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三章：明非小課堂

    急促的嗚叫聲後是沉默的響聲，煙花自由絢爛地綻放開，散落下數十顆奼紫嫣紅的光球還在半空噼啪燃燒着，用燦爛的一生短暫驅散了這座城市的黑夜。

    萬家煙火隨着一張張臉上洋溢笑容的人們內心深處的倒計時結束而璀璨升空，這個國家迎來風調雨順的嶄新一年。

    【新年快樂，風君】

    ins簡潔到可憐的聯系人列表裏，小黃鴨頭像的女孩準時準點地發來私信。

    【不要熬夜。】

    面對精心準備的祝福，李龍淵給出老父親般的叮囑。

    日本與中國的時間要差一個小時，當這邊凌晨的時候，那邊已經入夜。

    【在追番。】

    繪梨衣有在爲自己辯解，當然事實如何只有她自己清楚。

    【那也要注意時間。】

    李公子似乎從不清楚“鋼鐵直男”四個字的含義。

    【はい（嗨依，好的）】

    女孩的回覆柔順得像只橘貓，完全不匹配執日本黑道龍頭家族的大小姐身份。

    【風君，人們慶祝新年時一般會做什麼？】

    沒有等李龍淵組織好措辭，繪梨衣就好奇寶寶似地發出疑問。

    女孩眼中的世界完全是憑藉動漫番劇拼湊成的，說是生活在二次元裏也毫不爲過。

    所幸日本從來不缺少漫畫，以繪梨衣黑道公主的身份，儘管由於血統高危，人身自由受到限制，番劇和手繪漫畫本的供應倒是相當充足。

    許是源稚生對這位自小生活在樊籠裏，或許一輩子都無法像普通人那樣生活的“妹妹”充滿愧疚，在力所能及的方面，他總是會加倍補償繪梨衣，每次見面都會給她帶東京爆火新動漫手辦和遊戲卡帶。

    【他們會對漫天煙火許下對新一年的期許，希望能和心愛的人們相約相伴，繼續攜手走下去。】

    李龍淵並沒有介紹換桃木符貼春聯、廟會舞獅、吃餃子湯圓之類的春節習俗，因爲這些經歷，都需要女孩親自見證體驗才有說服力。

    男孩也從未忘記對女孩的承諾，當他重返日本的時候，無論阻擋在繪梨衣和外界之間的隔閡是什麼，都要在他的劍下湮滅，化作慄粉。

    儘管太阿劍已經上繳，可威道之氣仍舊縈繞在胸。真正的王道之劍，永遠只存在王者的心裏。

    【他們會在櫻花樹下擁吻嗎？】

    純潔的像張白紙的女孩發出的消息卻讓李龍淵劍眉莫名一挑。

    【我看過很多番劇，新春是很有意義的一天。女孩們會穿上漂亮的和服，跟隨長輩去寺廟祭拜敲鐘，聽辭舊迎新的108聲鍾鳴，在熱鬧昏黃的小攤市邊買一張狐狸面具，被心愛的男孩拉着手一起去看新一年初升的太陽，最後迎着光在櫻花樹下擁吻。】

    繪梨衣描繪着自己刷過一遍又一遍的男女主日常生活戀愛番劇，她還不能完全明白愛的感覺，只是朦朧覺得這樣的生活很美好。

    【是的，他們會。】

    李龍淵給出肯定的迴應，不論有沒有櫻花樹，愛一直都是亙古不變的話題，沒有人不需要愛，就像林木離不開甘霖，游魚離不開水。

    可實際上，李龍淵也不是很懂。

    【那我們也會。】

    繪梨衣真誠迴應。

    兩隻小怪獸懵懵懂懂地討論着這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字裏行間沒有提到對對方的依戀，卻無一不在表達一種朦朧的情感。

    兩個沒有心的人，也會在沒有溫度的相擁中獲得暖意嗎？

    李龍淵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況似乎與往常多了些許不同，但又找不出緣由。古井無波的心境好似蕩起一絲漣漪，但又彷彿沒有。

    但他迫切地想要抓住這種特殊的感覺，這種感覺使他身體變得鮮活，能感受到心臟還在胸腔裏起伏，熾烈地跳動着。

    從始至終，他一直都在以出世的視角去看待這個世界，覺得世人多庸碌，陷入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會、愛別離、五陰盛八苦難以自拔。

    儘管他會爲鄭小思、松田優美的死心生憤怒，卻並不悲慼。因爲這種憤怒，更多源於類似君主權威遭遇挑釁，正統秩序受到衝擊而產生的怒火。

    沒有皇帝會容許臣下忤逆的行徑，超出掌控的存在都應該被抹除。

    除了身先士卒的勇氣和聊勝於無的惻隱之心外，李龍淵天生就是一個適合做“皇帝”的人。因爲他生來就是孤家寡人。

    李龍淵在外人眼中一直表現得謙遜溫和、陽光爽照，但實際上，他遠比源稚生、楚子航這種表面冷酷內心熾熱的人來的更“狠”，因爲他的心缺少溫度。

    所謂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

    李龍淵一直認爲自己就是這樣的人，也該是這樣的人。祖父李承乾，同樣是如此言傳身教的。

    可現在，他似乎有些動搖了。

    某一瞬，他察覺到心臟泵出血液的跳動，但他不清楚，這究竟是不是所謂的，愛。

    …………

    “你問我什麼是喜歡？”

    空蕩寬闊，陽光灑落在鋪着清新舒適橡木地板的劍道館內，男孩的聲音直接高了八度，帶着一種難以置信的神情看着面前雙手負胸，斜倚在雕花窗戶邊上笑意吟吟的俊美少年。

    屁顛屁顛來之前，路明非抓破腦袋都想不到，李公子在QQ私聊裏義正言辭地請他在大年初一見面順便幫個忙，竟然是爲了這種事情。

    最主要他問出這個問題後，表情還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羞恥，反而顯得很偉光正。

    簡直見了鬼了，果然這是個看臉的時代。

    路明非在心裏默默吐槽。

    “咱們不是朋友嘛，這種事情，當然要幫個忙了。”

    李公子很自來熟地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弄的男孩有些受寵若驚。

    “不過你也算問對人了。”

    路明非小聲嘀咕，還有誰，比他這種勤勤懇懇喜歡一個人三年的癡情種更有發言權？

    “你們在聊什麼？”

    冷冰冰的男音突然在路明非背後響起，嚇得男孩渾身一抖，回頭看去，一穿戴厚重劍道護具的年輕人解下面罩，露出一張冷峻凌厲的臉。

    可路明非總覺得，師兄那雙深潭無波的漆眸裏似乎燃燒着某種特殊的火焰。

    “啊？我們……我們在……”

    被這樣的眼神一探，路明非頓時有種考試作弊時小紙條被老師發現的忐忑，如芒在背。

    “明非在和我聊什麼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楚師兄有沒有興趣聽一聽？”

    李龍淵接過話頭，很是直接。

    我靠，不帶你這樣賣隊友的。

    路明非心中憤憤。