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青海星空之約

    俊秀男孩身穿精緻黑西服，拎着霜白古劍，背脊挺得筆直，黃金瞳裏燃着炯炯焰光。

    “你是我見過唯一一個，遇王權而不跪的人。”

    對面的黑色長風衣年輕人提着修長的鍊金古刀朝他走過來，動作有些緩慢。

    釋放者自身也會受到重力場域的影響，儘管他可以控制領域對部分龍族血裔的壓力大小，卻不能完全豁免。

    可終究要比李龍淵如今承受的重力要好上無數倍。

    俊秀男孩看似輕鬆地站在原地，實則每做出一個細微的動作，骨骼都會遭受莫大壓力，直至將他全身碾碎。

    所以源稚生每次釋放言靈的時候，背後的蛇岐八家成員只會看到成片的“鬼”跪伏在地，如同覲見王的臣子，等着少主拔出那柄清亮的蜘蛛切，一個個砍掉他們睜着黃金瞳的猙獰頭顱。

    現在的情景與當時唯一的區別或許就是，這是另一位王的葬禮，規格隆重。

    可俊秀男孩忽然笑起來，露出一口森利的白牙。

    無形的風暴自兩人中央產生，澎湃風流將男孩的身體越推越遠，並阻礙住源稚生進一步靠近。

    終於，倒滑而出的李龍淵很快抵達言靈·王權場域的邊緣地帶。

    已經沒有再比試下去的必要了，源稚生蒼白的臉色已經說明他很難再釋放一次王權。

    這本就是把雙刃劍，主人抱着必殺技的想法用出來，沒有傷到敵人，就只能傷到自己。

    這場比試可以說是李龍淵取巧，首先是戰鬥環境得足夠大，允許退至言靈王權的場域外，其次，所立地面材質的摩擦係數得低，足夠光滑，才能容許他的身體被風力輕易推動。

    最後，當然是得有言靈·風王之瞳的場域才能營造風流，出其不意。

    三種因素缺一不可。

    不得不說，李龍淵的戰鬥智商足夠驚人，短短時間就能將劣勢化爲優勢。

    “不會很辛苦吧？”

    男孩望着額頭微微冒出些冷汗的源稚生，懷抱古劍，笑意盈盈。

    “試試？”

    源稚生同樣盯快要靠近通道轉角處的李龍淵，冷冷迴應。

    兩人又開始在通道加速奔跑起來，刀劍清鳴的同時擦出一片實質火花。

    拳頭揮舞撕裂勁風帶起嗚嘯，他們如今已非單純用冷兵器格鬥，而是無所不用其極。

    一記直衝太陽穴的兇猛擺拳被寬大白皙的手掌硬生生接下，緩緩移開，露出的是李龍淵那雙瑰麗威嚴的金色瞳孔。

    俊美少年屈臂，以肘代刀，凌厲地朝年輕人的雅淡眉頭砸去。

    正所謂“一寸短，一寸險。”

    這一肘如果擊實，源稚生的眉骨都將被砸開裂，屆時必然血流不止。

    可他反應也不差，上身立刻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弧度朝後彎去，避開這上砸的一肘。

    重重揮肘聲虎虎生威，卻終究落空。

    反應過來的兩人又同時擡腿，在空中迅速點了一記，硬愈鋼鐵的骨骼和肌肉令他們暫時忘卻痛覺。

    倒退過程中的年輕人猛地抖開黑色長風衣，體內超密度骨骼在重新排列組合，發出清脆爆鳴。

    他竟然能開啓“龍骨狀態”？

    李龍淵饒有興起地望着這一幕，這已經是他來日本見到的第二個憑藉血統純度開啓龍骨的超級混血種了。

    沒想到這彈丸之地，捅一捅還是很有些實力的。

    不過，他不可能輸。

    李龍淵提劍，硬生生斬上前去，和源稚生的修長古刀兇猛撞擊在一處。

    兩人均是大力揮舞着刀劍，空氣中只有不斷的鋒銳銀弧閃過，傳來金屬特殊的顫鳴，誰也不服誰。

    可總得有人輸。

    李龍淵再次掄圓古劍，力拔山河的極致一劍直接兇狠劈蓋在源稚生上挑的刀身。

    這柄經過日本著名匠師反覆鍛造打磨的鍊金古刀如今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淡金蟠龍如同活過來般，在劍身裏遊動着發出威嚴咆哮。

    黑風衣年輕人如今單腿正緩緩下跪，開啓龍骨狀態的他力量增幅數倍有餘，可這一劍猶如山嶽傾倒，令他吃力萬分。

    “赫。”

