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十二章: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類別:
歷史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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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個筆名咋這麼難字數:3284更新時間:24/06/30 23:20:33
開城來降的二臣雖然揹負了罵名,可他們也換來了榮華富貴。
到頭來從中受苦而毫無益處的也不過是這羣城中百姓罷了。
不降,困城餓殍。死的是成百上千的人。
降,刀兵之禍。死的仍舊是成千上百的人。
而財富是沒有的。
在這些你方唱罷我登場的收割者們一輪又一輪的清洗宰割中,到頭來剩下的不過是一羣一貧如洗的人而已。
故而像郭世漳一般既護住了外城百姓,又護住了內城百姓的縣令只也成了人們心目中的衆望所歸。
甚至他這衆望所歸只比那因爲靈王之亂不肯受降,苦苦支撐,最終城破舉家自刎的縣令還要更受人尊重。
畢竟那位縣令守的是對朝廷的承諾,是忠君。
可因爲他的困守,上面是看不到底下的殘酷的。
他爲了守城,所有糧食都是最先供應給了城中守軍,而底下的平民吃的都是摻了砂石的黴米,即使是如此,城裏的女幹商只也將這價格擡得很高,而這些事情,他卻根本沒有管過。最重要的是每日他們還要幹着繁重的徭役。
若只是如此便也罷了,畢竟那時大家都以爲王師會來援,都以爲只要自己勒緊褲腰帶餓上一陣子王師來了,他們的日子便會恢復正常。
然而他們一日盼一日的等待,也沒有等來王師的救援,他們一日復一日的重複做着苦役,等來的也不過是城中糧食緊張的消息。
到得後來,平民們只連黴米也吃不到了,吃不到米,人們便吃樹葉,吃樹皮,吃觀音土,幾乎所有能嚼動的東西他們只都吃了。
可他們還是餓,明明肚子被那觀音土撐的都已經鼓鼓的了。可他們還是想吃些什麼。
最後有的人餓死,有的人被觀音土撐死。
甚至到了後期,那菜場裏的屠戶們只也開了業,不過他們宰殺的卻不再是豬狗牛羊,而是活生生的人。
那時城頭看起來仍舊堅固,然而誰能想到城內卻已經是餓殍遍野了。
等到守軍們也終於都熬成強弩之末時,這城裏早已經是沒有半點人倫的人間煉獄了。
所以當城門被攻破時,奄奄一息的人們甚至只以爲是一切苦難到頭了。
光照在攻城之兵的身上,他們有人甚至只錯誤的以爲是王師來援。
當然那縣令殘酷,攻城者卻也不見得會多仁慈幾分,他們在耒陽耗了半個多月的功夫。
如今這座城池終於被拿下了,不管是犒勞士兵,還是爲了向那守軍報復,亦或者是震懾後面的城池,那攻城者也不可能讓這裏的人痛快幾分。
即使這裏的人也已經如同枯槁的木柴油盡燈枯了。然而死亡仍舊沒有放過他們。
爲期一日的屠殺,最後一波活着的人只也被屠盡,就算偶有倖存者,卻也沒有人敢在此時出來。
而整座城池只也終於成了一座死城。
這就是在那場靈王之亂中的底層百姓們的經歷。
他們只是想要一條活路。
然而不管是守護這座城池的人,還是想要攻佔這座城池的人,他們最後都沒有給過他們活路。
更沒有人考慮過他們的感受。
等到那靈王大敗,等到王師收回失地時,這裏已經是一座死城了。
縱然後來朝廷安排了其他地方的人遷移至這座死城。
縱然在數十年後,這飽經戰亂的死城只又重新恢復了自己的生機。
可是那些故去的人到底已經不在了,活着的人也只能在心中長悽悽。
甚至比起外敵,他們會更爲仇恨讓自己人餓死過半的那位縣令。
而如今的郭世漳顯然與他們不同。他不但有善心,而且還有能力。
與那沽名釣譽之輩卻是全然不一樣。
誰都不知道郭世漳經此一役只竟然在這耒陽城裏聲望大漲。
他騎着大馬往前方走,又見那些人質得不到食物,故而他只對手下道了一句「你傳話下去,讓他們無論軍民都一視同仁,士兵們有的食物,他們也應該要有。」
得了郭世漳這話,手下傳令官自然收到了授意,他們很快便對底下的人說了郭世漳的要求。
當下有終於搞清楚狀況的人只也立刻調轉方向,當下雖然他們沒有邊軍,但他們卻是實實在在的贏了。
所以慶祝一番也是不爲過的。
很快人羣便再次歡騰了起來。
