那我們走?”

    屈羅意拍拍肚子,打了個酒嗝。

    洪範點頭,將敖知弦的長髮系在腰帶。

    他甩去刃上血跡,還劍歸鞘,朝莊立人行了一禮,轉身大步離開。

    斷首之下,血一路滴出。

    不知爲何,看得在場無數人心潮澎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