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衍楨倒並沒被敏皇后的冷言冷語打退,反而十分貼心的示意身邊提着糕點盒子的內侍將糕點陳於一旁的小幾之上。
糕點做的十分可愛,都是別緻的小兔子造型,吃起來也甜而不膩,入口即化。
她雖然不怎麼嗜好甜食,但趙衍楨倒是一直喜歡甜食。
而且他幼年時還特別愛養小兔子,雖然養一隻死一隻,但每次兔子死了,那兔子眼睛紅紅,他便也哭的眼睛紅紅。一時倒不知讓人更心疼誰才好。
這糕點對比其他金銀珠寶之類的賞賜看來,看起來倒似乎過於隨意。
然而也只有敏皇后知道這糕點裏包含的意思可比尋常金銀之物要貴重的多。
畢竟皇族本就在權力財富的頂端,什麼樣的珍寶不曾見過。
然而即使是父子,天家情誼卻最是難求。
可這一點在邕帝對趙衍楨時卻是能看到那罕見的父子情的。
這一點便算是在他這一生最難忘懷的女人所留下的唯一一個兒子身上似乎也沒能得到體現。
他似乎在刻意淡忘關於那個女人的一切。
所以對那孩子也不聞不問。
但從兄長信裏提到的顧慮來看,似乎又並非如此。
故而即使那孩子已經被人刻意淡忘,只待着娶妻封王后便前往封地。
她心裏卻仍是難安。
“母后不喜歡這糕點嗎?”
趙衍楨的聲音打破了敏皇后的顧慮。
敏皇后只勉強笑着搖了搖頭道“倒也不是,母后只是在想,你父王今日召你過去,便只是爲了賞賜你這些糕點?”
“自然不是,父皇讓我隨他去御書房,只與姜相,王司農幾人討論了淮泰救災安排等一些事。”趙衍楨反駁道。
敏皇后得到這回答,不免心中一驚。
他既然開始讓衍楨參與政事,這是不是說明他終於決心立儲了。
畢竟爲了防止前朝與皇子們因爲奪嫡勾結而釀出大禍,所有皇子們基本都是不能參與政事的。
只有被定爲儲君或者預定儲君的皇子才有資格參政。
想到此處,她心中不免又是一陣紛亂。
原本剛纔堅定的那個決定,倒似乎也開始跟着動搖了起來。
若衍楨能順利繼位,倒沒必要讓自己手上多沾鮮血。
“那你感覺如何?”敏皇后關切的詢問道。
趙衍楨便跟敏皇后說起他的決策,
聽着趙衍楨說的頭頭是道,敏皇后不免也開始思慮,趙衍楨之前雖然表現的對於皇位並無興致,但如今真正接觸了政事又似乎是另一番姿態。
如果他能改變之前的心態,或許自己也可以少操幾分心。
隨後二人又閒話了一陣,尚未等到秋婉將那碗銀耳蓮子湯端上來,趙衍楨便離開了鳳宸宮。
敏皇后並不知是的趙衍楨出了主殿大門不久後,便收了剛纔那副神采飛揚的神色。
他那雙淺淡的琥珀色眸子迎着殿外分明燦爛的陽光,倒似是陰翳入眼。拒人於千里之外。
他走了沒多久,只忽然聽到原本該去爲他端銀耳蓮子湯的秋婉卻兩手空空的出聲喚住了他“殿下,秋婉有事要與殿下商量。”
看她的情形,倒似是在此等了許久。
他眸色微溫“婉姐姐要同我說什麼?”
