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半壁之重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黃火青字數:3114更新時間:24/06/30 23:37:32
    “這是族裏共同的意思。”

    洪磐的話音響了起來。

    “只要你有需要,不管是從朱衣騎抽調十人、二十人,還是三十人,對付誰、怎麼做,全都由你自決。”

    “除了你偉叔當時還在沙口衛所,我們剩下的六人都署名同意。”

    洪範聞言,霎時覺得手上薄紙重有千斤。

    對現在的他而言,單個的貫通境武者不值一提。

    但把這個數字擴大到數十倍,而且裝備精良、訓練有素,意義就完全不同。

    以三十位朱衣騎爲例,若有情報優勢,在洪範指揮下,圍殺個中低階的先天高手也大概率不會失手。

    如此權限,可以說超過了一般意義上的家主。

    朱衣騎有兩位首領,洪勝爲正,洪明爲副。

    哪怕洪武也不可能無視此二人,一句話調動一半人手爲他做事。

    正因如此,洪範竟難得躊躇。

    “磐叔,這未免有些賭的意思了……”

    他放下信,看向洪磐。

    然而對方的目光卻比他更堅定。

    “是我金海洪氏的族運來了,豈能說賭?”

    洪磐正色道。

    “範哥兒,你年紀雖小,但主意比誰都正。”

    “不光是修行,哪怕在識人任事方面,族裏叔伯輩的也沒有資格能指點你了。”

    “所以把這份擔子給你,我們都是放心的。”

    他說得懇切。

    洪範終於點頭,手中炎流翻騰,將信紙燒成灰燼。

    “上面三件大事說完,還有兩件你來西京後定下的事。”

    洪磐繼續說道。

    “第一件是關於勝哥兒承襲族長與鎮國校尉之爵。”

    “你武叔今年四十有五,武道修爲卡了整整九年,恐怕沒能耐再往上走了。”

    “所以按他意思,一旦勝哥兒破入天人交感境界,就開宗祠舉族議,讓出族長位置。”

    洪範聞言,自無異議。

    論對家族的貢獻,他遠超洪勝;有命星在身,嫡庶也不重要。

    只是族長這個位置洪範接不了。

    因爲他不願長居金海。

    一族之長固然代表權力與榮譽,同時也要承擔常務、行使決斷。

    立一個常年不在族中、需要時找不到人的族長,毫無意義。

    “另外,六月份神京過來的旨意送到,嘉譽之外,也賜了些金銀絹帛,或有後續。”

    洪磐又道。

    “年初一戰,族裏的貢獻全城共鑑,那升了六祭的蛇人大將,也是族長豁出性命斬的。”

    “有這個基礎,你武叔他們就想使點法子,看看有沒有可能把爵位往上升一升……”

    這其實是小事。

    鎮國校尉一年四百石俸祿,往上一級的奉國將軍一年也不過六百石。

    一百兩的年奉差距對洪家而言是九牛一毛,些許榮譽也不值一提——大華家世高低,歸根到底是靠武道來論的。

    但洪範心中一個埋藏許久的疑惑,卻又升了起來。

    對於異族與人族之間的爭鬥,祖龍到底是什麼態度?

    保地安民、駐軍實邊、強者調派、戰後撫卹……

    以洪範穿越者的視角來看,大華朝廷在上述方面似乎都差了不少意思。

    他沒有對洪磐提這茬。

    大華三百年,既然一路這樣過來了,自用不着一位渾然境杞人憂天。

    幾件要事說完,洪磐面色輕鬆起來。

    他端起茶盞,喝了第一口茶,然後說起其餘瑣碎安排。

    “此次與我一同回來的還有十人,是族裏專門派來的,現在還在我那邊。”

    “領頭的是兩位貫通,朱衣騎三隊的沈鴻,還有一隊的洪傑。”

    “他們兩人各自帶四位家中老卒,都是戰場上與蛇人見過血的。”

    洪範略有驚喜。

    沈鴻原是他隊友,一起上過紅垛山,交情可謂深厚。

    洪傑是偏房子弟,與洪範同一期入隊,彼時騎射三箭三中,給他留下深刻印象。

    “派他們來做什麼?保護我?”

    洪範笑問。

    “要說保護你,自然是不夠格。”

    洪磐亦笑。

    “不過平時守在這朝日府中,驅逐宵小、護持你嬸子一家,卻是沒問題的……”

    兩人又談笑片刻,飲完了整整一壺茶水。

    時辰接近正午,洪範起身送洪磐出了書房。

    庭院深深,雲淡風輕。

    驕陽照花,嬌花弄影。

    四下無人。

    兩人並肩剛下了臺階,洪磐卻是趕出數步,反身單膝跪下。

    這是族中單對族長才有的禮節。

    洪範來到大華一年多,只在洪堅下達軍令的時候見過。

    “磐叔,這是做什麼?”

