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五章：千年獨行

    看着一身旗袍的美女店長捧着鮮果盤，旁若無人地推開門走進來，身子貼着李龍淵坐下。

    楚子航略微偏着頭望向對面的傢伙，墨鏡下藏着的眼神暗含疑問。

    “宋苑宋店長，也是李氏正統的編外人員，我的私人祕書。以後能在這間茶館討論的事情都不必避諱她。”

    年輕人捏起果盤上一顆青葡放入口中，咀嚼着道。他從楚子航的細微動作裏看懂了他的意圖。

    “楚子航，在仕蘭中學大我一屆的師兄。當然現在我倆平級。”

    李龍淵也爲身旁坐着的漂亮女店長正式介紹道。

    “師兄師姐什麼的，都是表明親近的稱呼吧。”進入工作狀態時的宋苑顯然多了些成熟女人的氣質，一顰一笑間皆有風韻。

    “是啊，我第一次見到楚師兄就有一種親近的感覺。總覺得那種心裏能藏住事的男人很安全很可靠。”

    還沒待楚子航出言澄清這種危險的關係，李龍淵就搶過話頭來，不過這種話算什麼回事？總感覺少了一句“我要是女的，估計就以身相許了”。

    “當然了，也很危險。”

    年輕人伸出一隻手又拿起一片削好的橘子塞進口中，含糊不清地道。

    他始終不能改掉時刻觀察別人的習慣啊！

    “這算什麼話？”

    見兩人談完正事後才進來的宋苑以繪着唐代仕女圖的團扇掩嘴輕笑着，好奇地問。

    楚子航默默地坐在原地，一語不發。

    “有目標且固執己見的人不可怕嗎？他們就像沒有感情的機器，每日堅持不懈地打磨自身，只爲離那個目標更近一步。”

    “這應該是良好的品質啊？”宋苑愈發不解。

    “過猶不及。”

    又吃完一塊西瓜隨手將瓜皮扔在一旁的李龍淵長嘆一聲，找了找沒有發現紙巾，隨後睜着亮晶晶的眸子看着漂亮的女人。

    “諾。”

    宋苑遞上自己的手帕替他擦了擦嘴角，正統的聘書裏可沒詳說私人祕書的職責包括這些。

    “當然我也不可能要求師兄像我這樣從心所欲而不逾矩，美人在側坐懷不亂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也有無法斬斷的過去。”

    年輕人站起身來，伸手隨意挑起一株綠蘿盆栽上青翠欲滴的枝葉，仔細看着葉面細小的脈絡紋路。

    “只要別擋我的路。”

    他最後一句話說的很輕，但這靜悄悄的正廳內只有三個人，他們坐的並不遠。

    楚子航低垂着眸，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誰也不清楚他此刻內心在想什麼。

    而第一次聽見這話的宋苑也能感受到這話裏淺淡的殺意，可她很快又笑起來。

    身旁這人，一向是個刀子嘴豆腐心，囉嗦的傢伙啊。

    他總是會一遍一遍，用最恐嚇的語氣告訴你最惡劣的下場，其實只是爲了讓你遠離危險。

    不過你要是看清他藏起來的擰巴性格，倒會覺得蠻可愛的。

    “不過我挺好奇，你們口中的陸基MX-2進化藥是什麼的。”

    見到聊天的氛圍一下子被李龍淵危險的發言變得沉默，宋苑連忙轉移話題道。

    “之所以用陸基MX洲際導彈的稱號命名這款進化藥，無疑是在強調它的重要性和破壞程度，都與核彈等同。”

    年輕人一出口解釋就是石破天驚。

    儘管宋苑這兩天一直在正統的對編外人員開放電子圖書館內查閱各種資料，卻也只是大致瞭解了所謂“正統”這個組織傳承於唐初，以當時皇族李氏的一隻分支作爲宗家隱姓埋名潛藏下去。

    而正統千百年履行的職責貌似就是在全國範圍內斬殺名爲“羅剎”的妖魔，維護管轄地界的安寧以及守護某些尊貴人物的陵寢不被外界打擾。

    除此以外，哪怕是外界王朝更迭，世事變遷，都與這其無關。

    畢竟正統的首條祖訓就是，從不參與普通人的戰爭。

    所以哪怕後來唐王朝一夕崩塌，五代十國動亂，以李氏爲宗家的正統也從未出過一次手。

    宋苑從這些公開資料上查閱到的信息更讓她對這個以宗族形式聚居的族羣產生強烈好奇。

    因爲時間才是最恐怖的東西，它可以使高山化爲滄海，滄海化爲桑田。

    什麼樣的力量可以令一個組織，千年來邁着同樣的步調，不論是冒着炎炎夏日還是皚皚白雪，都如苦行僧般走在人類與神明交際的邊緣地帶，不偏不倚。

    又是什麼樣的力量，可以使正統每一代傳承下來的家主，都做到統一的政令，統一的部署，甚至統一的性格。

    上位者的作風才是一個組織能否長久穩定的最關鍵所在。

    就像英武的開國之君結束亂世，聖明的君主在朝締造盛世，平庸的皇帝安享太平，無道的昏君禍國殃民，最後百姓揭竿而起，社稷傾頹而宗廟隳。完成合理的閉環。

    可正統不一樣，宋苑仔細找資料研究過，這個組織自千年傳承來，大的方向從未更改過，他們貌似一直在朝某個從開始就已經預設好的方向前進，始終如一。

    所以他們組織內部從未出現過大的動亂。

    但是爲什麼呢？

    在劍橋上學時候選修過世界歷史課程的宋苑有段時間也很沉迷埋藏在風沙下，古老又瑰麗的存在。

    但無論哪個擁有璀璨文化且獨立聚居的組織，都沒有像正統一樣存在如此之久。

    因爲人心，就是最大的禍亂源頭。

    他們聚在一起，自然就會有攫取權力的慾望。

    無論是那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還是“皇帝輪流做，今天到我家。”

    再昌盛再繁華的王朝都會因爲人心而崩殂，這根本不是靠一任兩任聖天子在朝頒佈的政令就可以更改的。

    像李氏正統這樣規模的族羣，宗家也不能代代出現優異的家主吧，而分家千年來都沒出過可擔大任的領導者吧？

    一但延續到某段時間出現主弱臣強或者斷代的局面，就意味着組織內部動亂開始。

    所以宋苑真的非常好奇正統是如何延續千年，還保持原來一宗家三分家的格局不變的。

    但此刻，李龍淵的話還是讓她目瞪口呆起來。

    搞什麼，正統長期在處理的危機，都是這種動輒就可以掀起一場核戰級別的災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