秋婉只略做躊躇,便開了口“雖然此事娘娘一直不肯讓你知曉,但奴婢以爲殿下也該知曉一些事情才是。”
說完,她只將那封並沒有被處理的信遞給趙衍楨。
她一邊等着趙衍楨答覆,一邊觀察着趙衍楨的神色。
然而趙衍楨看完整封信件,面上卻是波瀾不驚,他似乎對此並不意外。
他只沉聲道“婉姐姐,我知道了,這事我會處理,日後母親若再有其他行事,還望婉姐姐不要瞞我。”
也不知爲何,雖然趙衍楨什麼也沒說,但此時的趙衍楨卻像是成竹在胸,早有謀劃。
這點變化倒似乎是從那日春時宴上昏迷過後便開始了。
雖然她也不知道趙衍楨是何時開始發生變化的。
但爲了敏皇后與自己都有退路。她不能讓敏皇后,再隨陳家那羣瘋子陷入更深的泥淖了。
畢竟敏皇后的前半生算是因爲他們的那些瘋狂決斷而毀了個一乾二淨。
可眼下她不能讓這種錯誤再繼續延續下去。
而趙衍楨雖然涉世未深,卻也聰慧。想來不會不明白這其中的厲害關係。
接下來也只需看他用什麼手段了。
……
隨着邕帝賜下姜念嬌與陳靖淮的婚旨之後,姜念嬌回姜府的日子便也越漸臨近。
想着她那眼裏只有權位的爹爹與那慣來喜歡背後玩弄手段的繼母她便只覺得一陣頭疼。
倒記得前世這繼母沒少背後給自己使絆子,故而爲了讓她少使幾分心力在自己身上。
也是爲了能讓她也嚐嚐被人搬了石頭砸腳的痛苦之處。
故而這段時日她雖在宮中,卻也安排了翠翹的一些江湖姐妹。打聽關於瑟前夫的事蹟。
畢竟她重生前便十分討厭這繼母,所以早期她一直都想從這方面挖她繼母的黑料,最好能鬧出些事,讓他父親休了於瑟才好。
只是她那時得到的信息卻十分少,除了知道這於瑟的前夫姓葉,早亡,據說對於瑟十分不好以外。其他的卻一概不知了。
甚至是那男人來自何處,可有親朋戚友都查不到。
一切線索就像是被人刻意掩藏了一般。
而經過幾日的探尋,翠翹顯然也有了線索。
“小姐,我有一姐妹尋到了當年與葉家比鄰而居的娘子。這次倒是有了些不一樣的發現,不過這信息仍是不多。便是我的姐妹曾偷偷潛入官府也不曾查到當年關於於夫人前夫的戶籍檔案。”
“不過那婦人給的信息或許會於您有些不一樣的看法。”
說到最後一句,翠翹眼裏倒似乎有些憐憫的光澤閃爍。
不過縱然再爲難的事,她也不會瞞着姜念嬌。
畢竟她並非姜念嬌府裏家生的丫鬟,從一開始就是姜念嬌覺得她武藝好,有些江湖人脈,她才自主僱傭了自己。
故而作爲僱傭關係來說,即使她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話可能會讓姜念嬌難受,但她也不想自己的朋友們白跑這一趟。
故而在姜念嬌讓她說出得到的信息時,她沒有多做猶豫“我聽那位娘子說,於夫人的夫君乃是來上京經商的羌漠人,因常年在京,故而取了葉姓。”
聽到此處,姜念嬌只是一怔,倒難怪怎麼都查不到這位姓葉的商人了,他非本國國民,管理這類檔案的自然又在別處,而且一個羌漠人即使定居於此,他的親戚朋友也未必肯隨他一起來上京。
對於這個線索,姜念嬌覺得已經是個重大突破了,至少她終於知道自己該往何處努力了。
但很快她便意識到了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腦海中驀然浮現出趙琅與姜芝那兩張不同的臉容。
趙琅生母也是羌漠人,所以趙琅能看出很明顯的羌漠人特徵。
而羌漠人的基因向來存在感非常強。
她所見過的那些羌漠人與邕地的混血兒裏可沒有一個是完全具有邕地特徵的。
可是姜芝她卻是絲毫混血痕跡都瞧不出來啊。
她個子嬌小,五官清秀柔和,完全沒有一點羌漠人的特徵。
姜念嬌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可是嘴脣哆嗦的厲害,她怕自己一開口便泄出哭音來。
可即使她不說,翠翹也能看出姜念嬌的狀態很不好,她看着姜念嬌瞬間蒼白的面容,只輕輕安撫着姜念嬌的後背,順便倒了一杯水給姜念嬌道“小姐,喝點水吧?”
姜念嬌卻沒有接過那水杯,她只看着翠翹道“翠翹,你說羌漠人與邕地人混血,有沒有可能孩子完全只像某一族的人啊。”
翠翹知道她的意思,只順着她的話道“這種情況也是有的,不過很少罷了。”
翠翹見她那般神色,倒猶豫自己該不該說接下來的信息了。
畢竟若是這些信息也與姜念嬌說了,她或許就連自欺欺人也做不到了。
雖然知道自己繼母與父親曾是戀人,生母死後這兩人就巧合的在一起了。
但這些在道德層面似乎也無可厚非,畢竟現下也不講究夫死守寡這一套。
故而之前姜念嬌膈應自己後母,也似乎只是出於情感需要的無理取鬧。
來日待她出嫁,有了自己的家庭,這後母再怎麼膈應也不過過眼雲煙。
可若是不說,翠翹又不免覺得這似乎對姜念嬌與她那死去的母親不公平。
翠翹這副糾結的表情自然也看在了姜念嬌的眼裏。她雖然被剛纔的事刺激的不輕。
卻還是急於知道更多的信息。
“翠翹!你是不是還知道一些其他信息,也一併與我說了吧。”姜念嬌出言問道。
然而翠翹卻仍在糾結。
姜念嬌只覺莫名焦躁“翠翹你若是瞞着我什麼,你的佣金我可一分都不會付!”
翠翹:!!!
很顯然姜念嬌成功拿住了翠翹的命門。
翠翹也不糾結了,乾脆一股腦把自己所知道的消息全說了“這個羌漠人因爲經商所以並不經常歸家。據那婦人講,那人不在家時,常有一富貴打扮,氣質矜貴的老爺常往於夫人家去,那老爺常常一待便是一個下午。除此之外還曾有一位身懷六甲的夫人也曾去過於夫人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