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無根浮萍

    “可是按照目前傳輸的信息來判斷，艦羣的導彈系統即將攻擊的是日本伊豆半島盡頭的熱海城。”

    中校副官離開控制檯報告。

    少將的眼神一下子精彩起來。

    橫須賀港的海面震動，黑色的天幕下升起赤紅的火光，拖曳着彗星般的長尾在海平面上空疾速穿行，彷彿漫天的流螢，尾焰把海面映成火紅色。

    上百道火光墜落在海面上，在夜空中留下熊熊燃燒的軌跡，油脂和皮肉焦香的味道在空氣中瀰漫，海灘上到處是烈焰燃起的篝火，數以千計的人魚哭泣的聲音迴盪。

    遠處海面航行的秋月號巡邏艦險險避開這片死傷慘重之地，烏鴉站在甲板船舷邊推了推眼鏡，驕傲地挺起那只負傷的右臂。

    接着肩頭就被身旁相貌獰惡的男人狠狠壓了下去，痞氣青年瞬間疼地倒吸口冷氣，胸膛前青面獠牙的夜叉鬼文身暴露在空氣中。

    混黑道的人基本都有文身，像街頭小混混喜歡在身上紋骷髏、天使和裸女，其實這是不入流的。

    本家根據級別和功勳，家長會賜給組員不同的文身，級別低的一般是鶴、櫻花、鯉魚和武士，級別高的則是如神鬼和龍虎。

    “看來這次回去，你能在兩肩刺上龍虎文身了。”

    烏鴉看着夜叉無不豔羨地說，文身對混黑道的人來說不僅是印記也是榮譽，道上的人只消看一眼文身的圖案和數量就大致清楚地位了。

    烏鴉當初在成爲源稚生家臣時，也有機會獲得過這樣的榮譽，只是他怕疼，在耳朵內側刺着朵拇指大小的櫻花敷衍了事。

    源稚生站在他們不遠處安靜抽着煙，海風吹動黑色長風衣的立領和額發，同時帶來交談的聲音。

    作爲黑道家的少主，他是罕見沒有文身的。

    橘正宗告訴他，文身是一種枷鎖，文上以後一輩子就和黑道斷不了關係了。

    黑幫是好進難出的組織，拿着刀打打殺殺，混的時間越長，結的仇怨越多。你只能比別人更恨才能活下去，而當某天心軟了，決定放下刀金盆洗手，就是你的死期。

    他似乎早就知道自己厭倦黑道的生活，想去法國賣防曬油的心願，所以一直都讓自己保持“乾淨”。

    他這輩子都做着讓家族復興的大夢，可自己的資質又只算平庸，只能靠兢兢業業來彌補。這樣的男人竟然在大家長的位置上呆了將近十年，也真是個奇蹟。

    也正因如此，源稚生此刻才不能離開日本去追尋自己的生活。

    “我對照亮這個時代還是復興家族都沒有興趣，我也不清楚你做的對不對，我始終投你發票，就是支持你這個人，錯了也無所謂。”

    英俊中帶些陰柔氣，皮膚白皙有着大理石質感的年輕人仰頭望着海上的月亮，輕聲說。

    “因爲是你啊，你在我心裏當然不能算老師，而是父親一樣的人。”

    源稚生想到很多年前的夜晚，他跟養父還有弟弟住在一起，生活在山間的鹿取小鎮，做着平凡的中學生，偶爾在球場打打籃球，會有一些喜歡他女孩來看他比賽，其中也有他短暫暗戀過的幾人。

    他本以爲這樣的生活會持續很久，直到十五歲那年，由於沒有撫養費，酗酒的養父將他掃地出門。

    初中的畢業典禮上，無人爲他慶賀，這時橘正宗自稱是源稚生的父親，並帶着一大幫的黑道分子來了，他們口呼少主，一齊彎腰行禮的陣勢讓小鎮所有前來觀禮的學生和家長吃驚。

    順理成章的，無助的少年右手被男人寬大掌心包裹着，引上蛇歧八家“皇”應有的命運之途。

    橘正宗教會他開發使用言靈的技巧，幫他磨練對各劍道流派的刀術運用，甚至會在百忙之中抽空帶他去豪華的龍吟餐館吃飯。

    他當時年紀還很輕，見識過東京壯麗的繁華後就說下要建立名聲之類的豪言壯語。

    橘正宗卻沒有嘲笑這個孩子的狂妄，反而笑着說：“那很好啊，年輕人總要勝過老年人的，這樣我們家族才能壯大。就讓我和稚生一起努力吧。”

    後來更是在刀舍裏鍛造一柄玉鋼製作的好刀作爲他的成年禮。

    ……………

    高崖之巔，年輕人盤膝繼續小酌清酒。

    “公子，咱們剛纔是不是太顯眼了？”

    司曜湊在旁邊小聲說。

    蛇歧八家的專員可就在下面望着呢，自己這些人才剛偷渡進來，不會一個照面就被發現了吧。

    況且他可是很清楚看見李龍淵舉杯挑釁的動作。

    “不會，他們是能爲大義犧牲小我的覺悟者。而我們只是熱海城裏普普通通的有錢居戶。”

    蛇歧八家每一個專員的時間都很寶貴，每天有那麼多起墮落的“鬼”製造的血案需要處理，找普通人麻煩幹什麼？

    “您心真大。”司曜搖搖腦袋。

    能在人家眼皮底下挑釁還不怕報復，他自問學不來。

    李龍淵也懶得解釋，自始至終建立在虛無之上而生成的大義，就如同無根浮萍。

    他們的流血犧牲，在佈局者眼中，不過是一場遊戲。

    很快就有黑色直升機從遠處而來，降下繩梯，將蛇歧八家的少主及家臣一一接走。

    烏鴉抓住繩梯往上攀登的時候轉過身望去，黑石官邸前那位狐狸臉面具的權貴還不忘再度端正舉杯，羊脂玉的酒盞在面前劃出一字，酒液傾斜而下。

    “ばかやろう！”

    這不知是烏鴉今天第幾次失態了。這座黑石官邸的主人很狂妄啊，希望你沒做什麼違法犯罪的事情，別讓本家盯上你。

    烏鴉憤憤地想，“咦，可我自己不就是混黑道做壞事的嗎？”

    混混恍然醒悟，原來跟在少主後頭久了，不知不覺染上大氣的正義了。

    “這次的目標是誰呢？”

    解決了熱海城一場人魚侵略的危機後，源稚生也只是在直升機艙裏淺淺休息會兒，閉目小憩的同時問着身旁的祕書兼助理，矢吹櫻。

    “莫洛託夫雞尾酒製造商，小山隆造。這款酒實則是個代稱，其實是一款提高龍類血統的基因藥物。輝夜姬通過查他的賬戶資金和通話記錄，發現他一直和猛鬼衆有聯繫。

    還利用地下小診所給懷孕的女人做引產手術，私下注射麻藥並猥褻她們，買賣器官，私底下做基因藥物的人體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