    終究，還是開啓龍骨後的矯健身軀幫助他站穩身形，抽空揮出一記上勾拳，直擊李龍淵上頜。

    攻敵所必救，即衝其虛也。

    男孩如預料一般朝後退開，源稚生趁機抽出古刀。

    兩人默契地停手，毫無預兆。

    源稚生知道這場比試，自己已經落入下風。

    如果剛纔男孩傾盡全力斬下，這柄著名的鍊金古刀相對脆弱的刀脊部位很有可能會斷開，再不濟，鋒銳刃口也會崩開，一把當世名刀說不定會因此毀去。

    可他的驕傲只能允許他微微點下頭，表示對男孩實力的認可。

    李龍淵只是簡單地扯了扯絲綢襯衫的領口，打的有些熱了。

    他並沒有羞辱對手的習慣，特別是實力不錯的傢伙。

    儘管自己未盡全力，可也能感覺到，對面這個傢伙的力量未必只是如此。

    他的身體素質在開啓完整的龍骨狀態下已經觸摸到次代種的邊緣，可比起真正的次代種還是略有不如。

    好似少了點什麼。

    沒錯，缺少一顆無畏的龍心。

    縱然這個黑風衣年輕人各方面表現得都很好，李龍淵卻能看見他眉宇間隱藏着無形的平淡與疲憊。

    如果自己是在日本之外的任何地方看見這個傢伙，一定不會將他看做日本黑道的少主，更會像一個休閒懶散的鄰家少年。

    如果你在餐廳你遇見他，你說一句“小二上酒”，他也許會樂呵呵回一句，“好嘞！這位爺稍候。”脾氣好得簡直讓每一位顧客感到賓至如歸。

    這是多麼荒謬的感覺。一個能在暗地裏操控整個日本力量的蛇岐八家少主，未來的黑道皇帝，竟然缺少一顆真正的強者心?

    刀與劍重新納入鞘中，李龍淵很好奇地想追問這位仁兄一句，你是如何在一羣強者爲尊的瘋子面前時刻維持住自己形象的？

    或者說，你是如何在狼羣裏僞裝自己哈士奇的真實面目？

    可終究還是按捺住了。

    如果源稚生知道他此刻的想法，怕是會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沒想到，最瞭解他的，竟然會是這個才見過兩次，剛打過一架的對手。

    如果不是身爲“天照命”的責任感和蛇岐八家目前急需人手的處境，他更樂意當一條躺平的鹹魚，去法國的蒙塔利維海灘賣防曬油，還可以躺在太陽傘下看看來往穿着比基尼的性感女孩。

    最重要的是，可以離那口彷彿不斷發出哀嚎的井遠一點吧。他每晚都活在噩夢裏。

    他甚至覺得自己二十多年的時間已經接受了常人一生都難以想象的事情，有些疲倦，可又不得不往前走。

    就像那只最後的平塔島象龜“喬治”，肩上背負着種族復興的重任，在加拉巴戈斯公園接受亞種交配繁衍。

    但他或許只想在屬於自己的聖克魯斯島水坑裏撒歡打滾，安靜自由地過完自己的一生。

    多少人不甘心平庸的生活，嚮往驚險動魄的日子。可他一直活在刀光劍影裏，卻嚮往着普通平凡。

    如此看來，他確實沒有一顆顆“強者”，如同綿羊披上了獅子皮，繼承着獅子的利齒和爪牙，帶領着獅羣一日復一日的狩獵。

    他想爲自己而活，卻又舍不下獅羣，僅此而已。

    打完架後的兩人又並肩靠在一起，都很有些沉默。

    “可以告訴我關於繪梨衣的事了麼？”

    半晌後，李龍淵擡起頭望着他。

    沒有勝利者的盛氣凌人，依舊是那副平淡泰然的氣度。

    “她是血統失控的高危混血種，我們蛇岐八家俗稱爲‘鬼’。”

    源稚生告訴了他真相，冒着隱藏多年的祕密被北美本部知悉的風險。

    一番接觸下來，他已經相信男孩的爲人，也是從那張合影相片的笑容裏看出光來。

    “我知道了。”

    男孩平靜地點點頭，其實在這之前他就已經有了這方面的猜測。

    這是最恰當，也是最合理的解釋。

    沒有那哪個混血種組織願意把不可控的人型核武器放置在外面，哪怕是目前沒有表現出血統失控的楚子航，這次出學院執行任務都需要經過知情的執行部專員認真討論過後方纔批准。

    不是因爲這個冷酷男孩能表現得多麼鎮定，而是他們也不爽日本分部那羣眼高於頂的傢伙們。

    要是君焰能在他們眼皮底下爆開，這羣二貨們指不定在哪捂着嘴鼓掌偷樂。

    可繪梨衣不一樣，僅僅是從這一層金屬通道的嚴密防禦就能管中窺豹，知悉守衛之森嚴。

    至少繪梨衣的危險程度絕對要在楚子航之上，不然蛇岐八家絕不會將她看守的如此嚴密，連高危言靈·王權的擁有者都重視的“鬼”，言靈序列絕對不低。

    可李龍淵不會關注這些，在他眼裏，繪梨衣只是一個拳皇打的好，又喜歡看動漫的漂亮萌妹紙。

    縱然所有人都畏懼她，都將她視作沒有生命的終極武器。

    可在李龍淵眼裏，她是有着性格與靈魂的，哪怕柔弱得如同霜殺的百草，也依舊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那麼，我先回去了。”

    男孩偏過頭，對略顯驚訝的源稚生說了一句。他沒有打算去繪梨衣的住處看看，和她好好道別。

    “記得給她安排個有星空頂的房間。說好了，以後要帶她去看青海的星空的。”

    男孩這番話完全是對牆角天花板處的監控說的，他知道，正有不少蛇岐八家的成員在通過攝像頭看着他們。包括一些真正的領導層。

    這些人或許只將它當做一句口號，一次挑釁，少年的一場意氣之爭。沒人真正放在心上。

    卻沒意識到，這將會是一場戰爭的序幕。

    藐視王諭者，當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