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龍蛇變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黃火青字數:2680更新時間:24/06/30 23:37:32
    五日後。

    十二月十一。

    天明,玉龍酣戰,鱗甲滿天飄落(句出完顏亮《念奴嬌》)。

    雪停已是午後。

    衡巍走出行廊,對總督侍衛點點頭,穿過中庭推開書房門。

    暖氣撲面而來。

    關上門,寒冬被鎖在外。

    咔噠咔噠的機械聲自邊上傳來。

    衡巍循聲瞥了眼。

    一座簇新的鑲玉擺鐘坐在高幾上,替換掉了老舊的蓮花漏。

    按器作監匠人的說法,長擺來回一週就是七千二百分之一個時辰,也就是一“秒”。

    秒,禾芒也。

    春分而禾生,夏至晷景可度;禾有秒,秋分而秒定。

    鐘擺聲催,衡巍便知光陰如箭,半點不由人。

    “制臺。”

    他腳步微頓,轉入側廂問候一句,拉開椅子坐下。

    桌上擺着一封拆過的信。

    靳子明坐在桌後。

    “何事?”

    他讀着手上另一封帶鎏金的信折,眼皮不擡地問道。

    “我剛從掌武院回來。”

    衡巍說道。

    “見了王景龍?”

    靳子明接過話,一心二用。

    “是,他之前是死不鬆口的。”

    衡巍回道。

    “但許是前幾日看到重傷的敖知機被帶入大牢,這回口風一下便軟了。”

    靳子明點點頭:“這些江湖人都是吃硬不吃軟的。”

    “若掌武院那邊……”

    他又說了半句,自己住口,示意麾下繼續。

    “王景龍還是不願意直接指證——哼,用那廝的話講,‘家裏人還要過後半輩子’。”

    衡巍冷笑一聲。

    “不過如果我們有足夠的物證,他便願意配合做人證。”

    靳子明舒了口氣。

    “這便算是可以了——那幾本賬目上的東西,百中查一也嫌多。”

    他放下讀完的摺子。

    衡巍見狀發問:“制臺,神京那邊送來的?”

    “是的。”

    靳子明回道。

    “這是陛下的廷寄,主要是訓斥督促,口吻比之前更嚴厲。”

    “這封密信則是殿下寄來的。”

    他說着又指了指第一封信——這個殿下顯然是三皇子。

    “裏頭說神京物議沸騰,每日都有雪花般的奏摺從西京飛到,十封裏有九封都是彈劾我的。”

    “說我們滋擾地方,行酷吏之法,致使百業凋敝。”

    “總之,西京百姓聽聞總督之名色變,瑤河上都不敢走船了……”

    靳子明說着發笑。

    “只能說是不出所料。”

    衡巍聞言嗤聲:“他們也就只能玩這等陳舊手段,毫無新意。”

    “新舊本來不重要,關鍵是有沒有用。”

    靳子明搖頭道。

    “按殿下的說法,假如不能有決定性的結果,我在這個位置上,最多只能待到明年開春了。”

    “耗羨歸公之事,天下矚目;我這個總督,可謂是坐在煙花筒上。”

    “九州八部都等着看好戲呢!”

    他靠上椅背,縮着肩,好似街頭巷尾的尋常老人。

    桌子對面,衡巍的脊背卻挺得筆直。

    “按探訪估計,涼州耗羨比例足有三成往上;若是一舉清繳,哪怕算上要返還的養廉銀,也足以省出兩成半。”

    “這相當於每年給朝廷增加二百萬兩賦稅!”

    “如此天功,談何容易?”

    他的呼吸粗重起來。

    “但以制臺的分量,莫說煙花筒,火焰山也鎮得住!”

    聲音堅決。

    靳子明睨他一眼,顫身發笑。

    “我只百二十斤,皮包骨,哪來的分量?”