    洪範蹙眉,上前要扶。

    然而洪磐沉身不動,只雙手抱拳。

    “今日受命而來,絮叨本已太多,但還有一句話,我不得不提!”

    他肅然道。

    洪範沒有再扶,退一步側身敬聽。

    “範哥兒,不止是我,遠在金海的其他叔伯也知你胸有溝壑、素懷抱負。”

    洪磐一字一句道,直視侄兒雙目。

    “可不論何時何地,還請你以個人安危爲先……”

    “須知你之一身,於金海洪氏,已有半壁之重!”

    洪範聞言,默然半晌,重重頷首。

    “我曉得了。”

    他正身回道,受了這一禮。

    ······

    傍晚,洪範在朝日府內設宴。

    一方面是爲沈鴻與洪傑二人接風,另一方面也是介紹他們與詹元子、白嘉賜認識。

    與往日不同,這回是從興盛堂叫的菜,是以劉嬸拗不過洪範意思,也入了席。

    沈鴻依舊留着光頭,也依舊豪爽,與詹元子聊得頗爲投機。

    反倒是洪傑有些拘束,無法把洪範當做同輩。

    酒足飯飽後,西京城已被籠在月下。

    洪範送回洪磐,回演武場加練了一個時辰的控沙。

    自井水處衝了涼,他沿側花園回屋,卻見一人獨坐亭中、正隨手往池裏灑着魚食。

    “嘉賜,今日怎麼有此閒情?”

    洪範喚道,步入亭中。

    水中千紅霎時渙散。

    “其實沒有閒情,只是有些事還未想明白。”

    白嘉賜搖頭道。

    洪範在亭中坐下。

    片刻寧靜後,錦鯉們又在水面匯聚,爭搶起僅剩的漂食。

    “今日申時(下午三點),我去了明月樓,見了紅荔小娘子。”

    白嘉賜突然說道。

    “一間狹小靜室,一桌小食,一壺梨花白新酒,總共不過一個時辰。”

    “我還專撿了一日間最便宜的時候去的,仍然花了六兩銀子。”

    他說着,笑容綻開片刻,很快又隱去。

    “看你這樣,是聊得不好?”

    洪範問道。

    “原本是好的。”

    白嘉賜回道。

    “只是我後來忍不住又問了上次的問題。”

    “你是說,她爲何想當花魁?”

    洪範回過神來,接口道。

    “對。”

    白嘉賜點點頭,看向洪範。

    “我今日才知道,原來乞巧節那日的三位花吟都還是處子——因爲尋常歌姬賣的是姿色,花魁賣的是風雅。”

    “難怪她想當花魁。”

    洪範恍然道。

    “是啊,當了花魁,便不用隨意接客了。”

    白嘉賜話音幽幽。

    “但西京幾條煙花巷,足有數千女兒。”

    “花魁人人想當,一年卻只一位……”

    他說到這裏,扭過頭,嗤笑一聲。

    似乎在笑紅荔,又似乎在笑別人。

    笑聲彌散,園中更寂。

    “洪範,你練武幾年了?”

    白嘉賜突然發問。

    “快四年了。”

    洪範回。

    “我有六年了。”

    白嘉賜垂下頭。

    “從前在靈犬門只悶頭練,什麼都不想。”

    “可最近,我時常泛起一個念頭——我究竟爲什麼要練武?”

    洪範沒有再說話。

    他能聽出來,白嘉賜並不需要別人的回答。

    風從指尖溜過,微冷。

    兩人便這樣默默坐着。

    直到魚羣散去。

    直到月上天中。

    直到園中起了簌簌錚錚之聲,如波濤驚夜。

    “入秋了。”

    白嘉賜輕聲說道。

    洪範起身回望,落目處,見開了滿園、彷彿會一直開下去的無盡夏徐徐凋謝。

    芳園此時浸月。

    夏花淚灑青藍,嫁入西風。

    PS:今日只有一章。

    白嘉賜是大華武人的一個縮影,用些筆墨寫他,是爲了做些表達。

    但後半章畢竟太不網文,我琢磨了很久,最後還是沒有刪改。

    另,上架時首訂五百八,今日均訂過了三千。

    算是個小里程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