畢竟以三百人對陣兩千人,使其潰敗而逃,不管怎麼看,這都是一場可以載入記載的漂亮勝仗。
隨後不止是那些百姓,便是那些富商們只也對所有人開始供應美酒與美食。
而在全城狂歡的環境下,郭世漳卻顯然在爲了另一件事而深深苦惱。
如今這些人已經全部被自己救下來了,然而這麼多人的吃喝拉撒卻也不得不有人來管。
自己管的話,他那點奉銀也供不起這麼多人,而且他還不知道雲洲邊軍什麼時候來,這些山匪們又會不會捲土重來。
所以若是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他也只能收留這些人在自己的身邊了。
而就在他爲此苦惱的時候,不想旁邊的幾名富商卻已經往自己的方向而來了。
他們宰雞殺羊來犒勞慶祝。
看到他們擡來的羊與雞,郭世漳只也立刻生了一些心思。
「你這殺雞宰牛的,是打算用來做什麼?」
見郭世漳主動來問,一名商人立刻高興的道了一句「自然是慶祝我們大捷!大人果然英明神武,如今只既嚇走了那些山匪,又保住了兩地的百姓。有您這樣的縣令真是我們百姓之福,我也沒有別的什麼,只能送上幾頭牛羊來感恩大人的付出。」
聽到那商人的話,郭世漳只也不禁捻了捻自己的鬍鬚,隨後他只面無表情的道了一句「這殺雞宰牛的禮物倒是不必送給我了,我不會收不說而且這東西還容易惹上麻煩。你們要是真想爲我做一點事,便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面對郭世漳的問詢,當下衆人自然只都跟着他的問詢走。
「不知大人想要我們做什麼?」那富商立刻高聲問道。
郭世漳看了看前面的那一羣百姓,隨後他低聲道了一句「我想徵用你在耒陽城的那幾間鋪面。」
聽得郭世漳這話,那富商只也被嚇到了,他立刻出言道了一句「大人要那鋪面做什麼?」
郭世漳只看向前方的百姓道「我們將他們救下來,也不能讓他們就這樣淪陷街頭,所以我想徵用你們的鋪面給他們安排幾天住宿。等到雲洲邊軍真的來了,我再送走他們,如此一來豈不也是大功一件。」
然而聽到郭世漳的安排,很顯然那些富商們可並不如此認爲。
「大人果然仁善,即使是在這一刻也沒有忘記保護其他人的安全。不過還請大人饒恕我不能答應您的請求。」
「畢竟我們的店面裏如今全是貴重之物,這人多眼雜的,我們也怕貴重物品失竊。」
這富商雖然把話說的如此委婉,可是郭世漳卻還是從他的委婉之中聽出了拒絕。
他一聽了他們的話,便也不再多言了。
反而是在郭世漳不知該如何是好之時,一名耒陽的百姓只主動走出來對郭世漳道了一句「郭大人!我願意收留他們。」
聽得有人居然主
動站出來應下這事,郭世漳一時只也有些感動,於此同時,他只朝着對方道了一句「你願意收留他們自然是好事,可你們有這麼多地方供他們居住嗎?」
面對郭世漳的問話,那百姓只低聲道「我自然沒有,我最多也只能收留一兩戶人家。」
一聽這話,郭世漳也不免覺得一陣悲哀,沒有能力幫助他人的人卻願意傾盡自己的能力來幫他人,有能力的人卻是分文不取。
要知道這樣的幫助不過是杯水車薪。
不過悲傷歸悲傷,郭世漳倒是也沒有怨怪什麼,他只對那小兄弟道了一句「你的心意我領了,不過收留一兩個人顯然是不夠的。」
一聽這話,那人隨後立刻笑着道了一句「大人,我是只能收留一個人,但我們這裏有這麼多人,我們每個人收留一兩戶人家,難道我們還能讓這些人露宿街頭嗎?」
聽到那人的話,郭世漳也是眼前一亮。
是啊,他剛纔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呢?他完全可以發動其他人的力量來收留他們。
聽到對方的話,郭世漳不免誇了一句「你倒是個機靈的。」
隨後郭世漳只又覺得到底不能虧待了這在此時挺身而出的人,故而他只又道了一句「你叫什麼名字?做什麼營生的?」
面對郭世漳的問詢,那人倒也十分上道「小人胡昭全,往日只是給雲洲客棧跑腿的。」
聽得此話,郭世漳見這小子生的也確實高大威猛,便也不禁誇了一句「好小子!」
他是有心想將這小子提用到自己身邊了。
不過此時到底是大庭廣衆之下,若是他表現的太過明顯。後面恐怕也不好收場不說,還容易招來他人的閒言碎語。
也是因此,郭世漳倒是不再出言多問於他。
他隨後只轉身朝着人羣看了過去「今日外城村民遭受土匪欺凌,如今他們身無他處,不知在場諸位可有人願意收留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