    他用嶙峋手指點了點浮凸顴骨,打趣道。

    “制臺雖瘦,卻心如金石,骨似鐵打。”

    衡巍回得認真。

    “澄清天下,必在制臺,必在殿下……”

    十二字說完,恰好擺鐘鳴響,整點報時。

    鐘聲散去,室內一時幽然。

    就在兩人各自發怔的時候,書房外起了敲門聲。

    篤、篤、篤。

    靳子明虛無的目光霎時凝聚,腰背一發力,便將整副骨架撐滿。

    “進來。”

    與刺骨冷風一同入內的是舟楫署的漕正。

    “牛飲泊的沉船撈上來了。”

    他稟報的理應是好消息。

    面色卻分明沉重。

    “說清楚。”

    靳子明沉聲道。

    “船裏的東西與之前想的不一樣。”

    漕正回道,笑容勉強。

    “是不是少了一部分?”

    衡巍眉頭一挑,問道。

    “私鹽遇水自然是融了。”

    “衡主簿,貨艙是滿的。”

    漕正的笑容越發慘淡。

    “只是沒有鐵甲,全是麻布……”

    衡巍咽了口唾沫,不自覺去看靳子明。

    後者面色不改,望了漕正一眼。

    “那這個案子分量就小很多了。”

    “麻乃賤布,可欠不下太多的稅。”

    他伸手取了石壺,笑着倒了兩杯茶水,分別推給兩人。

    “制臺,還不止如此。”

    漕正咬了咬牙。

    “船剛上岸,伏波行那邊就來人往署裏送了份稅引——這批貨竟是完了稅的!”

    聽了這話,衡巍的額上霎時沁出了汗。

    “怎麼可能完了稅?”

    “如果貨沒問題,王景龍爲什麼要和緹騎動手?”

    他幾乎是跳了起來,用兇狠的語氣說出兩個反問。

    漕正嘴脣囁嚅,沒有回話。

    衡巍也不是真的需要別人作答——他去扶桌面,手卻不小心按空,跌回椅中。

    沉默只維持了很短的時間。

    “此事我已知曉,辛苦了。”

    靳子明對漕正說道,語態平和。

    “給‘泉中君’的儀程再加五成;他這兩日若要走,勞你替我致歉,恐沒時間相送……”

    後者領命而去,步子急,甚至忘了帶上門。

    冰流穿屋,輕易蓋過暖爐。

    唯獨鐘擺的咔噠聲不停,好似戰鼓。

    靳子明與衡巍兩人不約而同起身,一前一後出門。

    沒有人說去哪,各自只管邁步。

    天外風勁。

    飛雲龍蛇變化。

    連過兩處庭院,靳子明一把推開門,入了側廂。

    屋內橫着四五張桌、七八個人,書本紙筆凌亂。

    室溫暖和。

    看起來人人手裏有活,氣氛卻冰冷。

    幕內長史徐向霞坐在裏側,聽見推門聲,心頭先驚。

    見是恩主進來,他連忙起身拜見。

    “賬對出來了嗎?”

    靳子明無視禮節,劈頭發問。

    對方聞言,張了張口,竟不知如何回話。

    “條目還沒全洗出來?”

    衡巍見狀質問,氣頗急。

    “你不是說伏波行記賬的手法不高明嗎……”

    PS:兩週了,狀態基本恢復,今日再次開工。

    上周五是情緒最差的一天,之後就一天天見好。

    說起來有趣,自請假後清空腦子的第二天,我的腸胃和睡眠問題似乎全好了。

    消化順暢,不用吃藥也輕鬆到點入睡。

    而後過了三天,我忍不住開始構思大綱細綱,生物鐘立馬消失,開始早上六七點入睡。

    至此可知,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我寫作賺不到什麼錢,精神肉體還各種折磨,但家裏人怎麼勸,還是篤定要寫。

    這大概就是興趣使然,又菜又愛?

    讓各位見笑了哈哈。

    還是沒存稿,接下來打算每天能寫多少算多少。

    安眠藥該吃就吃。(PS是後加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